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两颗可怕的星星。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担心,我们还在铁轨上,脱轨的火车不会这么平稳。”菲勒蒙安慰着她,同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那两个浑身散发着牲畜粪便味道的男人中,被称为“爸爸”的那个站了起来。
“我去问问司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这里等着。”他对自己的儿子说道。
“都别动!”胖男人突然喊道。
但他自己却第一个违反了自己的命令,他猛地站起身来,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
“你凭什么命令我们?”那个男人站在车厢门口,质问道。
胖男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那个男人见状,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转身朝前走去。
“我去去就回,回来告诉你们情况。”
他打开车厢门,一股夹杂着沙尘的狂风,瞬间涌入车厢。那个独自旅行的女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别去!别去啊!”胖男人喊道,但他已经晚了。
“既然这样,我也去后面看看情况。如果三等座的乘客冲过来,就麻烦了,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站起身来,说道。他一定是那种喜欢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贵族。
“听我说!我是国家安全局的!”胖男人尖声喊道。
“没听说过。”老人冷冷地说道,“就算你是皇室成员,我也不会听你的。我要亲眼看看情况。”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后走去。
“咳咳咳!”
又是一阵沙尘暴,又是一阵咳嗽声。
剩下的八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每个人都必须做出选择,是像前两个人一样,出去看看情况,还是留下来等待消息?无论是哪一种选择,都需要勇气。而菲勒蒙,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你留在这里。”菲勒蒙拿起拐杖,站起身来。
“我也去。”玛丽抓住他的胳膊,说道。
“什么?不行!”
“您又要去送死吗?”
“你误会了,我……”
菲勒蒙无言以对,他的确经常“半死不活”地回来。
“我只是去看看情况。”
“您每次都这么说。”
“你怎么这么固执?”
“可是,如果您不见了……”玛丽的声音颤抖着,她像一个坏掉的钟表,下巴不停地抖动,“我……我该怎么办……”
“把手给我。”菲勒蒙打断了她,“我站不稳,扶我一把。”
玛丽站起身,扶着菲勒蒙。有了她的帮助,菲勒蒙走路轻松多了。即使火车在颠簸,玛丽依然站得很稳,或许是因为她体重比较重吧。
“你们别去!”胖男人喊道。
“你为什么一直说‘别去’?”菲勒蒙不耐烦地问道。
“因为……因为危险。”
“天啊,正因为危险才要去啊,笨蛋!”
胖男人被菲勒蒙骂得哑口无言。
菲勒蒙站在车厢中央,他正好站在火车的正中间,他必须做出选择,是往前走,还是往后走?
他下定决心,打开了车厢门。
就这样,伦敦的列车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容。
在安息日,列车满载着郊区的工人们涌入伦敦。贫困的工人们摩肩接踵,如同沙丁鱼般被塞进拥挤的车厢,待遇甚至比不上待宰的牲畜,最终被送往各个工厂和工坊。
这些无力在伦敦负担住房的工人们,夜晚只能栖身在简陋的住所,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他们如此辛苦劳作,直到安息日来临,才得以带着微薄的积蓄,如同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踏上返乡的列车。而当下一个安息日到来,他们又将乘坐清晨的列车,回到伦敦这座欲望与希望交织的城市。
他们是如此的不同,却又如此相同——都无法逃离伦敦的掌控。
旅程的起点和终点,永远都是伦敦。
伦敦,一座真正无限延伸的城市。
─────轰隆,轰隆……
列车在漆黑的夜幕下飞驰,灰白色的蒸汽从烟囱中喷涌而出,消散在空气中,蒸汽微粒如同星辰般闪烁。
列车两侧是广袤无垠的红色荒原,狂风卷起漫天沙尘,形成数米高的沙墙,如同无形的巨人肆意玩弄着沙土,忽起忽落,令人望而生畏。
这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异域。
散落在铁轨旁的碎石,每一块似乎都已静静地躺了几千年,历经无数岁月洗礼,才被磨平了棱角。它们见证了时间的流逝,而人类短暂的生命,无法丈量这漫长的历史。
─────呼——
刚踏上车厢连接处的露天平台,一阵狂风便迎面袭来,差点将菲勒蒙掀翻在地。幸好玛丽及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才避免了一场意外。
“老爷!”
“我没事,我没事。”菲勒蒙惊魂未定,喃喃自语。
“您是在担心那个国家安全局的人说的话吗?”玛丽问道。
“什么?当然没有!那种无名小卒的话,我根本不放在心上。”菲勒蒙立刻否认,抬头望向天空。
漆黑的夜空中,两颗诡异的双子星遥相呼应,仿佛标记着铁轨的起点和终点。置身于这片广袤的黑暗中,他们仿佛化身为了星际旅者,穿梭于星辰之间。
─────轰隆,轰隆……
由于年久失修,列车剧烈地摇晃着。究竟是谁在这荒凉之地铺设了这条铁轨?应该不会是南方与中部铁路公司吧?毕竟,火车的发明还不到百年,而这条铁轨,却仿佛与这片荒原一同诞生,显得如此和谐,却又如此古老。
─────吱嘎——
连接两节车厢的挂钩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两端的铁环和粗壮的链条被拉伸到极限,仿佛随时都会断裂。而连接两节车厢,隔开乘客的,仅仅是这三道脆弱的屏障。
“我先过去。”玛丽说着,走上前去。
她站在两节车厢的缝隙前,脚下是时速140公里的飞驰而过的地面。一旦坠落,后果不堪设想。玛丽低头看了看下方,向后退了半步,稍作停顿后,又向前迈了半步,再次后退,如此反复。
前进,后退,前进,后退……
“还是我先过去吧。”菲勒蒙说道。
火车的发明,也带来了事故。马车事故自古有之,但被几百吨重的火车撞击,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关于火车事故的恐怖传闻,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广为流传,玛丽的脑海中,想必也充斥着这些可怕的故事。
“不,我先来。”玛丽坚持道。
她仿佛一头倔强的驴,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菲勒蒙无奈,只好任由她去了。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催促,玛丽突然发力,纵身一跃,跳到了对面的车厢。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反倒把菲勒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