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老人虽长年居于苍溪之巅,但对天下事却依旧了如指掌,只是大多只当一乐,用作无聊之时解闷罢了。可自己的弟子下了山,做师傅的怎能不担心?若是行走江湖还则罢了,李慕尘的出身注定其离不开庙堂,朝堂之争远比江湖凶险得多。
若论经史典籍,运筹帷幄,李慕尘不及文渊;论武学剑道,不及流陵,可这两个弟子一个太重礼,一个痴迷剑术,加之苍溪阁上下对他皆是敬畏有加,李慕尘和卿月不在,委实无聊了许多。
常人只知老阁主是个超脱物外的高人,可高人也是人,更何况老阁主已是这般年纪,也想体会常人口中的天伦之乐啊!
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峰顶激荡开,恍惚间,那瀑布似乎被切断,老阁主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
世人多以为勤能补拙,然对天赋而言,勤或能弥补先天的不足,站在相同的出发点上,但走到最后差距终究还是如天堑鸿沟一般。常人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领会流陵这一剑的真诣。但也不能说它有错,至少,勤能补拙能给普通人一个希望,有了希望,才有动力。
“看来此次闭关,师弟剑剑法又精进不少”不知何时文渊已经站在了老阁主身后“而且出关的时机也刚刚好。”
老阁主回身看了眼文渊,笑而不语。
“师弟冰冷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炙热的心,我想他也是得知了慕尘如今的处境,才这么快就出关了吧!”
老阁主掐着手指盘算着“他们离开京城应该有两日了吧,眼下应到了襄州,看样子是准备一路南下直奔江南。”
“是,已经传来消息,几人在襄州出现了。”文渊端起一杯茶递到老阁主面前。
老阁主轻轻抽动鼻子闻了闻“又是茶?给我换成酒来。”
文渊放下茶杯,取出精致的酒坛倒了一杯又递了过去。老阁主闻到酒香气,顿时露出笑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意犹未尽的看向文渊。
文渊接过杯子放下“卿月下山之前留下了两坛酒交给学生保管,并特意交代学生每次只可给先生一杯。”
闻听此言老阁主脸上顿时露出不悦之色“一把年纪了,喝点酒还得被你们这些小辈管着。”
文渊依旧如往常一样脸上挂着笑容“先生到底还是耳目伸向了京城。”
老阁主走到椅子上坐下“怎么,是不是觉得我有悖当初立下的规矩?”老阁主叹了口气“你这师弟终究是要踏入历史的泥泞,我这做师父的,怎能不帮上一把!”
文渊躬身行礼“学生绝无此意。”
说话间又是一道剑气发出,惊得林中鸟兽四散而逃。
“这一剑,杀气重了些,不过到底是用剑之人,也算不得坏事。”
文渊望了眼流陵所在的方向“是否要将师弟唤来?”
老阁主摆摆手“不必了,这些事情你来便可。只是,流陵这把利剑出鞘,我苍溪阁看来又要踏入江湖纷争了……”
老阁主目光深邃,文渊不敢打扰,慢慢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苍溪山高耸入云,山上不知寒暑,亦不知岁月。只是某一天,老阁主从山下带来一个小男孩。
彼时的文渊方才弱冠之年,得知老阁主回来一早便在山门处等候,见到男孩也颇为好奇。
老阁主捋着胡须“嗯,文渊,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文渊走到男孩前蹲下身子“我叫文渊,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师兄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有些怯懦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生逢战乱,一生颠沛流离,叫流离凄苦了,就叫流陵吧!”
“流陵!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名字了!”文渊牵着流陵的手跟在老阁主身后走上了山。
从这时开始,流陵每日在后山林中练剑,这里也就成了他的地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流陵在老阁主和文渊的帮助指点下,进步很快。初时只是一根木枝,两年后,换成了一把木剑,这一练又是五年。
五年后的一天,老阁主带着一块玄铁找到了流陵“一把宝剑的出世需要几代人的努力与传承,这块玄铁取自天山之巅,埋于极北风水之地一甲子,取出后又没于南海一甲子,取出后,铸成剑胚,供于宗祠又一甲子,我机缘巧合之下得此物,今日,我便带你你去亲手打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流陵从未学过铸剑之术,也未有一把自己的剑。但七年来,一把剑早在其心中慢慢描摹出来,并逐渐清晰。挥起铁锤,如有神助,历经七日,终于剑成。
此剑长三尺七寸,重七斤七两,寒气逼人,吹毛断发,取名流云。后又又取千年神木枝做成剑鞘。
流陵得此剑,不出两月,直入三品之境,又取百家之所长,自创流云十三剑,山上众人称其苍溪剑仙,曾有二品高手闻名而来,终败于其剑下,不久这个名号便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瀑布之下是一深潭,潭中有一巨石,流陵练剑之后便会在上面打坐。感觉到有人来了,流陵缓缓睁开双眼“师兄!”
文渊看了眼放在地上的包裹“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从其形状来看,里面应是一把剑,给慕尘的吧!”
流陵站起,纵身一跃落在文渊身旁“师弟以枪法御剑,对上寻常人等或可出奇制胜,但若遇上高手,终是少了些剑法的精妙,难以取胜。”
文渊点点头“慕尘一路南下,你现在出发或可在鄂州相遇。”文渊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这些银子给你拿着当盘缠,马已备好,就在山下,此去万事小心!”
“我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师父就拜托师兄了。”
“放心吧,山上有我。”
流陵拜别文渊后便独自下山去。
“江湖代有豪杰出,你这一去,不知又将掀起何等风浪。”文渊站在岸上望着手中嬉戏的鱼,不禁笑了笑“师弟离开后,连鱼都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