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在机场的时候终于给蒙晓芸回了电话。
    蒙晓芸和于珉不关注什么热搜，但是于珉单位的舆情监测部门发现这事之后还是很快就告诉了他。两人下载了微博去看，看完之后手脚冰凉，也急得不行，不停地联系自己的关系，看有没有办法去把网上的热搜撤一撤。他们也是看了热搜才知道十年父母因何而死，他们当然不信十年妈妈是杀人犯的话，稍微在网上一搜就知道，当年的新闻报道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妈妈是无辜的受害者，而叶涛出轨却是不争的事实。
    蒙晓芸很是气愤，不知道为何网上对谢春莲口诛笔伐，甚至污蔑她是杀人犯，而那个出轨的叶涛却美美隐身了。
    不过这毕竟是私事，他们的关系一时也不好介入，而小舟却一直不接电话，他们又不敢直接联系十年，怕平白又给她添了苦恼。
    两人晚饭也吃不下多少，终于接到小舟的电话，一听说他们俩没领证，两人瞬间如坠冰窟，蒙晓芸更是脸色铁青，手机都差点没拿稳。还好小舟很快就说他们只是暂时不领证，打算再找个好时间去把证领了。
    话虽如此，但蒙晓芸和于珉的心只是稍稍安了些，担心仍然萦绕在他们心头。她小心翼翼地问小舟十年怎么样，有没有跟他在一起，小舟如实说：“十年这几天感冒了，她在桂城先住几天。”
    “那你接下来呢？”
    “我等会就飞成都，明天晚上还得在成都拍一个杂志，时间太晚了，我后天一早回平城，十年应该也是后天回去。”
    “小舟，我们一直想给十年打电话，但是又害怕勾起她的伤心。”蒙晓芸不敢给十年打电话，一来没从小舟这得到十年目前的状况不敢轻举妄动，怕没安慰到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和伤心。二来也怕自己忍不住在电话里和十年哭起来，反而让她来安慰自己。
    “妈，其实十年比我们想的都要坚强。”
    “小舟，我们都知道十年是个勇敢、坚强的好孩子，但是谁碰到这样的事心里都难免陷入困境，何况还是这样铺天盖地的非议。小舟，你最近是不是把工作放放，和十年找个地方先去散散心？”
    “妈，你们放心吧，我和十年会商量着来。接下来的路演还有工作都是早就定好的，十年不想让我放下工作，她最看重的就是契约精神。”
    “可是我们担心她……”
    “妈，我也担心她，她在我面前虽然没什么太激动的表现，但我知道她心里肯定很难受，但你们知道这种百口莫辩的无奈吗？妈，对不起，让你和爸爸担心了，今天一直不敢接你们的电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长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天大的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四个人还在邮轮上漂着呢，应该还不知道。”
    “那就好，等他们回来希望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那我等会给十年打个电话。”
    “嗯，好的妈妈。我这边快登机了，先不和你说了。拜拜。”
    挂了和小舟的电话，蒙晓芸接着就打给了十年，问她感冒好些了吗，问她舅舅和谨华怎样，又一笔带过地提起了热搜的事。十年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她颤巍巍地说：“您和叔叔都知道了？”
    一股凉意就她的脚底蔓延开来，那些污言秽语夹杂着宿娟当年的话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于小舟啊？”
    “我看她的博士学位也不是正当途径得来的。我可听说她导师丧偶多年未娶呢，而她还经常到导师家吃饭，我怕早就已经为学术献身了。”
    “长得一张好看的皮囊果然是好啊，做什么都容易些。”
    “看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在床上应该很有本事吧，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
    “十年，我们是一家人，不管碰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蒙晓芸的话把十年拉回了现实，她红了眼眶，一垂下眸，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鼻塞还是很严重，这会子堵得她整个脑袋都胀胀的，她压抑着哭腔说：“谢谢您，阿姨。”
    听着十年强压的哭腔，蒙晓芸再也撑不住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好孩子，十年，我们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十年，真对不起，都怪我们家小舟，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阿姨，您别这样说……”
    于珉见蒙晓芸哭了起来，忙把她搂入怀里，拿过电话和十年说抱歉，十年让他先安慰好阿姨。于珉挂了电话，给小舟打了电话，把事情简单说了说，让小舟赶紧给十年打个电话。
    小舟那时刚在飞机上坐好，还没到起飞时间，就给十年打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十年沙哑的声音，他的心变得一片寂凉，他后悔了。
    去他的契约精神，他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陪在她身边？
    他起了身，十年虽然没看见却好似知道他在做什么一样地说：“小舟，你坐下。”她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静，她就是这样，越是命令的话语却越是用最温柔的声音来说。
    “十年……”小舟无助地唤着她的名字，还是老实坐下了。
    “好好参加路演，后天我到机场接你。”
    “你来接我？”
    “嗯，我明天就回平城，已经改签好机票了。”
    “好。”
    小舟怀着一种担忧的思念飞到了成都，林姐和贺姐、何涵还有新助理陆知一起来接的他。在车上的时候林姐没说什么，见小舟的眼皮还泛着红，就从包里拿了一片蒸汽眼罩给他，让他先敷了十分钟。
    小舟拆开眼罩，勉强地打趣道：“林姐，你的包怕不是哆啦a梦的口袋。”
    林姐说：“你先休息会，等到了酒店，我们开个会。”
    “好。”
    小舟戴上眼罩，开始闭目养神，许是真的累了，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林姐拍他才醒过来。
    恋情一经公布，一夕之间，小舟的微博粉丝掉了二十多万，粉丝对他微博粉丝破百万的祝贺帖余温尚存，他的粉丝数又掉到了百万以下，不过还是有许多粉丝陪伴在他身边，在各种黑帖下替他摇旗呐喊。
    他的微博粉丝数量还在下降，见此形势，之前还在洽淡的代言也开始找借口按兵不动了，而谈妥的高端玫瑰花品牌和巧克力都有些踌躇。当初签订合约的时候虽然对艺人的公众形象做了要求，但是那也不包括谈恋爱这样的事。可是谈恋爱掉粉不说，一个非单身的男艺人也的确在这类品牌里缺少粉丝号召力。
    但林姐却告诉两个品牌方，爱情本来就是他们品牌的主打，而小舟与叶老师的爱情，无疑是最好的品牌。
    合同都签了，两个品牌方也没有办法，只能着手去调整广告方案和营销方向，领导纷纷在开会时拍桌子表示下次签约的时候一定要把对方的情感状况给摸透了，不能再吃这种闷亏。
    林姐把这事说完，抬头看着小舟，郑重地说：“小舟，接下来我想用你和叶老师的爱情故事做文章，现在也有许多粉丝喜欢嗑cp，把你们的故事稍微包装一下，应该能留住并吸引一批粉丝。”
    其他几人纷纷表示赞成，只有小舟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说：“我反对。”
    林姐补充道：“你放心，我们的宣传不会太详细，大概就是从一些所谓的第三视角出发，不会过多地曝光你们的生活，而且以后也不需要你们刻意去营业。”
    小舟低声说：“其实我本身是个很爱秀恩爱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就好像我拿爱情出来做挡箭牌，意义完全变味了。而且叶老师说过，她不想公开。”
    贺姐他们低下头沉默了，只有林姐说：“小舟，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这是眼下最好的救急办法了。既能表明你和叶老师的感情很稳固，也能帮助你的事业，我相信叶老师会理解和支持你的。”
    “林姐，正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和十年开口她肯定会同意，我才更加觉得说不出口。”
    林姐也沉默了。
    “再看看吧，现在热度不是在降吗，可能一切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小舟苦笑了一下，接着说，“而且就算再糟，大不了就退圈嘛，只是到时候贺姐、何涵还有陆知，还有老秦，都得去找新工作了。不过大家放心，我会按2n来给大家发遣散费的。”
    林姐叹了口气，说：“我们也别垂头丧气，未必就会走到那一步。行了，小舟你好好休息吧，明天还得参加路演呢。”
    小舟起身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说：“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小舟虽然没同意林姐用他和十年的爱情故事来转移话题的办法，但网络世界人人都是信息的生产者，很快就有网友放出了小舟在篝火晚会上的弹唱视频，表示无意间翻到，才发现竟然是于小舟。还有很多人分享曾在学校里碰见过于小舟和叶十年……
    林姐不需要主动去生产内容，她只需要找到这些视频和文字，然后添一把火来传播，这些故事就随着大数据推到了无数人的手机里。
    这些视频和文字虽然都只是浮光掠影，但本来就不用多详细，也不用太细节，就像中国绘画里最讲究的留白，让大家自己去体悟、去遐想，才更加的有韵味。
    文字里写“于小舟进球后笑着跑向站在场边的叶十年”，大家脑海里就出现绿茵场上奔跑的少年，连过数人后成功进球，开心地奔向自己的爱人。
    有人说叶十年的答辩现场于小舟也在，人们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一间教室，高朋满座，他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爱人侃侃而谈，满眼的仰慕与爱意。
    视频里只是于小舟在十年毕业典礼上一闪而过的画面，人们自然就联想到他百忙之中也要陪着爱人出席毕业典礼。
    ……
    随着这些视频和文字的传播，小舟的粉丝又开始蹭蹭地往上涨，大家把目光转投到了两人的爱情上，还呼吁两人上综艺，想看两人谈恋爱，想听两人更多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情感走向没落的时代，在这个情感走向快餐化、走向肤浅的时代，那些他人无意间录制下来的瞬间、那些文字里叙述的故事描清了十年和小舟爱情的轮廓，而他们的相爱又怎么不算是一种童话呢？
    成都路演的时候，小舟虽然调整了状态，妆容也更加精致，但眼神里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他仍旧给大家弹唱了一首歌，唱的是旅行团乐队的《于是我不再唱歌》，直到音乐结束感谢大家时他才有些哽咽，而台下几个情绪饱满的粉丝早已哭成泪人，但这毕竟是电影的路演现场，她们也没有大喊大叫，而是直到散场，小舟和观众握手告别时，一个粉丝才趁机说：“小舟，不要管那些流言蜚语，做你自己，做真实的自己。请代我们向叶老师问好，祝你和叶老师永远幸福！”
    小舟发自内心地冲她笑了笑，郑重地说：“谢谢，我会转告叶老师的。”
    孟子昂平日里很少点进班级群，但那天高中同学突然私了他，让他到群里看看。孟子昂正好有时间，倒了杯威士忌，坐在窗边吹着海风，点开了聊天框。这才发现大家在热火朝天地聊十年和小舟被爆出来的恋情，还有那些子虚乌有的热搜，还有他这个前男友。
    “叶十年居然和于小舟在一起了！”
    “太让人羡慕了。”
    “叶十年比于小舟大吧，姐弟恋！”
    “好羡慕啊。”
    “于小舟好帅啊，而且他现在这么火，应该赚很多钱吧。”
    “羡慕啊。”
    “叶十年真的吃得很好啊，先是孟子昂又是于小舟，天啊，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啊？”
    “流下羡慕的口水。”
    孟子昂的目光快速地浏览着那些聊天记录，终于看见了大家截图的热搜内容，有他的大名。他下载了微博登录进去，就看见#于小舟成都路演现场#这样的热搜词条，他气得牙痒痒，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去路演。
    他赶紧找了人，要到了于小舟的电话号码，给他打去了电话。
    看见加拿大的号码，小舟还在纳闷，会是他的哪个加拿大朋友打来的慰问电话。那时候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疑惑地接起电话，听着那头低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大概只花了三秒，他就辨出了那是孟子昂的声音。
    他坐直了身子，问道：“是我，有什么事吗？”
    “于小舟，如果你没有办法保护好她，那就把她还给我。”
    小舟本来想用大拇指去摸自己的戒指，才发现戒指早已经取了下来，经过这大半个月的时间，甚至仔细看也看不出戴过戒指的痕迹。他清了清嗓子，静静地说：“孟子昂，你认识十年的时间比我久，在一起的时间也比我久，所以你应该也很了解她吧？她不是一个物件，更不是我的附属物，所以不存在我把她还给你这样的说法。”
    子昂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问道：“她一个人在平城？”
    小舟想了想，如实说：“嗯。”
    “于小舟，你居然放心她一个人，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陪在她身边吗？”子昂缓了口气接着说，“要不然你别呆在娱乐圈了，我带你读博，以后带你一起做科研。你放心，我有钱可以养你们一辈子。”
    小舟冷笑道：“孟子昂，你把我和十年当什么人了？你养我们俩一辈子？就算我不做演员，我和十年也不用为了钱发愁。”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这条路？为什么要把她推入今天的境地？如果不是你，她父母的死不会被别人拿来随意编造，她也不会被那些人造谣。”
    小舟脸色铁青，面对孟子昂的质问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子昂还在那边咄咄逼人，他真后悔，如果他和十年没有分手就好了，至少那样他们可以生活得平静而幸福，而不是让她像如今这样因为于小舟而被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审判”。
    “孟子昂，我是对不起十年，我承认！但我于小舟没有对不起你！”
    子昂噤了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马上回国，如果你还没有把这件事处理好，那我来帮你，但是你得离开十年，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孟子昂，你以为你是谁？这就是你对十年的爱吗？你还记得你们怎么分手的吗？你知道你妈妈当年有多伤她的自尊吗？十年她不爱你了，就算我离开了她，她也不爱你了。”
    子昂顿了顿，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冷冷地说：“她爱过我，既然爱过，肯定会有办法的。而且你不是爱十年吗？爱一个人应该希望她过得好，如果我比起你更能给她平静的幸福，你不是应该放手吗？”
    “滚！”
    小舟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座椅上，头埋在了两掌之间。
    贺姐和何涵还有新助理陆知，甚至司机师傅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仿佛凝滞了，他们听见小舟粗重的呼吸声，但谁也不敢开口去安慰小舟，这种时候他们的安慰只会显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