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语:善汉恼了,砂锅滚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
古文秀就这么走了,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人在意或者想念他。然而,在他离世后的第七天,那间小屋里却迎来了两位前来悼念他的人。其中之一是大觉寺的小尼姑妙贞,另一个则是村里的醉汉醉驴儿。
妙贞趁着夜色,瞒着师太悄悄下了山,来到这间小屋前。当她踏入屋内,看到墙上那些字迹潦草的\"仙子妙\"字时,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轻声呼唤道:\"干爹!\"接着,她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消瘦、骨瘦如柴的男子提着酒瓶闯了进来。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显然已经喝醉了。他看着妙贞,傻笑着说道:\"兄弟,你比我还早到啊!\"说完,他举起酒瓶,仰头猛灌了一口。
妙贞见一个陌生男人突然闯进家门,不由惊问:“你是谁?”
那男人醉醺醺地学起戏里唱生的腔调回答道:“小生醉驴儿的便是!今日闲暇无事,特来与干爹叙谈叙谈!”
妙贞被他滑稽的样子逗乐,不禁扑哧一笑说:“你这人真逗。”
醉驴儿将酒瓶子往炕上一墩,然后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放在桌上,热情地邀请妙贞:“来来来,为干爹在天堂享福喝一口!”
妙贞看着眼前的白酒瓶,连忙摇头说:“俺不会喝酒。”
醉驴儿却不依不饶,劝说道:“男子汉,不会喝也得喝!为了干爹在天有灵,也得喝!”
妙贞不禁心生疑虑,问道:“俺咋从未听闻过老人家有个干儿子呢?”只见醉驴儿一脸无奈,说道:“俺娘未能如愿嫁人,俺自然只能认干爹啦!”言罢,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喊道:“干爹啊,您真是太傻了!放着那么多钱财,为何不娶个女子呢?俺娘相貌丑陋,确实不配您,但世间美女如云,您为何不挑选一个呢?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您辛苦了一生,积攒的财富,却让那些黑心之人享受了!值得吗?”
听到此处,妙贞深受触动,泪水模糊了双眼,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醉驴儿答道:“瞧您这记性,俺叫驴,醉驴!兄弟,你叫啥?”
妙贞回答道:“俺也叫驴,不过是秃驴!”
次日清晨,醉驴儿从宿醉中醒来,迷迷糊糊地问印觉:“师傅,俺那位小兄弟去哪儿了?”
印觉微微一笑,答道:“施主莫不是仍沉醉其中?那并非男子,而是我大觉寺的师妹!师叔家教甚严,我昨夜便将她送回山中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一年又一年,新年何其乐?”
这是潘岂缘新年佳节酒后即兴而作的烂诗。
庄户人可没有他那样的雅兴,也没有他那么伤感。对联一贴,鞭炮一响,旺火一发,饺子一吃,烧酒一喝,小钱一耍,什么都有了。他们唯一牵挂的是新的一年财神进门,多打粮,多赚钱,光景越过越好。
开春了!
太阳升起来了,大地复苏了,庄户人又开始在地里刨闹光景了。
这天早上,傅玉成吃完早饭,便推出自行车,将三爪子绑在后座上,准备去自家地里刨玉米茬子。他刚出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春光明媚,春意盎然,傅玉成骑着自行车,心情格外舒畅。路边那一撮撮嫩绿的小草在和煦的春风中轻轻点头,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那一排排高大挺拔的钻天杨,树干儿发青,叶尖儿从枝条绽出,在阳光中眨眼,像是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北上的大雁排着长队从头顶飞过,“嘎咕嘎咕”地向人们展示着回家的欢乐。南来的小燕子,匍匐在河边或渠旁,衔泥在屋檐下垒窝,啾啾啾啾地向熟悉的人们问安。红靛、蓝靛、黄牡、绿翠等鸟儿也穿梭在灌木丛中,欢快地唱着歌,向人们传播着春的讯息。春天给大自然带来了无限生机和无限乐趣。
傅玉成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他知道,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才能收获美好的生活。于是,他加快了骑行的速度,向着自家的田地前进……
农田四周的林网方格,宛如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天然屏障,无论春夏秋冬,都始终坚守在那里,默默承受着开春时漫天飞舞的风沙、盛夏里连绵不绝的阴雨、深秋中冰冷刺骨的霜露以及隆冬时铺天盖地的大雪,毫无怨言地为人类奉献自己的力量。
这些树木渐渐成为了傅玉成心中最亲密的朋友,特别是当他在田间辛勤劳作,被炽热的阳光烘烤得难以忍受时,只要一躺在那茂密枝叶交织而成的凉爽树荫下,便能立刻感受到丝丝凉意,仿佛疲惫和劳累都被一扫而空,身体也重新充满了活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让人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因此,每当这个时候,傅玉成就会情不自禁地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拍打着地头那粗壮的树干,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感慨:“啊,多么高大、粗壮啊!”
今天,当他来到地头时,那几十棵高大的杨树不见了,一个个树桩凸露出带泪的年轮,在春风中哀嚎。白花花的锯末面子像是给这些被残酷杀戮的英烈们披麻戴孝。散落在周围的残枝败叶,仿佛在向人们倾诉自己被肢解的悲惨遭遇。
“这是谁干的?谁干的!”傅玉成呐喊着。他抓起一把锯末面子,那些有生命的洁白的湿漉漉的泪水告诉他,它们遇害的时间不长,就在昨天。“娘的,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大德的干的?”他想弄个明白,他想为它们的不幸讨个公道,至少让那些残害它们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无心再刨茬子,抓了一把锯末面子装进兜里,骑着自行车闯进了镇政府匡敖川的办公室里。
匡敖川和赵副书记正严肃地讨论着如何应对村民闹事的棘手问题。此时,金大浪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他微微翘起二郎腿,眯起双眼,悠然自得地抽着香烟,不时吐出一个个烟圈儿,仿佛置身事外般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赵副书记表情凝重,语气坚定地说道:“中国人有一种独特的奴性,特别是那些农民们。他们往往只能看到眼前那微不足道的利益,如果有人胆敢阻碍他们获取这些蝇头小利,他们便会死缠烂打,甚至不惜以命相拼。然而,只要当官的稍稍发威,惊堂木一拍,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啪!’,他们立刻就被镇住了,变得软弱无力,不敢再有所动作。”
匡敖川摇着头说:“如今不比从前,啥事都得公开,老百姓不比咱懂得少!唯一的办法是不招惹他们!”
金大浪将手中的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并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匡敖川一边用手驱赶着扑面而来的烟雾,一边带着不满的语气埋怨道:“大浪,你能不能放尊重些,没看到我们正在商讨事情吗?”
听到这话,金大浪立刻坐直身子,回应道:“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些人已经把你们当成了‘鬼子进村’,而你们却还在犹豫要不要采取行动。如果按照我的想法,早就应该把那些带头闹事的人铐起来,直接送到看守所去!妈的,只要把他们关进那个地方,狠狠地揍他们一顿,让他们饿上几天,再关个十天半个月,保证他们立马变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嚣张了!你们就是因为不敢使用手段,才会失去威信!难道你们不知道‘人身如铁非是铁,官法如炉真如炉’这句话吗?只有把这些人扔进火炉里烤一烤,他们才能真正意识到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呢!”
赵副书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就是这样,等他们下次再来闹事,我们就直接收拾他们几个,杀鸡儆猴,绝对有效!”
就在这时,傅玉成突然闯进了门里,金大浪嘘声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匡敖川立刻正襟危坐,拉下脸来严肃地问:“进来也不知道打个招呼,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玉成从兜里掏出一把锯末面子,放在桌子上,语气激动地说:“你们自己看看吧,这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几十棵大树都被砍倒了!如果你们不管,我们村里精心养护了几十年的防护林带就要被一些人毁掉了!”
匡敖川做贼心虚,不愿正面与这样的村民交锋,向身旁的赵副书记使眼色。
赵副书记态度生硬地质问傅玉成:“怎管?谁管?你有线索吗?你有证人吗?拿着一把烂面面到镇里寻不是来了!诈诈唬唬的,好像你很关心村里的事哩!赶紧的,把这些烂面面扔出去!球大点事就来镇里闹腾,还懂不懂规矩?俺们连国家大事还操心不过来呢,能顾得下你这点破事!”
前文说过,这位赵副书记是个依仗父辈发迹的浪荡公子,从小过着贵族生活,养得胖胖的,满脸横肉,三角眼里闪着邪光,根本不懂的民间疾苦。金大浪哄着他,捧着他,带着他在老米店吃了几次花花酒,就上瘾了,整天馋猫似的追着金大浪找食吃。他佩服金大浪玩弄女人的手段,背地里常呼金大浪“师傅”,他认为自己是天生当官的命,就应该花天酒地,为所欲为。他认为老百姓就应该服服帖帖,逆来顺受。谁不服气,就拿谁开刀!
赵副书记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权势和财富,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他对金大浪的巴结和讨好,让金大浪有机会接近他,并与他建立起特殊的关系。这种关系不仅让金大浪得到了更多的权力和资源,也让赵副书记陷入了更深的堕落之中。
他们一起在老米店享受美食和美酒,但这背后隐藏着更严重的问题——腐败和滥用职权。赵副书记的行为和态度反映出他对人民群众的漠视和不尊重,而金大浪则利用他的弱点,进一步操纵和控制他,以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场景揭示了社会中的一些黑暗面,以及权力和利益的勾结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傅玉成是个认死理的人,自尊心极强,自持行的端坐得正,浑身无病,无所畏惧。他本来对镇一级领导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们以领导者的权威震慑一下那些肆无忌惮、乱砍滥伐、损害集体利益的盗伐者。没想到热脸碰在冷屁股上,理直气壮变成了颜面扫地,他犯了一根筋的毛病,脸红脖子粗地反驳道:“这叫球大点事吗?你的球有这么大吗?球大点事你们管不了,还妄谈什么国家大事哩!俺算认错门,找错人啦!原来这镇政府是个不管事的地方!”
他的话激怒了一把手匡敖川,忽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冲上去用力往外推傅玉成,嘴里喊着:“滚出去!你们这些刁民,有事没事来找事,怎了?揣摩出俺这人头皮软硬、好说话是吧?俺是不想搭理你们,你们倒好,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真是些不知好歹,不受好气的东西!”
傅玉成平时为人谦和,温文尔雅,很受邻里尊敬,哪受过如此羞辱,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盛气凌人的领导者,他发怒了,使劲把匡敖川推开,鄙夷地拍打着办公桌子,两眼直视着趔趔趄趄跌坐在沙发里的匡敖川,喝道:“这里是人民政府!作为公民,俺有权来这里反映问题!你,作为人民政府的一级领导,不敢面对老百姓,不愿为老百姓办事,真是愧对大门口写着的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该滚出去的不是俺,而是你们这些吃人饭屙狗屎的东西!”
人常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傅玉成拉开架势要与匡敖川决一雌雄,一番义正词严的呐喊,一次无所畏惧的反抗,让色厉内荏的匡敖川害怕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在这闭塞的山沟里,一个土眉溜眼的庄稼汉,竟然如此不好惹,一席不留情面的话,把他这个地方官员挖苦的体无完肤,无言以对。他回过头来找金大浪,金大浪早就出溜到隔壁辛镇长那儿挑拨是非、搬取救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