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又一道惊雷劈在了我们这栋楼上,轰轰隆隆一声,震得整个顶层六楼都在摇晃。
天花板的吊灯连带着墙灰哐当砸在了我的脚下,吓了我一跳。
上清发现情况不对,忙把我扯进了怀中紧紧护住。
只是没等我们大家缓过神,更洪亮的一道炸雷再次从天空降落——
这次的目标,却是直冲手术室内的那罗。
我甚至能听见,雷火将病床仪器劈炸的声音。
手术室门头的模糊玻璃上映出了两抹熊熊跳跃的火光,我看见那光影,愣了两秒……
走道的电灯被雷劈得忽明忽灭,楼层上时不时掉下的一块墙皮与砖头更是把医生病人及其家属吓得不轻。
几名老医师教授发现不对劲,便赶紧安排着年轻医生与护士们把病人与家属疏散下楼。
“又是这雷!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四十年前!那时候医院整个六楼都被劈塌了,损毁了价值千万的好几十台仪器,还砸死了不少病人!快快快,又要来了,大家赶紧下楼!往底层跑!跑得越低越好!千万不要坐电梯!”
“大家不要挤,不要慌,听从我们工作人员的安排,从楼梯往下跑!”
“这是撞见什么妖怪兴风作浪了吗?医院这种地方最不干净了,早知道就不来这个医院看病了!”
“我爸、我爸还在手术室呢!你们快开门啊,我们不做手术了,我们要转院!开门啊!”
“妈妈,妈妈你在哪啊!”
“这谁家孩子丢了!怎么大人自己跑了把孩子扔这里了。”
“事是你们医院出的,我家老母亲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院长,手术正进行到关键地方,我们无法停止手术啊!你们先走吧,无论怎样,我们得把这台手术继续下去!”
“你还我妹妹,我妹妹在里面做手术呢!还我妹妹!”
六层手术楼经此一闹,彻底混乱了。
男女老少急着一窝蜂往楼梯口挤,隔壁好几个手术室的手术都被迫停止了,仅剩下的那几间还亮着灯的,家属又围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和守门的医生们吵得不可开交。
被忘在楼上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吓得嚎啕大哭,幸好有位心善的孕妇阿姨扶腰挺着大肚子,艰难地蹲下身,温柔把她拉了起来,“小姑娘找不到妈妈了对吗?来,阿姨带你下去找妈妈,乖,别哭。”
三十多岁的孕妇刚把小丫头牵在手里,房顶裂掉的天花板就掉了两块水泥砖头,直线朝小姑娘的脑袋坠落……
“小心!”孕妇发现有东西掉了下来,想也没想就动作困难地把小女孩护进了怀里,弯腰企图用自己的后背帮小女孩抵挡危险……
“上清!”我急了,他的名字刚喊出声,就有一道银光从他袖口飞出,砰地一声击碎了那两块硬砖头,砖头碎渣像朵花般猛地炸开,朝四面八方散了去……
孕妇和小女孩成功躲过了一劫!
我总算松了口气。
“里面的病人家属到底在做什么!她这样打断我们的手术,病人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医院可不负任何责任!”
“赵医生我们走吧!她现在关着门,我们进不去,留在这里岂不是陪她一起等死!”
“就是,反正我们是被她强推出来的!她不走难道我们也要陪着她一起耗吗?这雷声越来越响,情况越来越不对,万一真像副院长说的那样,整个六层都塌了,那咱们都得完蛋啊!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死啊!”
“手术一分钟没完成,我们一分钟不能临阵脱逃……现在走,是违背我们的职业道德!”
“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职业操守职业道德!”
给那叔做手术的几名医生此刻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全没了主意。
最后其中一位女医生受不了地把难题抛给了家属:
“刚才那位女士这么闹已经完全打断了我们的手术流程,现在我们都被赶出来了,外面又突然出了这事,我们有权选择停止手术立即撤离!还希望家属能够谅解!”
那罗的表舅也急得早就站不住脚了,拧眉头焦急道:“就是就是,这个那罗也太不像话了!这算哪门子事呢!她不能一个人拖累我们大家啊,走吧,要不然我们先去楼下等她?”
这时候说先去楼下等那罗,不是自欺欺人么?
那石冷着脸拿了主意:“你们都先撤吧,我们再等等她,出了事,我们不追究你们责任。”
听那石这么保证了,医生们这才像吃了定心丸,连连道完谢赶紧小跑着下了六楼。
那家表舅见医生都跑了,也打起了退堂鼓:“那个……小石头啊,我们……”
那石冷漠道:“你也走。”
“好嘞我去楼下等你!”表舅逃命似的拔腿就跑。
摇摇欲坠的高楼上就只剩下了我和上清,还有那石,以及几名含泪守在手术室外迟迟不肯离去的病患家属。
窗外的风掀的越来越凶猛了,头顶雷声不绝于耳,雷势起伏大有天塌地陷之预兆。
我看着天花板上左右摇摆的白吊灯,不放心地抓住上清手臂请求他:“那罗会不会出事?上清,你可不可以帮帮那罗……”
“逆天行事,必遭天谴。”他看了眼我,赌气说:“本座救得了她,但是本座不想。”
“不想、”我呛住,委屈巴巴地问:“为什么啊?”
他道:“没有为什么,单纯地看她不顺眼罢了。”
“不、”我噎住。
不顺眼这个理由,真行!
那石瞧不见上清,看我低着头欲言又止,晓得我是在担心那罗,就人小稳重地走过来,问我:“碧落姐,我姐,会死吗?”
一个死字,惊得我心头一颤。
“小石头……”我昂头看他,眉心紧拧。
他像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十六七岁的年龄,个头却是窜得比我还高一些,脸上的神情也淡漠的不符合他这个年岁。苦笑笑,说:
“她去救爸妈了……应该是有可能,会丢掉性命。天上的雷劈得这么厉害……碧落姐,你说姐姐要是有个好歹,爸妈醒过来会不会怨恨我?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你别多想。”我心情沉重地安慰他:“你姐会平安无事出来的,你爸妈也会转危为安,好起来的。你们一家,一个都不能少。”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现在在手术室里的人是我,爸妈养育了我十七年,我愿意用我这条命,去换他们起死回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早知道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就不那么言辞犀利剜她的心了。我也是太难受了……”
到底还是个未成年小孩子心性。
我无奈走上前,抬手拍拍他的肩,“没关系的,你姐这个人向来大大咧咧的,她不会和你这个弟弟斤斤计较。她,会平安出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她,陪她渡过这个难关。”
“那要是渡不过呢?”他倏然眼睛一湿,红了眼眶,巴巴地望着我,目光里充满了无助:
“她可是爸妈的独生女,她是爸妈唯一的骨血……她要是活不了,爸妈也会撑不下去的!爸妈一定会怪我的,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你别这么想,你也是你爸妈的手中宝心头肉,他们疼爱你都来不及呢,对你付诸的感情心血不比你姐少……”
“可我不是亲生的啊!”
他捂住涨红的双眼,泪水生生从指缝中溢了出来,有点懊悔地说:
“我刚才就应该拦着她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就算爸妈不在了,至少他们在意的人还活着……如果把她的命也搭进去了……”
刚才不还是镇定自若的教训那罗么,现在倒开始后悔了。
不过这事,本来就论不出个谁对谁错,都是关心则乱而已。
说话时,又一道响雷劈进了手术室。
我陡然被惊醒了神,昂头放眼看进去,只见门头玻璃上倒映出的火光更猛烈了!
“那罗、那罗!”我冷静不下来了,那罗不能死,她可是我在这世上关系最好的发小闺蜜,她一家对我有恩,我做不到都赶上生死关头这个节骨眼了,还能安静地躲在上清怀中无动于衷!
我离开上清的庇护,一路直奔手术室门口,焦急地拍打着手术室大门一遍又一遍的害怕喊着她的名字:“那罗,那罗你开开门,你让我进去陪你啊,那罗!”
头顶雷鸣忽远忽近,仅几秒钟的功夫,上天就接连落下了四五道响雷直直轰进了手术室里……
我听见,里面的人痛苦地低吟了声。
“那罗!”
手掌拍打在手术室冰冷厚重的门面上,我刚想用蛮力试着能不能推开那两扇紧闭的保险门,谁知又一道巨雷轰下,强大的余波撞击在门上,愣是把我整个人都给冲飞了出去——
身体忽然失重,被那道狠劲给撞离了地面。
“碧落姐!”那石瞳孔放大,嘶声惊呼。
但有上清在,没意外的我又落进了上清的怀抱里……
腰身被人收住,强有力的手臂将我带进了他的羽翼下。
他搂着我从半空中翩然落下,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双脚落地,一个踉跄。
“上清,救救那罗!”我焦急地倚在他怀中求助他。
他对上我一双满是急切担忧的目光,缓了缓,嗓音微寒:“如果救她,会令天雷的攻击转移到本座身上,娘子还希望本座救她么?”
“救她,会让天雷的攻击转移给你?”我怔住,呆在他怀里一时没了魂。
现在只有上清能救那罗,可救了那罗,上清就要替那罗承受这些雷火……也就意味着在这件事上,上清和那罗总要伤一个……
“本座救她。”他眉眼淡淡,眸光清凉如水,抬手就要施法……
可我却心慌意乱的一把捂住了他的手,后悔了,“不要!”
他回眸,眯了眯好看深邃的凤目,不解的问:“怎么?娘子不是希望本座救她么?本座,可以替她化去天劫的雷火。”
我一口否决:“我想要你救她,是在你能做到且不伤害自身的情况下!如果救那罗会让你受伤有性命之危……上清,我不愿意。”
他又怔住,半晌,说:“她可是你的好姐妹,她出事,本座见死不救,万一……娘子会悔恨终生的。”
我低头,纠结的潮湿了双眼,“那罗是我的好朋友,她这次要是倒霉被雷劈死了,我绝对会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但那也仅是悔恨我自己没有救她的那个能力……谈不上是你见死不救。
你和那罗又没有什么瓜葛牵扯,救她是情分,不救她是本分。
但如果你因为我,而不得已出手救下那罗,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你如果为了我被雷劈出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有悔恨终生的机会了……没了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他看向我的目光愈发深沉,抬手捧起了我一张发烫的容颜,轻轻问我:“那现在,娘子又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回答他:“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都不能放弃她!我去找工具,找锤子,砸门!”
说完我就打算朝楼梯口跑,我记得楼梯口的保险箱里有铁锤钳子来着!
但是人才刚迈出去两步,胳膊就被上清蓦然抓了住。
上清施法一挥广袖,一道银光熠熠的法力就穿过天花板朝外面的天空散了去——
仅是顷刻的功夫,外面的雷鸣声就平息了下来,耳边拍打着医院走廊尽头那块玻璃窗的劲风也徐徐弱下,四五秒钟,便消声匿迹了……
天雷没了?
天花板上的吊灯停止摇曳,裂开的墙壁砖头卡在了缝隙里,一时半会是不会再坠落伤到人了。
是上清出手了。
我害怕的反握住上清骨骼分明,修长如竹的手指,心慌意乱的责备:“不是和你说了我不需要你帮忙了吗?你这样突然出手,万一、万一……上清……”
我越说越无助,眼泪都快急掉下来了。
他看我这样在意他,像个争风吃醋的小孩子终于得到了喜欢之人的偏爱般,攥紧我的手,宠溺的刮了下我鼻头,傲娇的哼了声,道:“本座刚才骗你的。”
我迷茫:“啊?”
他挑挑眉,说:“本座,是上古神,有资格化掉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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