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司贯行还是没能赶在小t前头抵达石榴苑。
不过小t也没逞能。
她在半路接到老干部的电话、叮嘱她「等我到了再下车」后。
虽不明所以,却也还算听话。
她也没像平常一样,傻傻地不断追问为什么。
并非不好奇,就是也想学他、这总是话说半截的本事。
不是对她那联姻对象到底怎么回事都漠不关心嘛,有本事大家就都憋着吧。
只不过,这天都黑了一个人坐在车里,小公主还是有些怕的。
小区里还好,可回来这一路,她的确看到路边很多烧纸钱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寒衣节祭奠仪式。
那火光一堆一块,很是诡异。
越联想,越觉毛骨悚然。
‘当当~’
好在闷葫芦没比她晚到多一会儿。
车窗被敲响,小t没直接下车,而是先降下车窗。
她稍一侧头,就见司贯行只穿件衬衫,正哈着腰歪头往里看。
那黛青色军政款立领夹克正被他搭在臂弯里,路灯光泽幽幽洒落,衬得他整个人更像从民国穿越过来的军官。
不知哪来的错觉,小t觉得这一幕她好像经历过——
幻象中,车外下着大雨,她说她跑两步就进单元门了,没关系的。
可这颇有人夫感的闷葫芦,却严肃地不允许她胡闹,让她乖乖坐在车里等他拿伞来接。
很久以后,当这一幕真的发生时,小t激动地向画面里的男主兴奋科普。
说自己专门查了,这种没发生过的事、却突然出现在脑子里的奇怪现象,在科学界有个专门的名词,叫似曾相识。
而那务实的男主丁点儿浪漫不懂,只道她是想象力太丰富。
这不,眼下他叫她等在这,也不过是因为务实而已。
司贯行越过车窗递出自己的夹克,语调平平:“把这个蒙头顶再下来,蒙到什么都看不见那种。”
小t憋话的功力尚浅,忍不住发问:“蒙住头?为什么?”
为求减少她在户外停留的时间,司贯行干脆一次性把话往严重了说。
也是下意识的犯坏上瘾:“这两天寒衣节,我奶奶说地府鬼门关会四敞大开,所有鬼都会上来取钱买衣服准备过冬,什么窦娥,楚人美,贞子这些国内外被冤死害死的女鬼都会一股脑儿上来,专挑你这种磁场弱的小女孩儿附身,好方便她们在人间复仇……”
“停!”小t听得脊背发麻,歘一下夺过衣服,急忙蒙住头顶,都不敢再往外看一眼。
太黑了,她能摸索着下车,却不敢迈步。
刚盲人一样抬手挥舞两下,手就被整个攥住,那只手冰冷生硬,同在实验室里将她扯开时的力道无异。
若是以往,小t肯定要暗戳戳反手回握那只手,试图回以温度。
而今却觉得无趣,甚至沮丧,还灵光乍现,对标了又又姐和年哥。
原来人和冰块儿真的不适宜结合,容易引起宫寒胃寒各种寒。
不知为何,小t突然想说英文。
一句“do you intend to be my eyes?”脱口而出,她问这冰山精是否打算做自己的眼睛,同时抽了抽手,用右手点了点左手手腕。
果然,那只手改为扣住她的手腕。
小t觉得自己表现不错,这话问的没什么感情,不像她说中文,问句尾音的那个“吗”字,总像是在撒娇。
“嗯。”冰山精淡淡应,又淡淡提醒:“别忘了锁车。”
“ok.”随着吐出一口气,小t答的十分轻松,肩膀和脊背也放松下来。
直到跨入电梯,两人的手自然分开她才发现,真正的高段位,不是故意装生硬或者闹别扭,而是要整个人尽显松弛,才不会显得刻意表现出不在意。
到了楼层,小t甚至能超轻松地说:“别跟进来了,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在这不太方便。”
也是很久以后,当小t得知,这冰山精这时候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暗恋他许久、甚至曾扬言要倒追他了,那不论是及时止损亦或以退为进,在心动先后顺序上她都占了下乘。
小公主真想把冰山精的肋骨扒开、然后一头扎进去躲起来。
更可气的是,她问他到底是听谁说的,他那张死嘴还闭的死严,论憋话能力,堪称全体家属中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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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的紧张又按部就班。
自己的身体是大事儿,小t没再为了制造什么狗屁独处机会,听从司贯行安排、去公立医院凑热闹。
而是去铁蜜仁馨家的私立医院重新堵了牙,并拜托她帮忙安排家庭护士,每晚来家里替她挂水解毒。
不过即便是失望漫延,她也没舍得把司贯行一把推远。
她将自己牙齿里-之前在迟骋那堵的材料留存下来,和那天早上迟骋跑来送给她的早饭一并交给了司冰山,情商颇高地麻烦他再找师兄帮忙检测一下。
司贯行怎会不知,这小公主家境优渥,朋友也多,就算不找身边这些同龄闺蜜,她也可以找那些通过家里关系搭建的世家兄姐帮她的忙。
那晚他就听到她跟一个开律师事务所的哥哥打电话咨询来着。
她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向对面陈述-说受害人已经证实被下毒,但因发现的早、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问这种情况一般能判几年。
这些司贯行也咨询过了,答案是目前证据链断点太多,人还是受害人自己放进家门的,并非非法入室,基本告不赢。
司贯行听到这小孩儿在咨询时,一直在向对面人撒娇,说千万不要告诉她父母,怕他们担心云云。
显然,律师是何等聪明的职业,只消这小孩儿一开口,就能拆穿她所谓的有一个朋友就是她本人。
结果第二天,司贯行就听他妹说,那律师竟登门来探望,还给她带来好多好吃的。
司贯行借此便轻易看穿,这小孩儿仍拜托他帮忙检测,不过是给他留面子罢了,这样至少不会显得他自不量力、说什么‘我负全责’是夸大其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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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过了寒衣节,那老干部没再要求她天黑前必须回家,但小t也向经理申请了每天都上早班。
经理自然批准,她这实习本就是走过场,来不来最后都会给她盖章。
故而小t除了为哄老人家欢心,每晚都会跟司恋一起、去司贯行的三居室吃晚饭时能见到这人,两人之间,再无交集。
是了,司贯行每晚都是在小孩儿睡着后才上来给她施展小米疗法。
他如常不允许他妹旁观,却未再留宿小客厅。
因为家里已经换了安全级别足够的全屋智能设备及监控,无需他当人工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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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这天,为了小t被害一事,突然空降了好多帮忙的人。
小房子一下热闹起来。
最先到的是按时来给小t打点滴的护士,因为司恋学会了拔针,通常不会让人家在家干等着。
她刚送人进了电梯,甄少爷就领着俩保镖还是助手的,捧着抱着一大堆礼盒来登门。
司恋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
甄浚笙超嘚瑟:“当然是问逍哥啦,我的好窦嫂~”
将人迎进屋,司恋回身一看才发现,小t这会儿正输着点滴,好歹算半个病号。
可这少爷来探病,买的却都是些大牌奢侈品,完全没有燕窝、虫草这类补品。
“快叫我康康我未来老婆哪里不舒服哇?要不要我把tiffany-20春季新款全搬到你面前,替你精神疗愈一下呀?”甄少爷笑着哄着进门,语气十分夸张,进了卧室就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边。
竟还双手撑在小t身体两侧,似扑非扑,那保持距离却又微扑的样子,暧昧尽显。
司恋在卧室门口瞄见俩人见面时喜笑颜开的神情,真真生出了未来嫂子要被撬走的惶恐。
她偷拍了一张‘床照’发给她那迟迟不行动的好哥哥,压低嗓音,恨铁不成钢道:
“还不快来!你的竞争对手来看你未来媳妇儿啦!”
紧接着,她又拍了一张门口堆积如山的礼盒发过去。
“看!人家聘礼都带来啦!”
怪只怪她的好三哥实在太过自我封闭,司恋完全看不出,她这实打实的高干子弟三哥迟迟止步不前,除了遵守契约精神,最重要的一点,竟是因为无法从心底跨越-两人之间这肉眼可见的贫富差距。
这随手一送就相当于一辆代步车的礼物,更让司贯行望而却步。
纵使家庭背景再硬实,他一个挣死工资的人,不知哪里就被这小公主突然瞧得起了。
起初两人莫名互相靠近,他并非觉得谬想天开。
可在热烈又高高在上的一方不再主动,他方才清醒,顾得上思考、权衡。
以他的教养和认知,接受不了两人仅是靠近一阵子,最后又不了了之。
可他们连开始都不曾开始,何谈一辈子,不如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也不算司恋干着急。
正当她因她哥迟迟不回复,她又在卧室门口听着俩人谈笑风生急的直转圈儿之际,她找的那位-来帮小t扎穴位放血的中医小姑娘来了。
人刚到公交站,来电说正按导航往小区走呢。
司恋忙一个电话zhuai给她哥:“你去帮我接一趟人送过来总行吧?”
要接的小姑娘姓氏特殊,姓笔,单字一个海棠的棠。
是16年,司恋和窦逍在阳城夜市偶遇那晚,因为参加夜市的唱歌比赛加上的。
彼时笔棠在阳城的中医药大学读本科,现如今研究生即将毕业在京实习。
俩人这几年在盆友圈一直有保持互动,是因为笔棠偶尔会分享一些中医小妙招,司恋对这个女孩子印象很好,还帮她搞过两张杨千嬅演唱会的门票。
不多时,人被送来了。
司恋招待笔棠换鞋的工夫,就见她哥转身要走。
她忙一个箭步飞出门框,把家里拖鞋都穿出去了。
“欸!别走啊哥!奶奶说的那什么穴我也说不清楚啊!你进来告诉笔棠一下,别给扎错了啊!”
“是谁啊司恋?tiffany让我问你是谁来了~”
这边门口正呛呛呢,甄少爷从屋里溜达出来,一脸懵懂地打听道。
司恋一下子感觉自己好忙。
她先是将笔棠简单介绍给甄浚笙,拜托他先招待人进屋。
又紧着去拽她哥,同时向门内的甄浚笙扬声发射下马威:“还有我哥,我三哥也来了!嘿你说巧不巧,你在你们家排行老三,我哥也排老三,但是我哥比你大,你也得管我哥叫哥!哥就是哥,到什么时候都是哥!”
甄浚笙刚听这面容清冷、戴着眼镜的女学生小声问了句:“请问洗手间在哪里,我需要先洗个手。”
就又听司恋在那吆喝得好不热闹。
他忙接过话,朝司恋身旁的哥打招呼:“嗨你好啊三哥,我是owen,甄浚笙,我来看tiffany嗒。”
紧接着他又对司恋说:“那个、嫂嫂,还是你带这位笔、笔……”
他耳朵本就不咋好使,根本没听清这女学生的名字。
只得弯起桃花眼耍花腔:“咦呀好啦,不如就叫笔笔好啦,那个,窦嫂,笔笔要去洗手间,你带她去叭,我来招待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