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露大地,快要入夏的沧州晚间并没有半点寒意,反而风清水暖,实实在在是个人间仙境般的好地方。
沧州湖畔,成百上千的湖灯飘在码头附近,如一簇簇烛火照亮了整个湖面。
湖中央此时已经有了不少的船只,孔明灯从沧州湖的各处升天,如同星光点点,漂浮在天际再汇聚。
“蓁蓁,这边。”
她来的不早也不晚,沈吟知的船才刚刚下水,见叶蓁蓁一行人终于来了,他便轻轻唤了一声。
“表哥!”
因着在外头不好暴露身份,叶蓁蓁干脆便喊他表哥了,他站在船尾的围栏处,听见叶蓁蓁这样喊,反而还露出了几分啼笑皆非的错愕。
“不然你还是唤我的名字,或是干脆叫一声哥哥,听你喊表哥,我好生别扭。”
见叶蓁蓁要上船,即便知道缝隙很小,掉不下去,但沈吟知还是贴心的伸手接了她一把。
绣着银色暗纹的广袖拂动时,他身上独有的微弱熏香沁入鼻息,倒勾的叶蓁蓁忍不住又嗅了两下。
“太子哥哥熏得什么香,好香啊。”
上了船,叶蓁蓁说话也小声,便没有顾及口头上的称谓,按着往日的习惯叫他了。
“这我倒是没怎么注意,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叫人给你送过去些。”
沈吟知的船,应当是整个湖面最大的了,容纳下七八个人全然不在话下,随着船缓缓驶动,几人也逐渐朝着湖中心靠近。
“啊,真美啊,如果能在这样的湖面建个房子,到了夏日吹着风睡觉,不晓得我会有多快乐。”叶蓁蓁坐在船尾最低的位置,轻轻用手拨了下湖面。
“怎么会有人想要在水上睡觉,也不怕蚊子吃了你。”叶时安惯是会扫兴的,叶蓁蓁瞪了他一眼,略有不甘的反驳。
“就算不是夏日在此睡觉,那等到冬日的时候坐在湖中赏雪,也是一件极风雅的事啊。”
叶时安将话顶回去的极快:“冻死你个小没良心的!”
叶蓁蓁这下彻底怒了,她撑着围栏站起来,伸手就要去够叶时安:“你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不然我把你推下去喂鱼!”
沈吟知看着他们胡闹,原本紧绷多日的心绪,也在此刻稍稍松懈了下来,眼见着两人要在他的船上打起来了,他只得开口劝架。
“好了,不要闹了。”
他缓缓依着叶蓁蓁旁边蹲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拢过水面,长睫轻垂,目光柔和。
“其实想在水上睡觉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夏日多熏香,冬日添火炉,又不是长住,没什么的。”
见有人附和自己,叶蓁蓁立刻得意的看向叶时安:“听见没,果然还得是太子哥哥懂得什么叫做风雅!”
自己突然成了他们兄妹间吵架的砝码,沈吟知有些无奈,却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蓁蓁啊。”
沈吟知是个不会生气的老好人,这是叶蓁蓁从小就知道的事,但是沈吟知却也不是完全拿叶蓁蓁没办法。
每次他只要像现在这般,无奈又宠溺的拉长语调,唤自己一声蓁蓁,她就会妥协不闹了。
“好吧好吧,看在这么美的湖景份上,我饶了你!”
但叶时安听了这话却是满脸疑惑。
谁?谁饶了谁?
他俩到底谁是兄谁是妹啊!
湖中间的船逐渐多了,他们的船停了下来,说话便不能再那般无所顾忌,想多大声音就多大声音。
他们临边前后左右都靠了船,说话只要大声些,便能听得清清楚楚,叶蓁蓁坐在船尾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前面的船上站了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远哥哥,你今日怎么只邀了真真一人前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谁,真什么?!
叶蓁蓁原本是没怎么将别人的对话听进去的,但这一声“蓁蓁”,着实是将她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连同一起的,还有身边其他听见的。
于是一群人各自找了好的位置,竟安安静静的听起了船角。
“真真妹妹,我今日只邀了你一人前来,你难道还不懂什么意思吗?”
那女子正对着说话的男子,也是正对着叶蓁蓁,只见她眨了眨眼,十分无辜懵懂的摇了摇头。
“我不懂啊,远哥哥,我听别人说过,放孔明灯的时候,男子都会邀请心爱的女子泛舟湖上,你怎么邀了我呀,岂不是白白浪费机会?”
啧。
连叶蓁蓁都忍不住替那男子着急,也不知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都已经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还在这眨巴着眼睛说不知道。
“真真妹妹,我一直喜欢的人就是你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这一声声情真意切又极其肉麻的真真妹妹,直喊得叶蓁蓁莫名尴尬了起来,她有些起鸡皮疙瘩的耸肩,随后便看见那女子眨了眨眼,更懵懂了。
“我不知道啊。”
叶蓁蓁:“······”
她真是服了,为什么别人谈情说爱,她这么着急啊!
“真真妹妹,我平时都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春日的野花,夏日的伞,秋日的梨汤,冬日的披风,我对你多少年如一日,你难道真的半分都没有感觉吗。”
那女子有些娇羞的红了脸庞,可嘴上却还是无辜又懵懂:“原来是这样,我从前竟然半点都没发现。”
“那你现在知道了,你···你可愿···”
那女子又开始懵懂无知了:“可愿什么?”
这下连叶时安都开始跟着着急了,他和沈肆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声:“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哎呀真是急死我了!”
或许是说的太过于专注,这两人竟是半点也没发现后面的船上竟然扎堆了一群人,就看着他们两个在这说话。
那女子娇羞的惊叫一声,瞬间跑回了船舱,男子紧随其后,边跑边喊。
“真真妹妹,你跑什么呀!”
好好的看了一场戏,结果看戏人差点被气的半死,叶蓁蓁有些气闷的站起身,抱怨的道:
“我真服了,看的我都急死了,那人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还在这眨巴着眼睛说我不知道呀,这绝对是装的!”
“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呢。”顾闲行靠在叶蓁蓁旁边的围栏上,目光朝着远处望去。
叶蓁蓁看向他,有些疑惑顾闲行什么时候喜欢说这样的闲事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没听见刚才那个人说吗?”
顾闲行忽的将目光收回,沉黑的眼眸直直的与叶蓁蓁对上:“那你知道吗?”
叶蓁蓁被问愣了,但反应过来后,她就被气笑了:“人家两个人的事情,你问我,我问谁?难道我还要趴在那姑娘的耳边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顾闲行早已习惯这种无奈,他轻轻耸了耸肩,声音轻又淡:
“你看。”
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