顾明还存有一丝理智，心里的声音一直在疯狂警告他不能说。
    可耳边不断传来顾臣砚轻声细语的询问，脑海中最后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那些他刻意隐瞒的事就像不断浮出水面的气泡，一个个炸开。
    顾臣砚很满意，看来药效已经开始发挥效果了。
    这是他从精神病院出来前，特意找医生要的药。
    据医生所说，顾明精神状态确实出了问题，但未完全失智，这种药可以短暂缓解他精神上的紧绷，能让他放下心理戒备。
    “爸，我真的很想知道两年前的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顾臣砚走到顾明跟前半蹲下，缓缓握住他的两条手臂。
    顾明身体往后一倒，用一种极为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沙发上：“两年前……”
    两年前，婚礼前一晚，顾臣砚破天荒的到精神病院去看顾明。
    自从被顾臣砚扔到那里后，顾明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儿子。
    那头，对于顾臣砚的突然到访，他也很意外。
    顾明在里面受够了折磨，尊严早就被摧残殆尽，看见顾臣砚那刻，他想的竟然不是掐死这个不孝的儿子。
    而是毫无自尊的跪在顾臣砚跟前，求他让自己出去。
    可他的乞求注定徒劳无功，顾臣砚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来狠狠羞辱他的。
    小时候印象中高大伟岸的父亲此刻像狗一样匐在自己面前，顾臣砚抬脚，皮鞋踩在他的手背上，鞋跟近乎发泄般的碾压着他的手背：“我明天要结婚了，拜你所赐，我妈无法亲眼见证这一幕。”
    顾明被顾臣砚折磨得快要昏死过去，但却不敢反抗。
    之后就蜷缩在某个角落，听着顾臣砚自顾自诉说他明天的婚礼。
    他说他的新娘是全世界最漂亮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他会用一辈子去呵护她。
    顾明实在没搞懂，顾臣砚这么恨他，就算是倾诉幸福也犯不着来找他。
    但听见顾臣砚将那个女孩说得这么美好，顾明心里却升起一个阴暗的念头。
    要是这么美好的女孩知道自己的丈夫私底下是这么的恶毒，她还会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顾明恨不得毁掉顾臣砚，可他现在被囚禁着，压根就接触不了她。
    虽然难受，也只能想想，在心里诅咒顾臣砚这辈子不得好死。
    等到顾臣砚走了，顾明拖着沉重的身躯缓缓爬上床。
    没多久，他的病房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孩。
    看起来不像是患者，也不像这里的医生和护士。
    顾明想着应该是来探视家属但又不小心走错房间的人，歪过头去没搭理她。
    但下一刻就听见女孩脆生生的询问：“请问您是臣砚哥哥的父亲吗？”
    顾明瞬时睁大双眼，立马从病床上坐起身来：“我是，你又是哪位？”
    听见回答，沈雾展颜一笑，恭恭敬敬地对他鞠了一躬：“叔叔您好，我是沈雾，臣砚哥哥的朋友，您知道他明天要结婚的事吗？”
    顾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
    既然是顾臣砚的朋友，难道不知道他和顾臣砚父子不和吗？
    心里觉得蹊跷，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回答沈雾：“不知道。”
    “我就知道臣砚哥哥担心您的身体状况出席不了婚礼，所以才没将这件事告诉你。”沈雾一脸笃定。
    顾明更懵了，她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就是个被重点管控的“精神病”，她是怎么做到用如此冷静的语气和他交流这么重要的事的？
    短暂的言语交流让顾明无比确认这个姑娘一定是个很好忽悠的傻子。
    他开始旁敲侧击套沈雾的话，拼凑事情真相。
    原来，顾臣砚对外只说他有个身体不好需要长期静养的父亲，身体状况糟到连儿子的婚礼也无法正常出席。
    沈雾心疼顾臣砚，她知道他母亲已经去世了，这么幸福的时刻要是连还在世的父亲都无法亲自到场见证，将会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暗恋多年的男神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沈雾心都快碎了，但还是想着要替男神做些什么。
    于是她悄悄跟踪顾臣砚，接着就发现了顾明住在精神病院的事。
    虽然不知道内幕，但沈雾还是凭借着沈家大小姐的身份从医生口中打探到了顾明的身体状况。
    原来压根不像顾臣砚口中所说那么严重。
    沈雾还以为顾臣砚是因为太过担心父亲的身体，不想让他太过颠簸，这才不打算将他请到婚礼现场。
    知道沈雾想法，顾明立即换了副脸色，在她面前伪装成他是一个多么爱儿子的慈父。
    如果连儿子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能出席，他到死都将是遗憾的。
    沈雾果然被他这番表演骗到，动容流泪。
    想着这姑娘这么蠢，顾明就哄骗她，想让她当时就把自己从里面弄出来。
    可这蠢货在某些地方又精明得过了头。
    她死活不肯提前将他弄出来，非得等到婚礼当天，才想办法将他从精神病院接了出来。
    但全程都让保镖看着他，不给他开溜的机会，顾明就这么被架到了婚礼现场。
    到了婚礼现场，顾明本来想着趁着宾客众多，把顾臣砚这些年虐待父亲的事公之于众。
    可沈雾这个蠢货竟然直接让保镖将他送到顾臣砚在后台休息的地方，说是想给顾臣砚一个惊喜。
    他永远忘不掉沈雾那一脸期待的模样，双眸清澈得过分，比傻子还像傻子。
    她说：“臣砚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想让他最重要的人来见证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顾明当时想的只是让这个蠢货去死。
    后面就撞见了顾臣砚。
    顾明转念一想，今天是顾臣砚大婚，他这儿子多少会有些顾忌，不可能对他做出些什么。
    想起昨晚的遭遇，没忍住出言讥讽威胁了几句。
    谁知道，顾臣砚还真就那么疯，当场就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被扭送上车这一路，顾明完全豁出去，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朝路人控诉顾臣砚的罪行。
    可顾臣砚却只是在将他送上车那刻，对着围观的路人，不轻不淡的解释：“不好意思，我父亲精神有点问题，请各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