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意在静妃宫中小酌了几杯,离开静和宫时,倒觉得周身皆是暖意。
雪在夜色中停了,缀满了枝头和宫殿的砖瓦,将黑色映照的宛若白昼。
许久未见的明月,这会也挂在天际,像是出来观赏雪景,沈舒意一行人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回房时,沈舒意见孙雅惠已经不在院子里了,想来沈静语和沈静珍安分了下来。
“小姐,鱼汤还熬吗?”玉屏问。
沈舒意看了看那两条几乎要冻成棒槌的肥鱼,想了想:“熬,熬好了给谢大人送一壶,你们几个一人一碗也驱驱寒。”
“小姐,这些珠玉首饰……”金珠将两个匣子也捧了上来。
捧着匣子,走这一路,实在有些冻手,可想想里面的东西,金珠便又觉得值了。
“你留一匣子,另外一匣给玉屏几个分了。”沈舒意坐在桌前。
“啊?”金珠眨了眨眼,有些发怔,小姐真是给她讨的这些东西啊?
她一个丫鬟,哪能戴这么贵重的首饰。
沈舒意看着她的模样,不由得莞尔:“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一个脑袋,两只手,都留着给我也没用。”
“正巧现下年关,你们图个乐呵。”
金珠还是没收:“可这东西都要比小姐头上的还贵重了,我们哪能戴这样的。”
沈舒意也没同她啰嗦:“挑简单些的戴,实在戴不了的要么拿去当铺卖了,要么留着当传家宝,左右看着也开心。”
金珠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可是……
“赶紧回去把脸上些药。”沈舒意催促。
金珠这才没再推辞,眉眼弯弯的捧着匣子,对沈舒意道:“奴婢愿意再挨丽嫔娘娘十个巴掌!”
一个巴掌就够她这辈子潇洒了,再来十个,下辈子估计也一样快活。
沈舒意被她逗笑:“傻。”
几个丫鬟退下去不久,沈舒意便听见皇宫中放起了爆竹和烟火。
许是因为除夕那日大雪纷飞,所以今年的年节显得冷清许多,几乎没听到太多的爆竹声。
眼下雪终于停了,皇宫里倒是先热闹了起来。
不少朝臣和女眷纷纷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廊下看着烟花,互道吉祥。
*
此刻,皇宫御花园内的一角。
昏暗的光影下,一道高大的身影拉扯着一个女子,将她扯进假山的洞穴里。
“你疯了,我不是说了没有时间吗!”冯博昌看着面前的沈静珍,有些恼怒。
他当初若是知道堂堂尚书府的千金,竟然会像是块狗皮膏药,他说什么也不会招惹她。
沈静珍脸颊和鼻尖都冻的通红,看出他眼底的不耐,不由得有些委屈:“我叫人给你送了三次信儿,你都不来见我,我没办法,只能来找你!”
她听人说,今晚冯博昌和人换岗,这才刻意在他离开的路上等着。
冯博昌轻出了口气,看着她睫毛上的霜雪,语气缓和了几分:“这几日朝中众臣都在宫内,更有几个邻国的使臣和权贵,禁军任务繁重,务必要保护陛下的安危。”
“何况我还想着若能抓住机会,再立些功劳,也就可以向家里争取和你的亲事。”
一听这话,沈静珍的眼睛都亮了:“冯哥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冯博昌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你别吵,再给我些时间,眼下我见着你那个姐姐和八殿下的婚事未必能成,我们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闻言,沈静珍的脸红了几分,男人的身躯替她挡住了外面的风雪,让她生出些许暖意。
“可…冯哥哥,我不能再等了……”
冯博昌皱起眉头,以为她又要逼她,谁知下一刻,便听沈静珍道:“我有了你的孩子。”
冯博昌脑子‘嗡’的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了你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再拖下去,就瞒不住了。 ”沈静珍死死盯着冯博昌,想要从他脸上窥见些端倪。
冯博昌怔怔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沈静珍有些急了,抓着他的手便覆上自己的小腹。
冯博昌其实什么也没摸出来,只是觉得糟了。
毕竟沈静珍的名声再怎么差,她也是尚书府的嫡女,可不是秦楼楚馆的那些莺莺燕燕,随便拿点银子就能打发。
沈静珍紧紧盯着他:“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冯博昌叹了口气:“我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是高兴的,可我怕没法给你一个名分,怕没法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名分,眼下自然高兴不起来。”
听着这话,沈静珍鼻子酸涩。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等到肚子大起来,我就会沦为京中的笑柄!我爹更会打死我的!冯哥哥,我只有你了……”
沈静珍是真的有些急了,她此前虽名声尽毁,可到底自己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那些东西皆是捕风捉影,她倒勉强能说服自己不在乎。
可如今不一样,一旦她肚子大起来,她就再没有退路,别说世家名门不会娶她,就连普通的商贾百姓怕也不会再有人要她!
“你放心,我这次出宫就同母亲去说,只是这样仓促之下,聘礼恐怕来不及准备太多……”冯博昌煞有介事的开口。
他想的这般细致,倒让沈静珍放心了几分:“冯哥哥,你知道的,我不在意那些,我在乎的只是你这个人,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冯博昌替她紧了紧披风:“说的什么胡话,不过这几日切记不可再找我了,否则若是闹到陛下耳中,你我都没法收场。”
这话倒是让沈静珍忌惮了几分,乖乖点了点头。
*
沈舒意在房里歇了会,见着外面的烟火实在热闹,不由得也到院子里转了转。
这一转,便又碰见了孙雅惠。
“孙家姐姐也在看烟花。”沈舒意主动开口。
孙雅惠对她点了点头:“房里实在闷热。”
“姐姐身体弱,当心受凉。”沈舒意对孙家的人并无不喜,便多说了两句。
闻言,孙雅惠看向她欲言又止,半晌,轻轻拉过沈舒意的手,低声道:“我那房里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让我闻着恶心,到夜里,更是不知要醒上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