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出了实验楼,见小孩儿站在台阶上迟迟不迈步。
司贯行以为她是还没缓过这股子害怕劲儿。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办法,但他有耐心。
就那么耐力十足地在旁守候,等着小孩儿无处安放的小细胳膊、再次将他这把老腰给圈紧。
可小t只是兀自站着望向远方,迟迟不行动。
沉思片刻后,她突然目视前方,语调惆怅地开口问:“听说华清的食堂很好吃,你能带我去吗?”
司贯行胸中提着的那口气总算可以卸下了。
一泻千里。
他老气横秋地给否了:“食堂是砖混结构,不能吃,你天黑之前必须回到室内,赶紧走。”
从华清回洼里路程可不短。
司贯行都算好时间了,他们根本没空吃饭,就在路边买了俩煎饼,一人一个,让小公主凑合吃。
小t想喝马路对面1点点的红茶玛奇朵司贯行也没给她买,就让她喝矿泉水,“你还嫌身体里的毒素不够多?”
好烦,从小到大,她爸都没这么管过她,小t开始有点烦他了。
真是渣女本渣,从上头到下头的速度,比摊张煎饼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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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贯行按计划上了五环才知,小t早上果真是开车到的地铁站,将车停在商场楼下后,又坐地铁上的班。
俩人还得去取趟车。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的,她还把昨晚老干部质疑她的那几个-关于地铁几号线的问题都给回答了个遍。
还感叹道:“幸好我上班早,进站时还不到早高峰顶峰,不仅没挤到怀疑人生,还在呼家楼混到个座位呐~”
司贯行心里无奈想,她可真不听话,还不如直接开车到单位。
却也还是默默调整了路线。
好在到青年路商场时天还亮着,只要快速取车就不会耽搁。
只不过他还没能习惯,跟这小孩儿在一块儿,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随着抬杆儿,小t提出要上楼买双鞋,消个费再走。
司贯行本是想着将车开到地库,确保她坐进自己车里,再眼盯着她的车、一前一后一起往家开来着。
听说她还要去买东西,很怕会耽误时间。
他面色虽没变化,小t也察觉到他嫌她麻烦了。
这可真是正中她下怀,光她一人儿烦可不行,必须不断给他添麻烦才过瘾。
小t强调她现在实习工资很低,必须省下这笔停车费:“我就买双上班穿的鞋,有固定品牌的,到那就买,很快。再说商场也算室内,买完直接下地库、钻进车里,一路也不算在室外……快,那有车位,你停那里,离电梯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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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小孩儿试鞋间歇,司贯行查了查,说小孩儿黑天在外头容易招上脏东西,是因为他们眼睛干净、磁场也比较弱。
为避免这些邪性的事发生,当夜间不得不在室外行走时,大人可以给小孩儿头上罩一块布。
无所谓什么颜色,毛巾也行。
看完这些,司贯行抬头环视一圈儿,想着要不买条透气点的围巾。
可入眼都是卖鞋的专柜,再去找楼层一定更耽误时间。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外套,也是布做的。
扥扥衣襟,决定用衣服临时代替,不透气就叫那小孩儿憋会儿。
想到这里,他才突然惊觉自己现在竟如此迷信,为了避免这小孩儿招上脏东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视线里,小孩儿拎着刚入手的购物袋向他走来,没什么表情地抬腕看了看表,不听话地说:“已经七点多了,估计已外面经天黑了,既然这样就别着急了,我要去个洗手间。”
司贯行早就注意到她今天戴的儿童电话手表了。
如小t所愿,他终于问了:“手表哪儿来的?”
小t下巴一拧:“我的联姻对象送的,他可是港城豪门三少爷,三年前就说要娶我,至今未婚,一直等我来着。”
司贯行语气毫无波澜:“在哪买的,买多久了。”
小t憋气:“我干嘛要告诉你,你想要可以和你的契约女友去买啊,怎嘛?该不会是觉得幼稚不好意思戴吧?你们可以戴成熟款啊,大牌手表都有情侣款,用不用我推销售微信给你?”
司贯行丁点儿没被激将到,面色依旧平平:“丙寅哥找人来帮忙检测家里电子设备那会儿,你这手表在不在?”
唷唷唷,还丙寅哥,听听这亲切的称呼,这老干部该不会是喜欢上赵教官了、要和又又姐抢吧?
听闻司贯行称呼一个男的都这么亲切。
却还是叫她大名,要么没称呼有话直接说,要么干脆不理她。
小t心情本来巨差无比,但又隐隐觉得这手表的来历或许关乎破案,就只倔倔交代了句:“在,只不过没电了,在抽屉里。”
便拎着购物袋快步朝洗手间走去。
司贯行若有所思,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紧追两步:“鞋给我,我替你拿着。”
小t没理。
只留老干部兀自在厕所门口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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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贯行经搜索得知:
【零重金属的儿童电话手表,辐射水平比普通手机低60%……设置好自动开关机时间,将不影响闹钟工作……夜间可放心置于儿童枕下,是孩子最好的童年陪伴……】
这就是了,司恋那两部已关机的手机都能被检测出,这小孩儿的电话手表却逃过了仪器。
就连虎子也没闻出来。
那有没有可能,屋子里某个角落还另外藏有一块儿童电话手表?
被设置了午夜12点自动开机?故而丙寅哥找的同僚白天就没检测到。
那女鬼的歌声其实也不是录音或铃音,是通过电话,由另一端的人故意播放传来?
想到此,司贯行没好意思再麻烦他那工作特殊的丙寅哥,而是给同事兼好友庞景元打去电话。
因为景元他弟在市局工作,帮忙协调个电子检测仪、专程于半夜三更来家里走一趟应该不是难事。
再说,比起去派出所自行报警,想快点将嫌疑人绳之以法,还是找熟人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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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第二弹来了。
下到地库,小t发现找不到她的车了。
司贯行不放心她,又不能俩人分头找,只得陪着她。
小t只记得大概区域,左三圈右三圈地转悠,腿儿都溜细了,可她转着圈儿地各种摁车钥匙,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还念叨说:“这车怎么跟你似的,突然这么不爱吱声了?”
司贯行真是服了,他难得重重叹了口气,从神情见得心情,他是真的超无奈。
“给我。”他朝小孩儿伸出手。
小t没办法,表面不服软,却也噘着嘴将钥匙搁在他掌心。
仅是指尖轻搭剐蹭,那软糯的触感,就让司贯行轻易原谅了她的粗心和阴阳怪气。
抓过钥匙,司贯行眸色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握着小孩儿肩膀将她扥到自己斜前方。
冷冰冰道:“别动。”
紧接着,小t就觉后脑被硬物抵住,结合这老干部的冷硬态度,险些以为是被他拿枪抵着。
“走。”
“欸?”
像是被挟持了一般,老干部一手压着她的肩膀,一手抵着她的头,让她走,她不敢不走。
‘咔哒咔哒~’
听到后脑有按钥匙的轻微响动,小t不禁好奇,被迫边走边问:“冰山精,你到底在干嘛?能不能说话?”
冰山不说话,小t就又不断说些“你确定这样能找到车?”、“你再这样,小心商场保安从监控看到你挟持我、一拥而上过来把你抓走!”之类,没什么用的抗议话语。
‘啾啾~、啾啾~’
终于,在小t一段絮叨话音落下之际,忽闻远处传来两声微弱的汽车启动音。
小t张大眼皮,不敢相信。
司贯行循声带着她调转了个方向,淡定问:“是你车的动静儿么?听着像不像?”
小t猛点头:“是是,不是像,好像就是!”
“在那边!”她兴奋一指,抬腿要跑。
却被司贯行抓回来:“别跑,再听听,确认一下方位。”
‘啾啾~~’、‘啾啾~~~’
他挟持着她,动作保持不变,边走边摁。
在逐渐靠近某个区域后,小t可算是亲眼看见了自己那雷克萨斯的车灯在闪烁。
她稍一计算距离,心想两人差不多走出了两百多米,还绕过了一堵墙,怪不得刚刚怎么也找不到,敢情是她记错了区域。
可是这条路他们刚刚也走过、没什么卵用啊,这车钥匙怎么到了这老干部手里就有反应了呢?
明明是她的车。
她回过身,仰着脸不服气地问:“司正经,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是我的钥匙没电了、你刚偷偷换了电池吗?”
司贯行抿了抿唇,却没能压下唇角微微上扬。
复又抬手将钥匙怼在小孩儿脑门上:“换电池哪能换那么快,钥匙没问题,是你脑子有问题。”
小t蹙眉不乐意,一把挡开:“什么嘛,还说呢,你为什么非要对着我的头一直按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拿枪对着我呐!好硬!说,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嗒?”
这小孩儿,总是不经意冒出有歧义的话,也怪他自己现在思想不纯洁。
在意识流里拂了拂歪掉的想法。
司贯行把钥匙还给小t,催她赶紧上车,大意解释:“谁吓唬你了,对着头按遥控器可以扩大信号范围,增加遥控距离。”
小t一知半解,“是叫做什么、导体吗?”
反应过来,她又凶巴巴指着他声讨:“那你为什么不对着你自己的头?!不是都一样?!非那么押着我走,就好像在抓嫌犯!好讨厌啊!”
司贯行看着她较真儿的样子,强忍着没笑,一本正经科普道:“因为人的头含有大量水分,这些水分在电磁场的作用下可以被分离成正电荷和负电荷。
当车钥匙靠近有水的头部时,遥控器发出的电磁波会与里面的水分子发生相互作用,使水分子运动起来。
脑袋里的水越多,信号才能越强。”
看着小孩儿满眼求知若渴、认真听讲的样子,司贯行将大掌扣在她头顶轻轻拍了拍,有些犯坏:“所以,你脑袋里全是水,效果无人能敌。”
什么荷啊磁啊的小t根本搞不懂,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被耍。
“诶呀!你脑子里才全是水!司正经!没想到你这样坏!”她表情一变,气的原地跳起,追着司贯行打。
“哈哈,不信等回头去首医大,你再挂个脑ct照一下~,看看是不是~”
司贯行边笑着躲,边引着小t往她的雷克萨斯边跑。
余光瞥见有车驶来,有力的手臂忙捞了她一把,将人拽进雷克萨斯和旁车的夹缝之间。
这窄窄的一道缝,一个人站着几乎都转不开身。
两个人同时挤入,几乎是本能、就交叠在了一起。
由于追逐笑闹,俩人都有些喘。
外面的世界,纵使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交织着车灯忽远忽近、光怪陆离,两人之间的小世界,也只被那此起彼伏、又杂乱无章的呼吸声充斥。
像是两只会热胀冷缩的气球。
他热到腹腔悄悄鼓起,擦过她圆鼓鼓、又总是写满小心思的胸脯。
身后是车,身前是似乎有了一丝温度的冰山。
小t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她很爱吃的一款威化里夹着的-乳酪甜心。
常温可食,冷冻后口感更佳。
只不过,那乳酪被冻的有些发傻,迟迟收不到人体温度信号,不敢再轻举妄动。
静等分秒。
小t双手本是抓着司贯行侧腰衣襟,只需张开手指,向前滑行一个小半圆的距离,就能堪堪抱住他。
可在没有应激反应的鞭策下,她又全然没了主动投怀送抱的勇气。
错,要怪就怪她那向来以自我为中心的骄矜。
一想到刚刚在实验室被他强行扯开的场景,小t更是下了决心冷缩:
“哼!干嘛贴我这么近!你的温大女友可是电视台名人,我可不想被人指认成小三!再说,我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她手抵着男人的胸膛,侧身往旁边一挤,一开车门就坐进了自己车里。
还按下车窗,目视前方倔倔道:“司正经,我们比赛吧,看看谁先到,输的请吃宵夜~!我先走喽~”
随着发动机嗡鸣叫嚣,司贯行连忙朝后躲了躲,以免被这好胜心极强的小孩儿压了脚。
脑子里全是她绯红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