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当的沟通可以化解很多误会,路边的野花有很多,只有蜜蜂亲自飞过去采了,它才能知道哪朵花的花蜜最香甜,哪朵花只是空有美丽鲜艳的外表毫无内涵。
关铭亲自见了卡佩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偏见。从外表来看,他讲究得像老电影里面会出现的那种老派绅士一样。即使是对关铭这种连自己都嘲讽自己是个排不上号的小角色的人,他也保持着一个有修养的人该有的风度和礼貌,身份地位不可避免会有等级高低的差别,但人格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但关铭也只是有所改观而已,他并不会因为这次见面就天真地认为卡佩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在他精雕细琢的华丽外壳之下,本质是和泽费罗斯一样的,甚至说卡佩比泽费罗斯更会迷惑人。上者双赢互利,中者利己保他,下者损人利己,卡佩的手段只是更高明一些而已,他们都只是利用他人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
关铭看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他已经按卡佩的要求到了光州南区的社稷公园附近。入秋后公园里红叶满园,秋色难掩,茫茫夜色下零落的火红落叶有种奇异的美感。听说这里也是光州有名的旅游景点,可关铭却没有去观赏的兴致,他来这里可是来害人的。
对于这里关铭并算太不陌生,他是有些理论知识的,这要都归功于文钧的未雨绸缪。之前来营港投资建厂的金泰钟就是光州有名的大户,本来是马上就要谈成的生意,却因为正赶上那段时间投机分子恶意扰乱韩国股票市场导致韩元突然贬值,泽费罗斯和金泰钟最终商定的投资数额也受到了影响,金泰钟不愿意再多拿钱出来,泽费罗斯也不愿意让步,两人只好不欢而散。忙着准备签合同的那几天,文钧就拉着关铭一起调查过金泰钟的资产,甚至还打算亲自出国去光州做一次调查,但因为老大的生意谈崩了也就没有去成,现在倒是便利了关铭。
他按照卡佩安排好的路线钻进一条小道里,东拐西拐终于找到了那个废弃的钢厂。铁丝围网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扯得稀巴烂,关铭小心穿过满是钢刺的围栏往厂子内部走去。卡佩说这个旧工厂其实是金泰钟的集合点,里面放着金泰钟倒卖土地的地契合同。金泰钟因为信誉太差现在已经上了当地的黑名单,这种事情内部里大家都不敢放到台面上说,但对关铭这种外国人来说就无所谓了。卡佩告诉关铭,只要他找到纸质的盖了红章和手印的合同,剩下的交给他派去的人收拾就好了。
关铭不知道卡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准了这些纸片子能让金泰钟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他长大的地方从来不缺土地,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哄抬地价这种恶心人的方法,自然理解不了土地资源对一个小国寡民的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金泰钟靠着人脉四处倒卖土地赚了多少差价,这手段有多么暴利。
卡佩事先让关铭把工厂的内部地图都背了下来,所以他来找个资料室也并不太困难。关铭也担心自己不认识韩语会拿错东西,可卡佩告诉他,这个国家里重要的文件都会用汉字书写,让他只认名字和手印就好。
关铭咬着手电筒打开第四间资料室的门,在开门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别看那玻璃脏兮兮的,可这门把手是真的一点点灰尘也没有,和他之前进去的几个房间有着明显的区别。关铭没有着急去翻资料柜,他先四处看了看确认安全才靠近办公桌。用手在桌上一摸,一点灰尘都没有,果然这里还有人在使用。
意识到这个问题,关铭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搓了搓手,后悔没带个手套过来。但时间紧迫也不容他多想,用事先准备好的铁钳子把柜上的锁子夹断,慌里慌张地找起文件来。
第一次当贼,不只手在抖,连心都在颤。
这种东西那些韩国人好像不是很重视,就那样随意地和其他废纸堆在柜子里,在现在这种电子化时代,大家很容易就忽略了这种烂纸片呢。关铭确定好他要带走的文件,t'xu把它们塞进裤腰带里用t恤上衣盖住,正当他关上资料室的门准备走右边的楼梯时,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见到灯光,只有“噔噔噔”不断靠近的声音。那些声音或轻或重,或整齐或凌乱,却不知道到底来自那个方向。关铭屏住呼吸,他恨不得把自己这两只眼睛一左一右分开!他甚至能感觉到手脚的血液都在倒流,双脚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移动。
突然,那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噔噔噔”地开始爬着楼梯!关铭心里一紧,他刚想往后面的房间里退去,却见一只惨白的手猛地抓着他的脖子,将他连人带灯都一把扯了进去。身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感觉软绵绵的,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只觉得脖子上一痛,铺天盖地的黑暗就立马笼罩了他。
“叮……”
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泽费罗斯从睡梦惊醒,他睁开眼睛确认着周围的情况,却被书架的阴影吓出一身冷汗。他盯着那片阴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呼吸,他就是那种如果不用呼吸就可以活的话那就再也不呼吸的人,可他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怕。
睡着的时候他出了点汗,床单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泽费罗斯有些在意但他又不想动弹,拿起手机翻看着凌晨的新闻睡意全无,明明才三点多……那些没有意义的梦,只要在他一放松下来就会重复,不知不觉就跟着他快十年了,而他也似乎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其实他也知道,那并不是梦,那是他心中所想而已。
只是,今天稍稍有些特别——关铭失联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被子里的温度逐渐冷了下来,泽费罗斯感到寒冷,就又把衬衫和裤子给自己套上。
对于关铭的事情,他倒也不怎么惊讶。他在关铭离开之前就已经设想过最坏的情况,现在只是失联而已,在泽费罗斯的无数种可能中,这还不算最坏的那种。卡佩既然已经去了韩国,那关铭作为代表之一不可能和他没有联系,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卡佩多半也是知情的,他就算再怎么不在乎,也没有必要伤害自己的人去干这种蠢事,毕竟不划算,也有损他的名誉。
泽费罗斯坐在床头柜上拉开抽屉找出烟和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了,即使是他的人,他也没有办法保护好,他明明全都知道。
“下雨天真的好冷,为什么营港的天气总是这么阴沉。”
那个人就在他的隔壁,可他现在却在想念他。
要去看看吗?跟他说说关铭的事情?
泽费罗斯看着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烟头在内心询问自己。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在纠结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该笑,但笑声卡在了喉咙里似乎马上就要出来了,可这种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像个神经病一样总是笑什么呢?到底有什么好发笑的?
想到这里,他却又“呵呵”地笑了起来,越是思考这个正经的问题,他就越想发笑,好像自己真的有病一样。不过也没错,他确实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沈铎设置的密码和泽费罗斯的一样,他说这样做是为了方便泽费罗斯可以随时来找他,即使是晚上分开的时候。
泽费罗斯闭着眼睛把密码输进去,打开了沈铎的家门。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这时候,他有些快乐,也有点得意,但他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些快乐,这点得意是谁给予他的。
沈铎没有在卧室休息,他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肚子上盖了一小块浅色的毛毯。泽费罗斯站在玄关处,用夹着香烟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呢?夜袭吗?
他用手指掐灭烟头扔进沈铎新买的的烟灰缸里,这家伙明明自己不抽烟却在客厅和卧室里都摆了烟灰缸,你说奇怪不奇怪?他有收集烟灰缸的癖好吗?
泽费罗斯直起腰来看了看沈铎家里的摆设,说起来他把这里租给沈铎以后就再没来过这里,早就不记得以前是什么样子了。但他却觉得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能和他那边的情况一样,只是多了几个烟灰缸和垃圾桶而已。四处晃悠了一圈也没什么好看的,本来已经打算要离开的泽费罗斯一转头,却看到玄关处摆了一小盆植物。
想不到沈铎还喜欢这些小东西啊。
泽费罗斯来了兴致,他走过去蹲在小花盆旁边。这盆花他看着有些眼熟,那些叶子强壮得让人看着可爱,让他也能想象到它绿得多么生机,多么有活力。看来照顾它的人很上心吧。
泽费罗斯看它怪可爱的,就上手摸了摸叶子。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后,泽费罗斯手里就多了一片叶子。他没想到这花的茎叶居然这么娇嫩,他只轻轻碰一碰就掉了。虽然文钧常说他是真正的“辣手摧花”,从来不让他去碰办公室里养着植物,但他不信邪,马上就要去碰第二片,可这手感好像在哪里摸过似的。
原来是以前放在办公室里被他薅光了叶子的那个小可怜啊,他当时让文钧换了盆新的,被他残杀的那盆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也没有兴趣去问一盆小草的生死。
泽费罗斯站起来回头看了看仍然安睡的沈铎,他弯下腰捡起那片叶子就离开了。
原来不是它太脆弱了,只是照顾它的人很不温柔。
“现在是首尔时间凌晨3:24分,我是《有闻光州》的外派记者,刚刚在南区杨林洞1775废旧钢材工厂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爆炸,目前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工厂园区,消防人员正在迅速抢救,伤亡人数未知,爆炸起火原因等后续报道我们将会持续跟进……”
年轻的记者小姐对着举着摄像头的师傅点了点头,她今天晚上的工作才刚刚开始。虽然现在已经是夜深人静大家都睡觉的时候,可现场依旧热闹得像白天一样,警察在工厂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到处都是闪光灯和拍照的声音。她收起录音设备甩了甩肩膀,今天又要在这里蹲一晚上了。
“平时连个鬼都见不着的地方怎么突然发生爆炸了?”摄像师傅刚刚赶走一队想要来抢占地盘的同行,他叉着腰靠在车上。
记者小姐接过助手递来的矿泉水,可能是因为火还没被完全灭掉的缘故吧,她不仅能感受到那一股接一股的热浪,还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那种呛人的烟熏味儿。
这次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但各大媒体的消息还是很灵通。他们来的还不算太迟,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
“谁知道呢?但是肯定是人在装神弄鬼。”记者看着周围忙着架摄像机的竞争对手们,内心一阵来气。真是的,每次一有什么就会遇上这群烦人的家伙,她的工资也是因为这群烦人的东西才一直涨不上去的。尤其是旁边的那个记者,刚刚就是他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把他们挤到这里来的,所谓大报社的金牌记者就是这种水平吗?真是够丢人现眼的。
她正打算拉着助手一起吐槽,反正长夜漫漫现在也无事可做,可一转身却看见不远处的树林后面闪过一个黑影。这大半夜的可把她吓了一跳,但等她再仔细去看的时候又发现什么都没有了。难道是自己最近加班太累眼花了?
她没敢多想,有些东西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她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了。她刚闭上眼睛准备双手合十拜拜菩萨,却听见旁边的人大叫了一声,她的助手被吓的浑身一抖拉着她的衣服差点栽倒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漫天飞舞的白色纸片。
“什么东西!”
“狗崽子,谁扔的纸钱?”
“妈呀!”
一下子周围的人都混乱起来,记者小姐捞过一张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一下。
“金泰钟是谁?”摄像师傅凑过来看着手里的地契合同问出了声。
“你的也是金泰钟?”
她赶紧跑过去看他手里那份,白纸黑字就是这个人!还没来得及等她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身边的人就都叫唤起来金泰钟的名字。大家都打开灯趴在地上捡着落在地上的合同,记者小姐一拍摄像师傅的肩膀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中。
“这下子有大新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