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珍在书房消化了一下过大的信息量,说生气吧,倒也谈不上,她知道一开始阿蘅有多疯,没有安全感,不敢相信她会爱他。
所以连带着她一起算计,想到他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心软和怜悯上,希望借此能把自己留在身边,可怜又卑微,
但是完全不生气吧,也有点小脾气,现在两个人完全坦诚,明知道自己在查益盛的事,
这中间有很多次机会和时间,足够他坦白,把一切说清楚,但是他又偏偏什么都不讲,
就任由自己这样查下去,然后现在从步砚闻嘴里知道真相。
迷雾散开之时,她在看他,如果不是因为爱,只会觉得他心思深沉的可怕,
这样的算计,令人觉得恐怖,宛如被毒蛇缠上一般,无法挣脱。
想到这儿,符珍的目光透过书房的窗户,看向外面晴朗的天空,阳光洒在花园里,
玫瑰花房耀眼的红,花朵娇艳欲滴,阵阵芬香。
她叹了口气,想到昨晚祁蘅的反应,也就心下了然了,
不就是那爱情里的经典桥段吗?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阿蘅,在害怕,他在害怕自己会怕他,他想要这盘棋局走到结尾,赌赢了,验证了自己足够爱他以后,
他才能彻底的安心,名为爱的狩猎,到最后,猎人和猎物,谁还能真正分得清。
符珍不是纠结和钻牛角尖的人,她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轻易改变,
她打开书房的门,阳光也恰逢此时照了进来,心里前所未有的透亮。
她缓步走下楼,原本以为洛神和季怀声还有其他人此时都在楼下,
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客厅里很安静,甚至连佣人都没在,
她走到客厅时,看到祁蘅垂着头老实的跪在那块价值千万的搓衣板上,
他双手平举,掌心向上,托着那块刻着梵文的金丝楠木。
符珍嘴角悄悄勾起,却又暗暗压了下去,虽然没生气,但是不妨碍给他点教训,
祁蘅始终垂着头,甚至没敢抬眸看她,符珍语气平静的问道。
“这是做什么?”
刚刚领教过这只小狗的手段,符珍此时可没那么好糊弄,在她下来之前就把人都遣走了,
要说他心里没点打算和心思,鬼都不信。
“姐姐,我知道你生气,我都交代,这是大错,你打死我,我都认。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阿蘅以后再无隐瞒,求你,在信我一回行吗?”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坦白,为什么不说?”
符珍没有碰他,更没有接他手里的东西,直接绕过他坐到了沙发上,
他只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但是此时不知道符珍的态度,他忍下心里所有的慌乱和害怕,
这件事他万不敢跟符珍撒娇耍赖,甚至不敢哭,也没资格求饶。
从艾晚晚下来告诉他,符珍在和步砚闻打电话起,
他就直接让所有人都先离开了,甚至连文叔和佣人都全部放假暂时都走了。
自己今天是什么下场他不敢想,只要符珍能消气,怎么对他都行。
“我害怕,不敢让姐姐知道,当时不信你的话,更不敢相信你真的会爱我。之后反复试探你的心意,越肯定你的心意,就越不敢坦白,怕你觉得我心思重,觉得害怕,怕你不要我。”
符珍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她坐在沙发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看的祁蘅胆战心惊,但是此时他没有那么怕了,他知道符珍不会丢下他,但是自己今天也绝对要完蛋。
“你倒是挺会打算,先把所有人都支走,不管我怎么收拾你,至少不丢人是吗?”
小心思被戳穿,祁蘅脸上火辣辣的烫,知道自己要完的时候,这么大的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符珍之前说的要在花园里放个凳子的事,
就他今天犯的这个错,符珍真要把他按在花园里给人围观挨揍,一点都不冤,他也没资格委屈。
符珍见他咬着唇不吭声,心里不知道又翻着什么花样,只觉得这臭小子一肚子坏水,看着乖,主意大着呢,
不过祁蘅这会儿是真冤枉了,他现在哪里还敢跟符珍玩心眼子,满心都是怎么认错能不被揍死。
看着昨晚还直往自己怀里钻的小狗,这会儿不敢撒娇耍赖,也不敢委屈哭着装绿茶了,符珍知道他是真的心里慌了,
以往哪次被收拾,不是还没动手,眼泪先下来,哭着哼哼唧唧的认错,现在能老老实实的反省,自己心里也门清,这事干的缺德了是吧!
“阿蘅,我没生气,但这不代表这件事你做的对。我不生气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初衷,所以我心疼你,但爱不是棋局,算计不出输赢。”
“别害怕,你只要记住从我爱你开始,我就接受你的一切,你算计也好,发疯也罢,只要你这颗心还在我身上,我都不会抛下你,爱这件事,我会慢慢教你。”
符珍看着他,眼眸中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惧怕,更没有他曾经见过的那些外人看他的眼神,
她一如既往的,同平日里每一个平静的午后一样,温柔的,带着爱意的望向他,
说出口的一字一句,不激烈,不严厉,像是在说一件在正常不过,又理所当然的事。
他咬着唇,只觉得眼眶热热了,脸颊绯红一片,每一次,直面符珍的爱意时,他都溃不成军,她温柔强大的护着他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姐姐........”他低低的叫了一声,愧疚到抬不起头。
符珍笑着起身走到他身边,揉了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别感动了,没到你哭的时候。”
“温情结束的下一幕,不是亲亲抱抱,放过我吗?”虽然知道接下来可能要被收拾的很惨,但小狗心里的郁结打开,这会儿又心思活络起来的卖乖。
“你想的挺美。”
书房里,符珍看着他问道:“真的不求饶?阿蘅现在硬气了。”
他抬眸探寻着符珍的脸色,心念一转,垂下头微微偏过脸,低声道:“是我错的离谱,没资格求饶,也不委屈。不是硬气,姐姐,我身上很疼,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认。”
祁蘅现在越乖,符珍反而越下不去手了,她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想到祁蘅过去的经历,听到他说害怕,说疼,哪里还舍得继续跟他计较。
书房的窗帘被拉上的时候,符珍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被这小狼崽子耍了,她坐在书桌上,看着祁蘅眼里幽幽暗暗的爱欲,
一把掐住他的脖颈,阻止了他索吻的动作,他滚动的喉结在自己掌心之下,
“明天你就是哭到崩溃,也别想姐姐再放过你。”
他像是只知道一夜贪欢的野兽,过完今天没明天似的,眼里是贪恋都要溢出来了,嘴角噙着有些痞的笑,
“别放过我,你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放过我。”
他低哑的嗓音在符珍耳边如同魔咒一般,带着滚烫的气息诉说着他的执念,
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交叠的人影,祁蘅像是不知疲倦的野兽,发了疯似的渴求着她的体温。
成光市仿佛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所笼罩,自从那个夜晚开始,倾盆大雨便持续不断地下了整整三天三夜。
天空中不时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如同巨兽愤怒的咆哮,逼仄的天空压迫着整个城市。
一切像是回到了符珍重生归来的那一晚...............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变得狂暴起来,汹涌澎湃的波涛掀起巨大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着游艇。
甲板上充斥着慌乱而杂乱的脚步声,符珍拼命地从船舱内逃出来,她的心跳急速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她终于冲到甲板上时,眼前出现的却是林乘风那张因极度扭曲而显得狰狞可怕的面容,他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和仇恨。
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冰冷的海水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她吞没。
感到自己的身体迅速下沉,周围的黑暗逐渐吞噬了她的意识。
在这无尽的坠落中,身体在窒息的痛苦中随波逐流,尽管她仍然能够模糊地看到海平面上洒落的雨滴,
但此时的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再也无法伸手去抓住那一丝微弱的生存希望。
她的思绪渐渐模糊,眼前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黑暗……
“姐姐!”
“珍珍!”
熟悉的声音甚至淡化了她对死亡的恐惧,感觉无形中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地隔开了汹涌澎湃的海水,
然后轻柔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与此同时,原本模糊不清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变得清晰可辨。
轰隆——
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雷鸣轰然炸响。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双眼猛地睁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视线一片朦胧,仿佛失去了焦点,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恢复过来,终于看清楚了眼前之人。
只见祁蘅满脸焦灼之色,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
他毫不犹豫地将她紧紧搂进怀中,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姐姐,没事了,别怕。”
他低哑的嗓音一遍遍的安抚着她,说出口的话却更像是在平复他内心巨大的恐惧,符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自己应该是做噩梦了,一脑门的汗,身上也有些黏腻,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心下一沉,只觉得从骨子里冒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寒凉,
今天是她的‘忌日’,准确来说,是她上一世坠海死亡的时间,重生回来以后,和祁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幸福和满足让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原来还死过一次。
窗外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符珍自觉死过一次的人,总是看的要比旁人更开一些,很多时候也确实是这样,回来以后,她一直让自己情绪稳定,
重塑自己的内核,保持着平常心,温柔的对待身边的人,没有让自己陷入到仇恨之中,比起恨,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祁蘅。
但是此时,大概是梦境过于真实,连带着天气都像是在帮她回归往生,
心里的不安让她一直以来稳定的情绪突然像是崩断的弦,彻底的湮灭了她的理智和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