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夫不得不花时间思考了会儿，“嗯……我会选择在沙地。”
王啸眉头一皱，“为何？”
“因为这一带的沙地是固定的，我们在上边种东西都可以，当然可以扎营了。”
“那为何昨日的……？”
王啸话还没有问完，伙夫就抢着道：“因为昨天经过的是流沙地带嘛，流沙地带已经过啦。”
到了伙夫擅长的领域，他就不再唯唯诺诺，而是显得十分自信。
听到此，王啸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那这片石地呢？”
伙夫脱口而出，“也可以，就是不是非常安全。”
“怎么说？”
“我们这带的石头，平常下雨闪电都能辟出一道深沟来，脆得很。”
闻言，所有人都显得忧心忡忡。
伙夫看他们神情严肃，以为是被吓到了，不由得解释，“其实没事，只要不是雨天就没有问题，我看这几天晚霞很好，估计接下来都是晴天。”
从晚霞看晴雨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智慧，不会错的。
伙夫解释完后，有一武将忍不住上前，对着王啸道出忧虑：“将军，我怕这是……”
请君入瓮之计。
话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得“砰”的一声，地震山摇。
军营外顿时吵吵嚷嚷，“怎么回事？地动吗？”
随后，又是连着几声巨响。
士兵们都从营帐里跑了出来，交头接耳大喊：“地裂啦！”
“是火药！”
有人嗅到了火药味。
正是成吨火药炸开了石地！
“妈的，中埋伏了！”
“他们早在这里准备好了炸药！”
数条巨大的裂缝突兀地出现在石地上，如地动一般，所站之处开始剧烈摇晃。不巧在缝隙边，没有站稳的士兵们一个个被裂缝吞噬。
有士兵扒在裂缝边缘，试图用力把战友拉回来，然而，滚滚黄沙突然从地里冒出来，霎那便填满了裂缝，朝他们席卷而来。
黄沙之力，区区人力怎能抵抗？
两人被一同卷落进如洪水一般的流沙里，瞬间被吞没，不知去向。
飞一般冲出营帐的伙夫恰巧目睹了这一幕，脸色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石头底下藏着杀人的流沙！
顾不得其他，凭借着本地人的优势，在一片慌乱中，见缝插针，拼了命地逃窜。
“给老子回来！都镇定！”
饶是王啸喊破了嗓子，也没人敢减缓跟地裂流沙抢夺生命的速度。
所有的军法军纪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就在此刻，一声冲锋号响起。
敌军的冲锋号！
王啸心里一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冲啊！”
冲锋号之后，远处传来数声高喊，更是震慑全军。
正逃窜的士兵见到乌压压的一片，心里更加慌乱，不慎踩空，直直掉进了流沙中。
远处，不知何时集结成的人马朝着凉州军营地奔驰而来。
王啸心一横，拔刀挥旗，也不顾还有没有人听他号令，只想着坚持到最后一刻，无愧于家国——
“众将士！迎敌！”
他翻身上马，举着凉州军旗，越过一道道沟壑，正面迎战。
见他如此，其他手足无措的士兵们突然涌起了巨大的勇气，镇定了下来，抄起兵器就跟在后头。
“杀啊！”
跑至一半，便又迎上了漫天箭雨。
“狗娘养的，他们敢不敢跟老子正面打！”
发泄着怒气的同时，也是给自己壮胆。
但凉州军的人心里都已经知道，这场仗，败了。
无垢军“计”高一筹，而他们早已自乱了阵脚。
然而，不战而降，对于他们这些跟在王啸后头冲锋的人来说，是绝不可能的。
“都上，砍几个人头也值了！”
两军首次交锋，鏖战了数个时辰。
最终，无垢军凭借地形优势，斩获大捷。
……
天将晓之时，无垢在长鹤的护送下，来到了战场。
酣战过后的战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无垢强压下心中对死亡的恐惧，将视线放在浴血奋战的将士身上。
这一望去，也就忘了身处何地了。
明明一片狼藉，但因为首次大战告捷，每个人都很高兴，高兴到忘了身上的伤。
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她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站在人群中，她说着感恩、激励、慰问的话，气氛更加高涨。
“都好好养伤，回去之后论功行赏。”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赏的可能不多。”
周边的将士们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有人玩笑道：“没事，积少成多。”
又聊了几句后，无垢便在几位将士的陪同下，去见了俘虏。
路上，长鹤忍不住提醒，“我以为您至少会说几句居安思危的话，免得他们骄傲。”
他们这次能赢，一半在地形和战术得力，还有一半是因为他们“新”。
从未出过手，所以对手没法对症下药，不论是轻敌还是过于看重，都会使他们有先手优势。
但经此一役后，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无垢小心看着路面，免得踩错，她现在特别惜命。又跨过一个坑后，她才解答长鹤的疑虑，“他们才和死亡擦肩而过，幸存了下来。享受下片刻的欢愉，不碍事。该说的话，有的是机会说。”
她不想让他们终日活在紧张不安之中。
听着她的理由，长鹤明白眼前这个几乎被他看着长大的殿下已经丢弃了任性和天真，长成了一个优秀领导者该有的独当一面的模样。
他能想到的事，她早就想到了，而且还想得更远。
不知为何，他心里很欣慰，总觉得像完成了晏安的遗愿一般。
可事实上，晏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走吧。”
他哪能知道她的遗愿呢？
唯一清楚的，是她一直惦记着这个妹妹。
“凉州那边这回只带了一万人。”
一位副将走至无垢身边汇报着已知情况。
无垢此行穿着男装，她将一手背在身后，“还有后续部队？”
“没有。”
和探子探得的情报一致。
“一万对三万，不是太轻敌，就是别有意图。”
无垢说着，望向了不远处浑身是血，头发凌乱的王啸。
随着她的视线，副将解释道：“他倒是个硬骨头，其他人都慌忙逃走的时候，就他带着一队人马坚守阵地，让我们狠狠栽了跟头。”
王啸手脚都被束缚住，身旁站着看守的士兵，此刻的他，已经造成不了任何威胁。
无垢走了过去，坐在他面前的一块石头上。长鹤则站在她身旁护卫。
“王啸？”
王啸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女无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