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的脸红红的,腼腆地笑了一下,“慢慢也习惯了。”
他是被爹娘丢在寺庙门口的,从小就出了家,陡然还俗,又变成这样的身份,自是要一点点适应的。
不过,他却并不排斥就是了。因为肉实在是太好吃了!
真是罪过、罪过……
“阿姐,安堂兄可厉害了,不管什么经文都熟记于心,营里的伤兵听到他诵经都会心安神定,连疼痛都减轻了。”赵深之前就在前线与赵安认识了,两人年龄相仿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赵安的脸更红了,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以前是个和尚,只好夸回去,“八殿下才厉害,不仅能拿起那么重的长枪,还舞得虎虎生风,实在让人佩服。”
肃王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又觑一眼身旁默默喝茶的陆阔,叹了一声道:“上次在奉国寺,你姑母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照顾安哥儿。只我一个大男人,虽尽了心,也总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陆阔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依旧没有搭腔。
肃王也端着茶杯猛灌了两口,决定不再旁敲侧击,直接了当地问:“若我做你姑父,你可有意见?”
陆阔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只要姑母自己愿意,我这个做小辈的绝不会干涉。但她若不愿,任何人也不能勉强她!”
“放心,本王定是会让她心甘情愿!”
得了陆阔一句准话,肃王终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他知道阿凝最是顾及家里人的感受,只要江家人不反对,他和她之间就再无任何障碍。
“我这王府得重新翻新一下了。”肃王嘀咕了一句,刚毅冷峻的脸上难掩喜色。
陆阔沉静的眼眸微微闪了闪。
也许根本就不用做这些……
吃过饭,赵沅嘉和陆阔对视了一眼,便开口邀请肃王去花园的亭子坐一坐。肃王猜测他们应是有话要与自己说,欣然答应了。
今夜的月色很亮,弯弯一轮挂在天边,颇为宁静旷远的感觉。
“你们姑母最是中意观蛾眉月了,她若看到,定是会欢喜的。”肃王望着明月,嘴角不由带了点笑,“肃州的落日也极美,她也一定会喜欢……”
赵沅嘉摸了摸袖子里的遗诏,心里莫名有些没底——皇伯父不会不乐意吧?
她为他添了一杯茶,先说了建兴帝脑卒中昏迷的事。
肃王没什么特别反应,点了点头,“我也听说了,他这报应还是来得太晚了。”
说完,才记起面前的侄女正是赵攀的女儿,脸上不由起了点不自在。
赵沅嘉根本不介意,微微一笑,就把遗诏拿了出来,郑重交到肃王手里,“这是皇祖父留给伯父的,今日终于能物归原主了。”
肃王从小在宫里长大,只一眼便看出这方祥云瑞鹤的绫锦是用来书写圣旨的。虽然没有装裱,但他绝不会认错。
他轻轻展开这轻如羽毛的绫锦,当看清楚上面的文字后,饶是已经猜到了什么,还是震惊不已。
“这是哪里来的?”他问。
陆阔顿了顿,把与遗诏有关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包括江家倾覆的内情。
肃王又看了一眼遗诏,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他一直都觉得赵攀当年对定国公府下手太草率了,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陆阔握着白釉茶盏的手紧了紧,缓缓开口:“祖父是在江太后弥留之际才拿到了先帝的遗诏,他……”
“不用说了,我理解。”肃王神色自若,显然说的是心里话,“那时赵攀已经即位,国公爷若贸然拿出这份遗诏定会引起朝局动荡,大赵说不定就会陷入长期的内乱。”
“母后的决定我也能理解,毕竟那个时候她觉得是我杀了郅儿。况且——”他垂眸看着绫锦上熟悉却又笔力稍弱的字迹,“父皇在最后时刻写下这份诏书,应该也只是想完成自己心里的执念。”
“毕竟父皇立赵攀为太子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我来肃州前,他也与我说过自己的考量——赵攀虽然平庸却还算上进,日后只要兢兢业业,也不是做不好这一国之君。”
“可惜他心思不正,把路走偏了……”
看着两个孩子脸上凝重的神情,肃王豁达地笑了,“过去的事无需再纠结,只要以后把路正回来就是。等这两日我把手头上的事都交代好了,我们就一起回京。”
他与赵攀之间还有另外的账要算!
说完话回到暂住的院子,赵沅嘉不由感慨了起来,“皇伯父的态度比我想象得要平静多了,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愤愤不平,更没有怨恨迁怒。这样的气度和胸襟,做皇帝正好。”
“不过……”她皱了下眉心,“姑母现在还是皇后,等皇伯父即位了,她的身份要怎么办?若还做皇后,朝上的人肯定要吵翻天了。”
陆阔笑着把人搂到怀里,“你操这些心做什么?他想和姑母在一起,这些问题都是他该考虑的,不管有多少障碍和阻挠都是他要清理的。”
何况,他总觉得肃王对那个位置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赵沅嘉赞同地点点头,眼珠一转,又有了新的问题,“那我们以后叫他们姑父姑母,还是伯父伯母?”
陆阔哑然失笑,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唇舌纠缠间,他哑着声音喃喃低语:“真算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表哥的。”
赵沅嘉:!!!
表哥复表哥,表哥何其多……
夜色融融,皎月当空,肃王的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他没有径直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位于王府东边的祠堂。
他在先帝和卫太妃的灵位前跪了下来,拿出袖中的遗诏,小心翼翼地放在供桌上。
“父皇,您放心,大赵的江山我定会守好!”他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又看向下方那个崭新的牌位,眸光隐隐闪烁,“母妃,父皇的心里始终最偏爱我,您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吧?”
阿娘,把过往的一切执念都放下吧……
五月初二,赵沅嘉和陆阔就带着赵深先行一步,返回了甘州。又过了两日,肃王一行也到了,稍作停留,两队人马于翌日一道启程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