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烟以扇掩面，满不甘心的看了眼裴衿，又觉得不符自己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把自己的视线放到上京的游灯会上。
醉轩楼无疑是观看游灯会的好场所，由上而下的俯视，可以看到整条街道上各式各样，光彩夺目的灯，绚烂夺目，目不暇接。
“上京还真是繁华。”裴语忍不住用吴语发出感慨，“一如往昔。”
裴衿同样用吴语回应道，“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叔叔可是在感慨年华易逝，物是人非。”
好一朵解语花。
寄人篱下心思敏感的孩子似乎都有听人弦外之音，察言观色的本领，裴语用吴语回应说道，“景色依旧，人不在，到底是物是人非罢了，罢了。”
李元杼听裴衿说起家乡话，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凑在裴衿耳边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刚才你们用家乡话在说什么呢。”
附在耳中的气流如尖刀，一点点的扎进李元杼时常轻咬的部位，软软的耳垂，小巧精致的轮廓。
裴衿袖下轻携李元杼手掌，低声告知，“触景生情，似有所感。”
李元杼在裴衿柔软的手指和确切的语言安抚下，心中关于裴语那点的不快烟消云散。
“走水了。”外面乱哄哄的叫着，“走水了，快跑。”
火势来的迅猛，霎时间醉轩楼火光满天，浓烟滚滚，人群乱作一团，楼上人踩人的出门，火势蔓延烧到了唯一通往下面的通道。
在如此危急的情形下。
裴语怀里紧紧护着燕尾琴，李元杼护着裴衿。
魏明烟紧紧挨着自家的哥哥，头一次在外过元宵节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哥哥，此处甚高，楼梯走不通，这该如何是好。”
“跳下去。”李元杼出声说道。
“不可。”
裴衿往下瞥了一眼，接过李元杼的话说道，“此处离地约有三丈高，对殿下和伯陵习武之人，掌控一定的落地的技巧，完全可行。”
“但是对于魏小姐的这样的身上无功夫的女子，跳下去与送命无疑，不如趁着火势尚未蔓延到此处，从此处栏杆绑下一绳索，顺延而下。”
“你们听到了没有，现在快去找绳子。”魏明淇把魏明烟护在身后，吩咐人去找绳子。
裴衿立即补充道，“若找不到绳索，扯下帷幔，系在一起充当绳索。”
在三人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一条由帷幔制成的绳子很快都绑到了了栏杆上。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裴语在一旁抱着琴，打了一个哈欠，对裴衿说道，“小玉儿，我在下面等你。”
说着一袭白衣踩着栏杆飞身而下，稳稳落地。犹如白衣仙子下凡一般脚尖轻轻点地，手臂上的古琴犹如仙子法器。
在大家注意力都在裴语身上的时候，大家也发现裴衿紧随其后，不过不如裴语潇洒飘逸，一身青衣落地不稳，裴语遂伸手扶了一把。
“小玉儿，看来侬在上京过的太安逸，功夫都懈怠了哟。”
“最近……准备科举。”裴衿干笑两声，“没顾得上锻炼。”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站在李元杼身边的裴衿不见了，“裴公子怎么也飞下去了。”
“五郎也会武的。”魏明淇与李元杼面面相觑，“身法轻盈，身形舒展，不像是没基础的。”
李元杼比魏明淇更惊诧。
裴衿一个江南的白面书生，性子柔顺，身形纤细，喜静嗜读，在他掀开衣服跳下楼的那一刻，全然与以往的形象不同。
李元杼才意识到自己对裴衿认识是如此的浅薄，李元杼知他早年被父亲丢弃，又丧母。
因聪颖年少会读书被宗伯抚养，因又有举人的功名认祖归宗。
后来也是因为文采出众就做了他的伴读。
以文出众的裴衿，万般想不到会医术，更不会想到他会武力。
娇娇弱弱的白面书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一面是他作为枕边人从未见到的过的。
月儿高高挂在藏青色的天空上，北斗东斜，春日渐至，灯会过后，灯火燃油后硫磺气还残留在空气中。
犹如繁华后，一场落寞。
裴衿顶着面具与裴语说刚才说不了的话，“叔叔现如今歇脚在何处，可方便，在上京待到几时。”
这些问题，裴语一个都没有回答裴衿。
“小玉儿，我先告辞了。”裴语把琴背在身后，笑着与裴衿说道，“再不走，瑄王爷的眼神会把我杀死。”
裴衿抬眼见李元杼盯视他们二人，眼神中的确有些不友好。
“他……不会杀死叔叔。”裴衿替李元杼辩解，“他……不滥杀无辜。”
心想幸好江南和上京相隔千里，言语不通，李元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哎，小玉儿。”裴语好歹也是活了许多年，李元杼眼神里对裴衿的独占都溢出来了。
在起火之时，李元杼下意识护他，若只是普通关系好，两个气血方刚的男人，也不至于好到在袖子下偷偷牵手，当他是傻子不成。
身边又出了一个同性恋，难办。
本以为，这个小家伙有被男人调戏的经历在先，会恐同，抗拒与男人在一起。
上京是权利与名利，繁华和财富交织下的修罗场，扭曲人的心性，蒙蔽人的心神，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个小家伙无疑是绝顶聪明的，心思也是最执拗的。
“罢了。”裴语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些终归是你这个小家伙，自己的选择，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这裴家还真是人才济济。”
魏明淇见一青一白两人，皆具风流才气，忍不住感慨，“也不知江南是什么风水宝地，能养出这么神仙似的人物。”
“一个儒雅端正，一个潇洒恣意。风姿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李元杼见裴衿给穿白衣之人恭敬的行晚辈礼，站定目送而去，一举一动都显示良好的教养。
李元杼拼凑起刚才得到的信息，裴语裴靖文，不惑之年，元昭元年的进士，是裴衿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