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人流一浪接一浪,挤在大街上,走过一个又一个商贩的小摊。
小吃摊的桌子翻了好几遍,忙的小贩们大汗淋漓。卖花灯的小姑娘捧了很多蜡烛支架,在人群中高声叫卖,形形色色的路人都穿上最鲜艳靓丽的衣裙,为即将到来的夜晚添上一份华丽的色彩。
“快到夏季了,要不要再添上一件薄衫?”百里舜指着一间已经准备点灯的成衣铺问,“正好这有……”
“你也知道快到夏季了?”林若锦有些无奈,“还穿这么厚实,不怕捂出痱子?”
人群中,百里舜极其显眼。
他不说话时眉眼略有阴沉之色,一身紫色烫着梅花金纹的长衫,发尾垂到腰间,随着走动轻轻的晃。本来俊美贵气的好似神只还是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可是快入夏还穿的如此厚实,实在是怪异的令人难以理解。
就好像,是有大病的帅哥一样。
“那有麦芽糖,要不要我买点你尝尝?”
“不要,我现在不想吃甜的。”
“……真是可惜,我小的时候觉得那是最好吃的东西,抱歉……”
“那你想吃的花就去买吧,我自己先去前面看看。”
“……”
眼看穿着青云弟子服的林若锦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百里舜的手狠狠攥紧了。
凭什么!
凭什么这卖惨的一招只有他鸩崖才行的通?!
他像是赌气般甩开袖子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小摊子上。
“哎呦,公子生的真是面如…面如那个什么玉来着……”小贩是个中年汉子,长得五大三粗。一见到百里舜便不由舌头打结,很显然他的知识储备不足,在百里舜的淡漠的眼神下,只好改成您长得真俊。
百里舜轻哼了一声,准备买下锅里为数不多还散发着热气的麦芽糖。然而老板却笑着摇摇头。
“公子,不好意思,没多少东西了。我准备和我老婆子还有小儿子一起留着逛街吃嘞,不好意思啦!”
“我给你双倍价钱,三倍也可。这样的价格可以吗?”
小贩有些犹豫,就在这时,一个扎着冲天髻,穿着粗布短衫的小孩子和一个农妇牵着手走过来。
三人一见面就乐呵呵的说着一会要去干什么去吃什么,其乐融融的快把百里舜给忘到一边。虽然小贩刚开始还有心想多赚点,但见到家人又不再犹豫,小贩的妻子知道原委后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呀带孩子逛摊子的时候看见了你们,是想哄那个同行的漂亮姑娘开心吧!”农妇嗔怪的推了一下小贩,似乎是在怪他不懂风情。
随手拿起摊位上的油纸,利落用小木棍挑出两大块麦芽糖包好递给百里舜。
“公子拿着吃吧,钱就给正常价好了。”
百里舜见对方和善,倒也乐得掏钱,就在他要接过油纸包时,妇人忽然又道:“可别说出去,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别说出去啊!”
百里舜正欲离开的脚步猛的挺住,脑袋瞬间涌进来许许多多的声音,有男有女,吵的他头晕目眩,几乎要站不稳。
这话不是对他讲的,而是农妇背对着收摊的汉子对她的小儿子说的,说话间农妇晃动着手腕,上面缠着一条成色,质地都很拙劣的红玛瑙串子。
他们三人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手牵手走进人群里。
“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百里舜攥紧油纸包,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爆出发极其狠厉的光,“那我算什么!那我算什么!”
咬牙切齿的说完,他又迷惑,诧异。
脑海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断崖是哪里?他记忆里从没去过,那为什么他和母亲会出现在那里?
母亲在说什么?他听不清,也想不起来!
不,不行,不能再想了,不!!!
“百里舜!”
一声惊呼,将百里舜飘忽的意识再度唤了回来。
百里舜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却在看清来者后藏下了那份脆弱,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他换上温柔的声音,“我买好了……”
“谁问你这个了!”
好久没看见他回来,林若锦急匆匆的往回跑,路上还被路人手里的灯笼边角刮到头发。
整的她像个在大街无脑狂奔的疯婆子。
百里舜拢住她乱了的发,扯出一抹讨好般的笑。
可林若不肯吃这一套,一把拍开他的手。
“拜托,我刚洗的头,你的手有油啊!”
转身欲走时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走回来拉住隐在黑暗角落的百里舜的手臂,将他扯了出来。
“躲在里面能看到什么?一会儿人多了你就彻底要被挤丢了,待在黑漆漆的角落里干嘛?外面多亮堂!”
似乎是时辰到了,路上已经能看见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衙差在巡逻,偶尔还能看见漆黑的天空上绽放出几个样式简单的烟花。
二人手牵手,在人群中并肩而立看着烟花从一个两个到后来不间断的燃放,男女老少喜悦的欢呼声配合着绚丽多彩的烟火,将节日的快乐传得很远很远。
远到连青云山守门的两个弟子,都能看见山脚下有着像流水般涌动的亮色,等看见空中炸起的灿烂烟花,只能连连叹气。
“我也想去,听说好多同门都换了常服跑下山去逛了。”
“为什么偏偏今天是我们俩守山门啊!”
正说着呢,身后传来脚步声,让他俩赶紧止住了声音。
来者是屠鸿副掌门的弟子张承英,他见到门口站姿笔直的其中一人,脸上的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高兴变为疑惑。
他走到左边那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你不应该是在藏剑阁吗?”
被问到的人不明白他再说什么,右边的弟子挠挠头,“他一直在这啊,今天是我们俩守山门。奇怪,师兄你来有什么事吗?”
“怎么可能!刚刚不是你来叫我,说是屠鸿掌门的吩咐,让我来守山门吗?”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了。
张承英意识到不对,大喊一声遭了,赶忙掉头御剑往回赶去。
他反应的很及时,但还是晚了一步。
此刻藏剑阁的大门已经开出一条不易察觉的缝隙,金锁和铁链松垮垮的搭在上面,做出无人闯入的假象。
一身紫衣的璧如月神色自若的走过一排又一排放着长剑的架子,像是心有所感般径直走到最后面。
那里,放着她的惊鸿。
“终于,找到你了……”她将惊鸿从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取出,冰凉的手指抚上剑身,“我才不要什么碧波剑,它…根本比不上你半分。只有你才是我的东西,只有你,我只有你了……”
也许是她身体太冷了,摸着惊鸿没有温度的剑身,竟然从指尖上感受到了暖意,这感觉与那天她抚过百里舜的面颊是一样的。
温暖的,激动的。
“师尊,他不懂我。他不应该连我最后一点幻想也要夺走,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你说的没错,师尊太古板了,谁说这就一定是错呢?如月,去试试吧。」
“对,对!我这就去!”
「快去,他们就在山下!」
从纤细身体里爆发而出的强大执念和怨气,激的藏剑阁内所有的剑都在嗡鸣颤动,震得架子都在左摇右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