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昼重重将扇子往下一压,缕缕黑气渗出刺激得厉鬼叫声凄惨。
昙昼冷然道:“你报仇本无错,但你屠了长青门,得了机缘。你在人间滥杀无辜,欺负弱小。那这些人是不是无罪之人?这些人是不是无辜之人?若你认为自己无辜无罪。那么他们便也无辜无罪。你杀无辜无罪之人便是有罪,你便是死有余辜。”
“你放屁!他们本就是有罪之人!他们才是死有余辜!他们都看不起我!他们都看不起我。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我什么。他们说我是被人穿烂的臭鞋!他们该死!”厉鬼癫狂骂道,毫无形象可言,“他们这群人活该死后被剥皮楦草!他们就不配入轮回,活该去油锅里!他们才该被千人骑万人骑!”
昙昼忽然轻轻拿扇子往她头上一拍:“那是他们当着你的面骂你还是你自己想的?”
厉鬼不说话,周身的戾气却不断飙升将头发胡乱吹舞。
昙昼道:“那便是了。男女本该就是平等的。合欢宗你可知?若是愿意女修也可以养千千万万个男宠,这只看你的本事。你囿于己见。你在中域长大认为女子失贞是大事。这确实是大事,因为这意味着社会上又有一个败类不装了。可你不该自责,你应该用手中的剑去挑烂他们的嘴,你应该用剑剁了那人丑陋的东西。该羞耻的不该是你,不该是受害者,而该是那些犯下这种丑陋恶行之人。”
修真界由来已久,但依旧有很多人拿着以前的一套逻辑论述什么男尊女卑。修真界并不是人人都是正人君子,林子大了肯定是什么鸟都有。
或许真的有修者当着这厉鬼的面骂过那些,可这不能说明厉鬼有错,这只能说明那修者目光短浅、心思龌龊。
他们该看到的是犯错之人的错,而不是受害之人莫须有的错。
拿别人的痛苦去调侃、去玩笑,又何尝不是帮凶?
昙昼轻轻叹息一声:“林巧娘。放过自己。”
她说的不是放下往事,而是放过自己。就好像别人的仇别人的怨你没有资格去原谅一样,你甚至没有理由没有资格去劝。
但是放过自己。这并不意味着原谅之前的人,而是原谅有各种想法的自己。
面前的厉鬼似乎有一瞬间的迷茫,“你认得我?”
“认得。你死后的几年里人间为你编了一套话本子。人人都夸你行侠仗义是个好人。”昙昼将扇子往手心一拍,合起扇面,“你的故事在人间很是畅销。你不畏豪强,为自己讨回公道。你杀败类,人间女子以你为榜样,甚至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专门帮助女子的门派,就在林家村的遗址上。”
“是吗?”厉鬼忽然笑道,“可我没那么伟大啊!我是个罪人。”
厉鬼忽然伏地大笑起来,扑簌簌落下两行血泪来。
昙昼回过神来的时候,厉鬼已经彻底在眼前消散了。
昙昼轻轻嘶了一声,完蛋下意识管闲事了。这厉鬼若是吸收了能顶好几百只小鬼了啊啊!算了,就当积德吧。
她有些烦躁地继续往前走,后面遇到的几只小鬼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还没哭几下就被昙昼吸收了。昙昼一边惋惜这些小鬼不如林巧娘,一边踏入了最后一个巨型石洞之中。
她的脚刚刚越过甬道和石洞的界限,就听到噗嗤一声,整个石洞内亮起了盏盏烛火,几十个的石狮子像散乱分布,地面上是一个十分繁复的纹路阵法,随着烛光的亮起,地上的阵法陡然放出红光,石像随着一条条红线移动。
这些石像移动飞快,几乎要缭花人眼。而且一条红线上有两个及以上的石像,却无论如何都不会碰撞在一起。
然后昙昼不动了,她四处观望一圈发现这里除了那移动的石像和阵法外并没有别的东西,总不能是要破这个阵法吧?昙昼皱了皱眉,转身就要往回走。
像是害怕了她一样,轰隆隆一声巨响,一个石台缓缓升起,昙昼看见那高约一丈的石台正中间有一个类似于锁孔的东西。
哦,就是要找这钥匙呗?昙昼转身就走,那阵法却急了直接朝她的方向飞来,地上的阵法在不断地变化。
昙昼没忍住“艹”了一声,连忙闪身躲避。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论她如何跑都跑不出这个山洞,就和渡河一样会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大。
但有不同的是,只要她不往外跑这阵法就一点是没有。
昙昼试探了几次,最后彻底败下阵来。她一脚蹬在一个石像之上瞬间拉开距离。才发现这个石像不完全是按照阵法来走,而是它在哪阵法在哪。
可这阵法解开是要那什么钥匙吧?但她连钥匙的影子都没看见。
石像不断朝着昙昼的方向撞来,她不过走神片刻已经有石像将她左右夹击起来。
昙昼的反应素来是快的,快到石像都没反应过来。彭彭的两声。四个石像碰撞在一起瞬间碎成齑粉,飞溅的碎石朝昙昼脸颊的方向飞来,被她侧身避开。
最外圈还有一个石像停留在原地不动。
此刻,脚下的一根红线黯淡了。
一块碎片直接镶嵌在了那锁孔的位置上面。
原来如此……
她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飞快地在石像之中穿梭。刚开始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石像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所以除了最外层以外都是两两相碰,不会留下单独的一个。只要石像全部从阵法上消失,那么就会多出一个钥匙碎片。
所以说到底还是要破阵。
昙昼心里暗暗吐槽一句,身形如鬼魅般飞速穿梭其中,又是彭彭几声巨响。随着锁孔之上的钥匙碎片越来越多,昙昼渐渐有些吃力起来。这阵法是圆形的,越靠近石台的位置几个石像距离越近。
有些不过是十丈的距离却有四个、六个石像。
虽然速度是差不多的,但是越到后面她反应的时间越少。尤其是体力方面的问题。
砰的一声。
昙昼被逼退一步,她将呛鼻的灰挥走。整个人脱离了已经破开一半的阵法。
轰隆隆。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原地又出现了十几个石像将方才的空缺补上。黯淡的红线又一次亮起,她也不知何时被传送到了阵法的最外围。
昙昼:“……”
真他大爷的想转身就走!
太离谱了吧?她辛辛苦苦解了一半,结果一个不小心就得重来?有没有人性??偏生这破阵还不让她走!
昙昼现在简直欲哭无泪,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她死死盯着面前的阵法,心里恨不得把这该死的阵法砸个稀巴烂,但显然不可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眼睛盯久了有些酸涩模糊,她干脆阖上双眼。或许是她看得太久,又或许是执念太深,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海里还是不断地闪过这个阵法运行的画面。
忽然,昙昼轻轻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