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玥睁开眼,浑身飘飘然飘浮在水中一般,手一动便带起一阵漪澜。
身上失血过多的那点后遗症消失,除了仍然不能视物,身体内的那些暗伤沉疴都痊愈。
这是哪儿?
看不见,便格外地依赖听觉和触感。
起初浮玥以为这是在水中,可又不全然像,身后披散的发丝没有逸散,反倒规整地垂散在身后。
自底部不断传来舒服的触感,像是流水抚慰过体内所有的旧伤,连带那些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灰黑色气息都渐渐平息。
浮玥下意识掐法诀,试图将那流水引得更多。
于是……
“长老,灵脉衰弱的速度加快了,还有……气运,宗门气运!”怀素再镇定不起来,看向身旁的灰白胡子老头,满是恳切。
灵脉是宗门立身根本,若是衰竭……怀素不敢想象后果。
依稀记得十年前也有过这样的景象,还是浮玥以身为祭平息阻止的。
这一次,再让她来,还有用吗?
她已经没有灵力了。
怀素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倒是没让众弟子瞧出分毫,看起来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好师尊、好宗主。
灰白胡子试图阻止,可以他的修为甚至都止不住丁点灵气的泄露,逸散的程度太过了。
“这是天罚,必须再来一次祭天,以此为凌霄宗挡灾。”
灰白胡子语气沉重,隐隐透着癫狂。
作为凌霄宗的护宗长老,凌霄宗绝对不能在他手里出问题,绝对不能。
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怀素。
但是祭天也不是谁都能祭的,天生灵骨、纯澈至极之人,才能有这个资格。
以前凌霄宗有浮玥,现在……
“怀素啊,我记得你新收的那个徒弟,是天生灵骨吧?”
怀素僵住片刻,试图辩驳,“他不过刚刚筑基。”
“天生灵骨二十六了都没筑基,也确实资质庸俗,不过堪堪也能用上,去通知他吧,为凌霄宗全宗奉献,是他的荣幸。”
灰白胡子捋着自己的胡须,语气怜悯,“也无需太着急,浮玥不也活着回来了嘛,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嘛。”
“有福之人,上天总是眷顾的。”
说话声音已远去,怀素仍然站在原地,掐诀试图将那灵脉逸散的灵气止住,确是徒劳无功。
闭眼沉思,他不想再将一个宗门的天之骄子牺牲出去。
师祖曾有一卦,言说凌霄宗有一大劫,必须行善事执善心,他没做到保护好自己师弟的遗孤,已是失职。
再来一次,他怕是会道心崩溃。
痛定思痛,怀素睁开眼睛,眼底狠厉的光消隐于无形,转身朝戮笙的洞府走去。
戮笙此时正站在洞府门口,目瞪口呆看着快要冲天的桃树。
这是树?
这怕不是天柱吧!
天柱也没这么粗啊,十个成年男子合抱甚至都不太能抱住,而从比他只高一点点的样子长成这样,花了不到半个时辰。
戮笙甩出一个法阵罩住望谟峦,防止外人看见。
“夫君,凌霄宗的灵脉好像出问题了。”鄢灵怀着孕,对这些感知较为敏感。
刚刚就发现了,现在更是觉着不太对劲。
皎皎栖息的桃树生长速度陡然加快的那段时间,地底下的灵脉似乎受到什么召唤,逸散的灵力成倍成倍增长。
不过半个时辰以内,现在的灵脉已经只能媲美一些三流宗门的规模了。
甚至还在继续衰退。
这一现象和当初凌霄宗天罚的场景极为相似,不同的是好像引起一切的源头——是皎皎。
两人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间的结界就被敲响,怀素恍若索命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我找你们有事情。”
戮笙皱眉,他自从上次天罚之后冲在最前线伤了根骨,已经打不过怀素了,堪堪打个平手。
如果硬碰硬,他怕伤着焉焉。
还有皎皎这副模样……
鄢灵拉住他想出去的动作,递了只传音纸鹤出去。
察觉到外面的气息陡然一僵之后转身就走,戮笙一头雾水,“你传了什么?”
鄢灵清了清嗓子,脖子上都悄无声息爬满了红晕,“我把先前双修的一点点小内容放给他听了,总不能这个时候催我们吧。”
没脸是没脸,但鄢灵的脸从不是在怀素面前挣的,自然也不怕被他记着。
戮笙黑脸,“你让他听……”
“没有没有,”知道戮笙的醋性,鄢灵赶紧解释道,“放的你的。”
确实,毕竟没脸的不是鄢灵,而是戮笙。
但还是那句话,戮笙的脸从来不是在怀素那里挣的,不怕丢脸,也不觉得丢脸。
“得赶紧走,带着皎皎离开这里。”鄢灵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看着参天的桃树,感受到树干里面蓬勃的心跳声,语气肯定。
戮笙同样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怎么带走浮玥是个大问题,而且……
究竟能不能挪动?
万一动了,让皎皎受到伤害怎么办?
墨离从茂密的树冠里钻出来,恢复成黑蛟大小,“皎皎传递给我的消息是可以挪动的,可以把她放进芥子空间里,但是暂时还先不能离开凌霄宗。”
戮笙护在鄢灵身前,戒备地看向墨离。
“我,小黑,不会有心思害你们的,不能出凌霄宗,还要躲着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禁地,还是关我的那块。”
墨离尽量言简意赅但是极尽详细地给戮笙两口子解释。
鄢灵拉了拉戮笙的袖子,“他要真想对我们下手,现在就可以,要不……”
“皎皎和你的安危为先,我听你的。”戮笙皱眉,同意了墨离的提议。
墨离缠着浮玥,被戮笙收进芥子空间,四人,不,应该说三人一蛟龙一同赶往禁地方向。
戮笙和鄢灵好歹在凌霄宗生活了好几百年,对路线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
这一路上连个弟子都没见着。
等怀素左等右等等不到之时来寻人,早已是人去洞府空空,地上还留了个宫殿大小的坑,灵脉挨着的那点土全都不翼而飞,徒留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