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褒可青简单地收拾了下包裹,打算出云家小院直接往村长家走去,此地长年不与外界来往,除非村长许可,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自由出入。
一年多前,云婆婆为治病救人采摘稀有药材而不得不前往山外面,此后便是那两个名唤“赤尔”、““日木”青年村民外出采购日常用品。
对于大山深处的村民来说,云婆婆是仅次于神明的存在,而褒可青便是云婆婆的后继者,有着一样高超的医术和一样仁善的医者之心。
如果可以,村长希望褒可青自己作出决定,而非被自己等逼迫出山。
褒可青走出了篱笆围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一年多的小院,内心有着不舍与依恋,她曾把这里当做自己重生后的家,之前的五年只当做是一场噩梦,是这里救赎了自己,让自己像个人一样活着。
褒可青转头,内心鼓足了勇气,抬脚打算再往外踏出一步时,褒可青却猛得觉得胸口开始疼痛。
褒可青捂住胸口,疼痛使她无法在站立,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靴子,接着便是云沐风的低沉声音自褒可青头上传来:“此后你不可离开我十步远,否则将忍受锥心之痛,小云,你乖乖的,我与你成亲同房后你的毒自然会解开”。
云沐风说着,便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半抱住褒可青,看着褒可青额头上的冷汗,云沐风眼含怜惜地拿出绢帕擦拭了着怀中心爱之人的额头,轻声安抚道:“小云,相信云大哥,你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只要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到时毒自会解开”。
褒可青无力地伸出手抓住云沐风的衣袖,断断续续地问道:“是昨晚的粥......你在粥里下毒?”
“小云,你知道是什么毒么?”云沐风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不知道”,说完,褒可青阖上了眼睛,昏阙了过去。
云沐风看着已经昏迷的褒可青,眼神中出现了笑意,将褒可青一把抱起向房中走去。
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褒可青,云沐风弯下身亲了亲褒可青的额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不知道便好,六日后为夫会慢慢教你”。
云沐风将褒可青右手手上的衣袖撩开,只见褒可青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条血线,当红线到达指尖,也就是十天后,褒可青将死亡,但只要在此之前与云沐风同房,这条红线自然也就消失了,然而后半辈子也无法离开云沐风,每隔一定时间就必须与云沐风交合。
云沐风将自己的脸颊贴上褒可青的手臂上,轻声说道:“这是我们俩斩不断的红线呢,小云莫怕,云大哥一定会长长久久地陪在你的身边”。
看着时辰已临近中午,云沐风起身准备去做点午膳,转头又看了看躺着不动的褒可青,嘴角含笑着离开了屋内。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褒可青睁开了眼睛,抬起自己的手臂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条红线,脑海中回忆起当初云婆婆与自己在大山深处采药时的情景。
“您与祖父是如何认识的?”褒可青与云婆婆采摘好了明日所需的药材,两人一起坐在了一处土坡上,看着远处的落日晚霞,褒可青似一个孩子,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云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痛苦之色,缓缓地讲道:“当时啊,老身只会些浅显的医术,碰到了浑身是伤的他,你知道的,这边的风俗不讲究男女大防,老身当时什么也没想,直接扒开了他全部的衣服埋头治伤,醒来后他一个大男人倒是不好意思了”。
褒可青双手撑着下巴,转头看着云婆婆,认真地听着老人家讲述多年前的往事。
云婆婆伸手抚摸了下褒可青的脑袋,继续说道:“老身很喜欢他,跟他告白了,但是他说他有青梅竹马,不能与老身在一起,神情很是坚决”。
“那后面怎么在一起了呢?”褒可青疑惑地问道。
“老身给他下药了,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他,那时的自己又年少不懂适可而上,为了让他求我,下了苗疆的秘药——蚀心草,这种毒很少人知道,是老身祖上传下来的”,云婆婆的眼神中出现了懊悔与难过,声音低沉了下来。
“蚀心草?”褒可青从未听过这个药,也未在古典书籍中看到过。
“在苗疆腹地有一种草叫做蚀心草,将毒草捣烂做成毒汁,放入茶水中,再滴上自己的几滴血,趁其不备让对方服下。而中毒者不得离开施毒者十步之远。只要超过十步,中毒者便会开始觉得胸口疼痛,疼痛愈烈时便会出现昏阙,同时手臂上出现血线,当红线到达指尖,也就是十天后,将会死亡。但只要在十天内与施毒者交合,将毒素排出体外,毒素便可完全解除了。如果施毒者想要长久得控制中毒者,便要中毒后的七日后才能同房,此时的药效最佳,此后中毒者定期需要与施毒者同房才可保持无恙。”
“他求你了?”褒可青轻声地问出声。
“不,熬到了第十日,我求他了,我当着他的面将自己脱了个精光,求他怜惜我”,云婆婆说到此处倒是有了些羞意,转头看向了那远处美丽的晚霞,继续说道:“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他抵不过我的纠缠便与我在一起了”。
“他可有后悔?”这段感情听着让褒可青的心中升起了难过之色,这并不是你情我愿的恋情。
“悔?不止一次的后悔,包括我也后悔了,强求而来的爱情是如此地让人惶惶不安,他是个守诺之人,又或许他承受不住那剧烈的胸痛,此后余生他皆陪在我左右,然而偶尔喝醉了,他的口中会念叨着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看着他的那副样子,我是多么得心碎与悔痛啊”,云婆婆的眼眶里充盈起了泪水。
褒可青伸手抚摸着云婆婆的后背,不再开口讲话。
“我跟沐风讲,他的祖父于四十多岁时采摘草药时失足跌落山崖而死,然而事实却是他终是敌不过心中的思念,于一次醉酒后一口气跑到了山顶上找寻着什么,我想拉住他时,他已经往悬崖下坠去,我什么也没抓住,趴在悬崖上,我见到了他释然的笑”,云婆婆低下了脑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和后抬起头看向褒可青说道:“谁生来都不是大善人,我是从这件事情后行善积德的,尽量不再与人为难,遇见你时我才无所顾忌地伸出了手”,云婆婆伸手拍了拍褒可青的手背说道。
两人不再言语,褒可青将脑袋轻轻靠在云婆婆的肩膀上。
“这一次我不后悔”,云婆婆低喃着。
“什么?”褒可青抬起脑袋,疑惑地看向云婆婆。
“救你我不后悔,有了你这个孙女儿陪着我,我很欣慰,甚至暗暗怀疑是否是多年的行善积德感动了老天爷,这才将你送到我的身边”。云婆婆含笑地看着褒可青。
“您不是有云大哥陪着么?”褒可青奇怪于云婆婆与孙儿的感情,俩人似近若远的感觉。
“他啊,骨子里高傲,喜欢什么必定要得到,他喜爱夏人文化,行事风格皆按夏人,与他的祖父太过相像,小时候与我还能说上几句,长大了却是越发沉默寡言,小云,你多担待点”,想到自己孙儿乖戾沉默的脾性,云婆婆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我将他当做哥哥,我们会好好相处的”,褒可青语气轻松地回道。
“可他......唉~”云婆婆不再说下去,但褒可青心里却知道云婆婆的意思,毫无追问下去的意思。
云婆婆似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褒可青,郑重地说道:“蚀心草有解药的,那便是施毒者的心头血,只要伤口不深,不会造成施毒者的生命危险”。
褒可青看着云婆婆严肃的表情,知道她在防范着什么,褒可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也只是将这个当做一个知识点记在了脑海里,并没有深想。
那日的夕阳甚美,天,渐渐暗了下来,祖孙俩相扶着向山下走去。
卧房的门被推开,褒可青回过神,看向了来人。
云沐风看褒可青醒了,将托盘放置在圆桌上,走近床榻将褒可青扶了起来,柔声说道:“可是饿了,我做了面条,小云吃一点?”
褒可青看着他,眼神温和没有一丝排斥,点了点头说道:“嗯,我饿了,我自己来,云大哥还没吃吧,你也去吃吧”。
听着褒可青乖巧地回答,云沐风心花怒放,声音里也含着笑意回道:“好,都听小云的,云大哥不打搅你用膳”。
将褒可青扶到圆桌旁坐下,云沐风不多作停留,径直出了门往厨房走去,他需要给褒可青足够的空间想明白,也需要让自己在这几日内远离褒可青,否则一旦控制不住提前发生了关系,那前功尽弃。
目前看来,进展不错。
又过了三日,村长家
村长手持着老烟枪焦急地来回踱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云这个女娃看起来不像没有担当的啊,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眼看着朝廷给的限期将近,这可如何是好?
门外传来青年男人的交谈声,村长将门打开,赤尔正要敲门的手尴尬地举着,一脸急色地看向了村长。
“你们俩都进来”,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到了屋内的竹椅上。
“村长,我们俩今早去了云家小院,云沐风挡在了我们面前,不让我们与小云交谈,我们无法将你的话带到”,日木站在村长面前,捡着紧要地说。
“对,我们要走时看到了竹楼上的小云,小云对我们摇了摇头,面色很是难看的样子”,赤尔回想起小云姑娘的脸色,很是疑惑地说道。
“小云我们都认识,她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就算是通缉令上也只是让云滇百姓将人交出,而且必须保证人完好,说明了什么?”村长将老烟枪敲了敲椅子扶手上,反问道。
“说明朝廷那边的大人物想要小云,但小云可能没做坏事”,日木脑子灵活,看着小云平常的善心与磊落,想到了有人想对小云进行强取豪夺。
“对喽,我们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看出来,这是古书里讲的红颜祸水啊”,村长说完叹了一口气。
“可是小云没有错啊”,赤尔皱眉说道。
“权势面前,不听话的都是错的”,看着两个天真纯朴的青年,村长不打算就此问题继续纠缠,想了想说道:“小云应是被姓云的小子软禁了,时日不多了,为以防万一,你们二人即刻前往官府报案,说明小云在此处,云家小院那处由老夫派另外的人密切关注”。
赤尔与日木对视一眼,点头应道:“是,我们即刻出山”。
村长站起身,将老烟枪斜插在自己的裤腰带上,带上赤尔、日木往山外走去,每次山民出山都得由村长亲自相送,否则看管大山出口的村民是不会放行的。
看着村长面色严肃地领着赤尔、日木两个小伙子往山口走来,守卫山口的村民对视一眼,向村长行礼道:“村长,他们不是刚回来没几日么?怎么又要出山了”。
“莫多管,让他们出去”,村长沉声吩咐。
在这几日里,村长也想明白了,这处隐居多年的山村势必会被当权者查个明白,只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只得积极配合那些位高权重者,给无辜的黔首留个生机。
村长自赤尔、日木的口中了解到自一年前,朝廷颁布了严酷的历法,进一步控制异族生活的技能等,云滇境内的异族生活便愈发得艰苦。而一年前不正是小云出现的时期么,福兮?祸兮?
村长看着赤尔、日木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沉默着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背着手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去,似乎几日之间,村长便老了好多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