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老爷子开口就表达了感激。
握向毕承志的手,都是颤抖的。
他虽然说得豁达,让孙子生死由命,但也万分心痛。
他和老妻情深义重,老妻去后,没有再娶,一生就只有一子,也只有一孙。
儿子儿媳身死,要不是为了孙子,他也想追着去了。
只是放不下,哪怕被带走,遭受各种折磨,他也努力活着,就怕孙子一个人在世上无依无靠。
将药给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只因为孩子眼里的纯善,当时真没抱什么希望。
想着最好的可能,是孙子能得小丫头一家的庇护,他也能安心了。
但从没想过祖孙俩还有再见的机会,孙子能过得这么好。
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期,天大的惊喜,砸得他晕头转向。
老爷子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有了那一瞬间冲动的决定。
这声谢,包含了太多深意。
毕承志道:“钱老不用说谢,您的药救了我一命,要说谢,也该是我。
不管如何,我们之间,也算是各自的缘法。
往后在左岸大队,我们会尽可能的照拂您,木舟在我们家,您也放心,我们会待他如同自家孩子一样。”
“放心,放心,”老爷子握着孙子温热的手,不过短短半月,孙子脸色红润不少,眉宇间全是轻松,看得出,他在毕家过得很好。
“往后有需要老头子的尽管说,上刀山,下火海,老头子拼了命也会去做。”
毕承志道:“说起来,还真有事请求钱老。”
能帮上忙,钱廷义还挺高兴:“但说无妨。”
“家父因病偏瘫,听说钱家鬼针能治,想请钱老施以援手。”
钱廷义来左岸大队不久,他们的身份也不敢和村里人走动,村子里谁是谁,都不太清楚。
自然不知道毕爷的事。
“鬼针对于一些病症确实有奇效,但也霸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使用。
令尊的情况我没见过,不清楚是否适合施针,要是方便的话,我建议还是让我亲自看看病人的情况再说。”
“好,这事我来安排。
木舟很想爷爷,你们好好聊聊,我就在旁边,但是别聊太久,外面太冷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毕承志将空间留给祖孙俩,走到一旁的树后靠着。
等他离开,祖孙俩越发自在,说起各自的情况。
毕木舟把带来的东西,端给钱老爷子:“爷爷快吃,干爸今天猎了两头野猪,晚上村子里吃杀猪菜,很好吃,妹妹吃了一大碗,撑得都走不动道了,这个是毕奶奶他们特地给你留的。”
钱老爷子见孙子说起毕家人时,全是骄傲和欢喜,欣慰不已:“好,替爷爷好好谢谢大家,你在毕家也要听话,别给他们招了祸事。
仇怨那些不是你一个小孩该琢磨的事,你能明白爷爷的意思吗?”
毕木舟垂下眸子点头:“爷爷,我懂,我不会惹事的,你放心吧。”
“好孩子。”
“别出声,有人来了。”
毕承志突然过来,吓了祖孙俩一跳。
想开口询问,被毕承志用眼神制止。
三人速收拾好东西,钱老爷子回棚子来不及了,只能和毕承志两人一起躲旁边的土坡下。
很快有脚步声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看样子,也是偷摸着来的。
三人没出声,安静的听着脚步在棚子外停下。
“这里有些吃食,各位要是不嫌弃,可以分着尝一尝。”声音不大,足够棚子里面的人听到。
但棚子里没有回应,来人也不在意,放下东西就离开。
等人走远,三人才从斜坡上来。
“这人来我面前献过殷勤。”钱老爷子拧眉道。
毕承志眯了眯眼:“这是大队上的知青,也是我战友的女儿,但她身上有古怪,凡吃过用过她的东西,都会逐渐被她迷惑心智,对她言听计从。
我刚出生三天的闺女,就是因为家里大小子受她蛊惑,被带出去夭折了。
所以老爷子,你们要当心。”
毕木舟瞪大眼睛,这才明白为什么杀人犯可以肆无忌惮,为什么毕家要隐忍。
这根本没证据,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但他信。
白着小脸急切的嘱咐他爷:“爷爷,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别吃她的东西,我以后多干活,给你送吃的。”
钱老爷子笑:“放心吧,见她第一眼,我就感觉这孩子让人不舒服,果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毕承志点头:“我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但她一向无利不起早,老爷子也尽量督促其他人多加小心。”
钱老爷子应好,看了眼背篓:“这么多东西,我也吃不完,棚子里住的,也并非全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我能分些给他们吗?”
毕承志应:“家里人特地多准备了些,怎么分配,全凭钱老做主。”看了眼棚子门口,这么长时间,还是没人出来查看,可见大家都很谨慎:“现成的来历都有了。”
钱老爷子笑。
三人也没多聊,毕承志带着毕木舟离开。
钱老爷子将严玉枝带来的东西远远的扔掉,带着毕承志带来的东西走进棚子。
这边棚子有七八个。
有的住了牲口,有的住了人。
如同钱老爷子这样的人有十多个。
三三两两分开住在不同的棚子里。
大概物以群分,人以类聚。
老爷子一来,就凭借第六感,和其中四人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单独住在一个棚子里。
他们住的这个棚子,在最边上,过去三个都是牲口棚,离其他人很远,这边的动静,倒是没人听到。
钱老爷子推门进去,四个老头齐齐看向他:“刚刚是谁?拿了什么来?不会是想使坏吧?”
钱老爷子将怀里的破瓦罐拿出来:“是村子里的一个好心人,我见过那人,不是个奸诈的,可能真的可怜我们,所以送了些吃的来。
我躲在外面观察了许久确认她走了,才拿进来的,你们看看。”
一会功夫,东西已经凉的,但不影响香气飘散。
“好香。”对于长时间没吃过一顿正常东西的几人来说,杀猪菜犹如什么山珍海味,馋得几人口水泛滥。
“能吃吗?”
钱老爷子点头:“能吃,我试过了,没毒。”
几人不再隐忍,也不用碗筷,直接上手抓着吃。
这些老爷子,曾经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们也很豁达,即便困苦凄凉,也是人生,接受还算良好。
五人将一罐杀猪菜吃完,瓦罐下还泡了几个粗粮馍馍,几人也分吃干净。
他们可没想着留着下顿吃,下顿吃不吃得到另说,说不定还会招来祸事。
冰冷的饭菜入肚,五人一点不觉得凉,反而浑身热乎。
肚子里有货,觉都好睡不少,几人又抱成一团,很快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