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
祁凛闭了闭眼,内心复杂的感觉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想笑。这个词在十年前是他一直欺骗自己的理由,在那之后, 他就从未觉得他们会是两情相悦的。
这个词竟然有朝一日会从江漓的口中说出来,既心酸又讽刺。
祁凛抬脚走上楼梯,按下门边的开关,轻声道:“上来吧。”
天花板骤然亮起的昏黄灯光照的江漓眼神恍惚,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他回过神来后才终于有了逃过一劫的感觉,松口气连忙跟上祁凛的脚步。
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纷杂的雨丝在落地窗上不停剐蹭,像是一道道留在脸颊上的泪痕。
祁凛将江漓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他垂眸瞥了眼脖颈上的红色勒痕,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居然因为江漓说一句喜欢就心软了。
他不怕江漓骗他,只怕骗的不够彻底,最终漏了馅。
到那时,祁凛真的会忍不住杀人。
房门关上的瞬间,祁凛透过门缝目光犀利地盯着江漓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暗处的猎手,声音平静,“江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吗?”
江漓:……
死恋爱脑,成天永远永远的,还是班上少了。
他已经快被这家伙磨得没耐心了,抬头扯起嘴角笑了笑,“当然了,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都在。”
祁凛闻言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才终于扬起一抹笑,薄唇一碰,“去睡觉吧,晚安。”
关紧门后,江漓钻进被褥里,身上的肌肤骤然浸透了一层薄汗,四肢更是酸软无力。
江漓脑袋一团乱麻,干脆将那些恐惧不安都抛之脑后,沉沦在泥沼般的梦境中。
清晨的光顺着窗帘缝隙洒在床上,江漓艰难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一副陌生的景象,他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昨晚他被祁凛带到上城区的事。
就算回下城区继续饿肚子,他也不想和祁凛继续牵扯在一起!
江漓从床上坐起身,高级丝绸被皱褶成一团,他却丝毫不在乎地走到门口,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对上了施星宇的眼。
江漓吓得退了两步,就见施星宇沉凝的脸扬起一抹公式化的笑,“江先生,您醒了。”
江漓蹙眉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斯斯文文的男人,其实他十年前是见过施星宇的,只是那时候他还只是队伍里不起眼的小透明,江漓也从来没觉得他能堪大用。
却没想到祁凛似乎将他当成了得力助手。
江漓手指不动神色地攥紧门板,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祁凛呢?”
施星宇笑,“老大已经出门了,今天公司有早会。”
江漓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这次不会又是在骗我吧?”
施星宇皮笑肉不笑,“怎么会。”
说完,他从制服上衣兜里拿出了一张黑卡双手奉上,“这是老大给您的,您随便花,在下城区也通用。还有——”他顿了顿,“您以后请和其他人划清界限。”
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黑卡散发着奢靡的光芒,江漓眼神动了动,挑眉,“祁凛这是打算当我的金主?”
施星宇:“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江漓舌尖顶了顶上牙膛,将卡直接放到兜里抬步跟着施星宇下楼。
餐桌前一个白色人形的智能机器人正在摆放餐盘,察觉到二人的脚步声,它立刻回避到一边,低低说了句,“祝您用餐愉快。”
熟悉的声线让江漓虎躯一震。
这不是老师的声音吗?
施星宇状似无意地打量着江漓脸上的表情,将大理石餐桌上烤好的面包朝他面前一推,“老大吩咐过我,您吃完饭就送您回去,请您尽快用餐吧。”
江漓深深看了施星宇一眼,收回视线坐到餐桌边,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最角落毫无存在感的机器人。
难道说,昨晚地下室的声音是祁凛用机器人模拟喊出来的?
施星宇顺着江漓的视线瞥了那机器人一眼,眸中闪过精明的光线,似笑非笑道:“江先生,您对这款机器人很感兴趣吗?”
江漓总觉得施星宇在给他下套儿,可偏偏自己还不得不往里跳。只好故作无事地咬了口手中的面包,“是啊,觉得挺稀奇的,毕竟我们下城区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高科技玩应儿。”
餐厅角落的针孔摄像头闪了闪,将这一幕传送到繁华大厦办公室中的电脑上。祁凛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屏幕中的这一幕,冷的像冰一样的脸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画面中的施星宇根据之前祁凛交代的,郑重其事地为江漓解释起来——
“这是近十年来最高科技的产物,它可以将人类的脑细胞植入在机械零件中,并根据个人意志活动。当然,这个家用机器人早就在颅内安好了控制芯片,保证它有意识又不会失控。”
江漓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些许颤抖,“你是说……这里面的智能体是提取的人类脑细胞?”
施星宇点头,“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漓闭了闭眼,指尖近乎掐破手心,半晌才勉强埋下头去继续吃饭。
上城区的天气阴云密布,闷雷如蛟龙般在云层中飞腾,数不清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坐在办公椅上的祁凛忽的仰头嗤笑一声。
没错,那个机器人就是当年和江漓接吻的男人。
祁凛将他的脑细胞提取植入到芯片中,让他成为了有知觉、记忆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尸走肉。
而他的本体,早就在机密医院躺的快肌肉退化了。
祁凛承认自己残忍,这样的处理方式和将一个人削成人彘没什么区别,只是刑罚更长更痛苦。可当他看到江漓在监控中再度露出惊恐神色的时候,还是难掩暴虐。
既然决定骗他,为什么不能演的再像点呢?
他想要看着江漓说爱他,为他辗转反侧,有一滴眼泪是会为他滑落。
可江漓不会,没人会。
他就是个疯子。
体内的偏执、固执、疯狂的细胞每分每秒都叫嚣着毁灭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