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夜袭(一)
作者:贤愚先生   幸得闻松最新章节     
    太阳将落不落之时,另一则加急奏章也到了京城。
    洛海知府上奏弹劾洛州知州贪污腐败、人口贩卖,也言明,他已行使大祁律所赋予他的以下克上之权。
    因奏章是直接递交到中央,能读到的人并不多,但凡读到的,都不约而同将消息传到了需要知道的人手中。
    似乎这件事比朝廷出兵更大、更严肃,都不约而同地开了紧急会议。
    一时间,连无关的京城百姓也察觉出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南家跟薛远鸿之间没有往来,一清二白。
    但,昭阳和薛远鸿之间,就牵扯过多了。
    是以,南叙之也召开了紧急会议。
    “是闻松吧。”
    南叙之看着南胥道。
    薛远鸿的案子,让他回想起了当年的云卷云舒案。
    明明不同,却那么相似。
    泱泱大祁,能人不少。
    但像这样不惧,无视官场规则,把事情放在台面上来讲的,这十年间,也就这两起案子了。
    而且薛远鸿正是当年云卷云舒案的薛广山。
    如此巧合,怎么可能不是闻松?
    不过,两个案子的处理方法极为不同,这次,世家的面子得以保存,表面上影响到的只是薛远鸿。
    杀鸡儆猴罢了。
    南叙之不需南胥回答,他对此事,已经笃定,“吴志文此人我知道。能干实事,会变通。弹劾上峰的事,直接带兵擒知州的事,他是想也不敢想,就算想出来了,也坚决不会做。
    “这次的事,除了被人怂恿,不做第二想。”
    吏部负责地方官员的任迁,但统统都会上报给南叙之知晓,有些,甚至要他私下批准。
    吴志文,就是他在暗地里点头的。
    吏部怕吴志文的性格和背景“不讨喜”,就问了他的意见。他想了想,就把他调去了洛海做知府。
    不高不低,清水衙门。
    得罪不了权贵,也难往上升,好处是稳定,只要不出错,能一直在位子上坐着。
    可笑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竟然搞出来了一件大事。
    南胥听到他的推论,才明知故问:“这件事对哪边来说都好解决,父亲何故忧心?”
    解决方法无非就是弃车保帅,又或者直接封口。
    至于吴志文……
    心胸狭小的,秋后算账;心胸宽广的,就会觉得他懂事,有手腕,面面俱到,日后提拔。
    根本没有任何棘手之处。
    如此,能让南叙之忧心的,只有昭阳。
    南胥接着道:“对方必不是冲着她来的。若是想对付她,大张旗鼓宣扬此事,更利。”
    薛远鸿的事,处处连着昭阳。
    可至今,都没有任何有关昭阳的消息传出。
    也就意味着,对方不敢对付她,不便对付她,或者根本不知道昭阳身处其中。
    ……
    时光回到南胥听完井空汇报洛海之行的那日。
    小南府中养的墨菊已经陆续盛开,院中整片的深紫显得华贵雍容的同时,也带了一丝沉重和诡谲。
    “很有趣不是吗?”
    南胥倾身,摘下了一朵花苞。
    井空不解。
    “人的底线真的会一点点降低。”
    南胥将紫色的花苞握在手中揉捻。
    井空知道他是在指闻松利用小主子一事,揣度着开口:“要不要把小公子……”
    抢回来。
    话还未说完,南胥森冷的目光便射向了他,“哪里有什么小公子?”
    井空知错,“属下是指九隅。”
    听到这个名字,南胥的目光缓和了不少,垂眸看着掌心的墨菊,又变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
    “九隅这个名字,起得甚好。”
    他将已经被揉碎的墨菊花瓣洒在它同伴身边,拍干净掌心,“帮他这把,还个人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俩毕竟白替他养孩子。
    这点儿顺水推舟的小事,何乐不为?
    唯一的犹豫,就是不清楚闻松知道多少和昭阳有关的事,万一他借他的手,去对付昭阳呢?
    聪明人不好对付。
    心怀大局的聪明人难对付。
    若这人做事的底线也开始迁移,就更难了。
    ……
    时至今日,南胥才确定闻松根本不知道薛远鸿和昭阳之间的往来。
    否则,按照闻松的脾气,不可能一点儿针对昭阳的风波都没有。
    南叙之沉声道:“派人去洛海,解决问题。”
    所谓的“解决问题”并不是真的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惹麻烦的人。
    在幕后指导这一切的闻松。
    闻松既然能给吴志文出点子,那必然就在洛海。
    暴露了行踪,他自然不会放过。
    南叙之以前懒得费心思,是因为瞧不上。
    而他给他惹的麻烦太多,他只能花点儿心思解决。
    对付他这样没有背景的人最简单,手起刀落,人头落地,一劳永逸。
    南叙之说这话,也有试探南胥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同意了。
    南胥道:“我这就派人。”
    南叙之疑惑地看向他。
    南胥果然还有下文:“不过,应该已经晚了。”
    晚了?
    等南胥派的人抵达洛海后,贤愚先生的宅院已经人去楼空。
    一问才知,他早就带着妻儿出门“避祸”了。
    南胥的人面面相觑,“避祸?”
    “是呀,战火无情。”
    “那洛海木雕呢?他不管了?”
    “已经盘给首富啦。”
    于是,无功而返。
    而南胥早已料到,只说了一句“无妨”。
    满朝上下,全副身心在对抗联城叛军,闻松死活,也没人在乎了。
    ……
    在南胥的人前往洛海的那几日,圣旨已经传到凉州,凉州驻军大将接到调兵虎符,立刻整备军队,出兵联城。
    凉州与联城距离较近,单人单马三日可至。
    而大军行进缓慢,全力赶路,也需多些时日。
    就在联城百姓在想着趁这几天,从战、逃、留三个选项中做决定时,城内先乱了。
    乱自镇北军。
    昭阳的圣旨起了效果。
    一部分镇北军率先响应了朝廷号召,径直往无垢军营方向奔去。
    傅道清和裴无垢,选择偷袭谁更有胜算,一目了然。
    即使傅道清仍在府中休养,无垢拥兵马过万,他们也不敢轻易招惹被撤职的镇北大将军。
    两反贼现明面上并未联合。
    故,一人驻军在南,一人府邸在北,隔着联城相望。
    傅道清就算得到消息想要支援,从北到南,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且,从北到南的这条路上,都埋伏好了人。
    如果幸运,可以一箭双雕。
    得黄金,加官晋爵。
    这夜,连月色都配合着被乌云遮蔽,大地暗淡无光。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镇北军赶往无垢营帐的速度丝毫未减。
    身穿玄色铠甲的他们彻底融入了夜色之中。
    等如鬼魅一般的人群出现在军营正门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铠甲泛着冷光。
    如夺命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