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啸云看了眼窗外，然后问晏一鸣：“你真想知道？”
    晏一鸣不耐烦了：“老黄，你这么问我，是不是怀疑我的人品？还是说怀疑咱俩这么多年搭档的交情！”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黄啸云无奈一笑：“这个案子，26条定罪证据，直接证据只有父子俩的口供，而且，还有三个十分关键的疑点。也正是因为疑点重重，所以两父子俩并没有被判死刑。”
    说完黄啸云伸出了三根手指：“一、受害者体内没有获得嫌疑人的体液。案件卷宗上的结论，说是因为当时下了大雨，尸体在水沟里，雨水把尸体内的体液冲干净了。”
    晏一鸣皱了皱眉头：“这个情况有可能的吧？”
    黄啸云点了点头：“是有可能，但是咱们能凭可能这两个字，就给人定罪吗？人命关天，马虎不得啊！”
    晏一鸣点了点头：“那另外两个疑点是啥？”
    “第二个疑点，女孩抛尸点离两人的行车路线偏离了二十公里，章高原口供说女孩半途下车后，他就开车带着儿子沿高速继续行驶，从出发时间和到达目的地时间来看，他俩根本没时间绕这么远的路。”
    “事后陈水芳他们带人用车沿着出发点到抛尸点再到目的地跑了一趟，虽然也在同样的时间跑完了整个路程。”
    “但是章高原的车是满载的，陈水芳他们的车是空车，这两辆车之间就不是一回事！”
    “我事后提出这个疑点的时候，陈水芳给出的结论是，如果超速的话，也是能在这个时间点内跑完整个过程的。”
    晏一鸣的眉头皱了起来：“而且还有嫌疑人办事的时间啊，莫非他们在车上就把事给办了？”
    黄啸云摇了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的货车内没有检出任何证据！”
    “所以第一案发地肯定在其他地方，你还得加上从第一案发地到抛尸点的时间。另外，抛尸点有车轮印子，但跟章高原的货车完全对不上！这个证据也被忽视了！”
    晏一鸣越琢磨越不对：“那第三个疑点呢？”
    黄啸云敲了敲桌子：“这也是最大的一个疑点，受害人的指甲内发现了人体残留组织和血迹……”
    晏一鸣闻言心跳加速：“是谁的？”
    黄啸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章高原父子俩的。”
    “真的？”
    面对晏一鸣的疑问，黄啸云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不是他俩的！”
    听到这个答案，晏一鸣霍然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接着就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一边抽着，一边看着窗外久久不语。
    一根烟抽完以后，晏一鸣这才坐回到黄啸云面前：“这个案子的疑点，肯定不止这么三个是吧？”
    说完他就直愣愣当地盯着黄啸云：“你其实今天把我叫进你的办公室，表面上是想问江佑的案子，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这个案子对不对？”
    黄啸云哈哈一笑：“还是瞒不过你！”
    说完黄啸云拉开抽屉，拿出了另一包烟拆开给他丢了一支过去。
    晏一鸣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又横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哟？有中华不早拿出来？”
    “好了，你说吧，还有哪些疑点？”
    两人先后将烟点上，黄啸云才说道：“还有两个疑点。”
    “一是父子两人的口供，从抛尸点到作案时间，不但相互矛盾，而且前后也矛盾！”
    “二是有人在狱中检举章飞，说亲耳听到章飞神态自若地跟他炫耀，说自己是如何如何杀人的。”
    晏一鸣看着黄啸云问道：“这个检举人不会是……”
    黄啸云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检举人是狱霸，但也是陈水芳他们的狱侦耳目。”
    所谓的狱侦耳目，指的是警方从监狱犯人里发展出来的线人，这些犯人会通过向警方提供犯罪线索的形式，去获得立功减刑的机会。
    听到黄啸云这么说，晏一鸣这下彻底震惊了：“收买眼线做伪证！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黄啸云就这么看着自己的老搭档，也不说话。
    晏一鸣震惊完了以后，十分疑惑地问道：“对了，这么多疑点，那你为什么……”
    黄啸云回答道：“案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忙着抓人，等回来以后，木已成舟，我再提出反对意见，已然没有任何作用，因为几个领导都压着不让呢。”
    “因为我没有关键的、决定性的证据去翻案，哪怕受害人指甲内的人体组织检测结果也是我……”
    晏一鸣的手指头在扶手上有节奏地叩击了起来：“照你这么说，这事不好办啊？”
    黄啸云无奈摊手：“可不是吗……除非我能找到真凶，不然根本没可能翻这个案子。”
    晏一鸣问道：“那你对真凶有什么线索吗？”
    见黄啸云苦笑摇头，晏一鸣看了眼时间：“先去食堂吃中饭，你请我。吃完了我去找钱局，晚上回去再把那个卷宗调出来看看。”
    在和黄啸云食堂吃过饭后，晏一鸣就来到了钱进步的办公室。
    晏一鸣说明来意后，见钱进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也不不表态，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过了一会，钱进步终于忍不住，指着晏一鸣放声大笑：“哈哈哈哈……老……老晏……你怎么也有这么多心眼子了？”
    见晏一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钱进步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完以后才说道：“你原来的那个编制，其实是留给赵文芳的。这个编制，才是替吴副厅长的侄女要的吧？”
    晏一鸣立即反应了过来：“所以他也……”
    钱进步喝了口茶，然后缓缓说道：“是啊，我这本来还在琢磨怎么跟你说才好。而且你也知道，这么干毕竟也违规了。”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的这个提议，倒是解决了我很大的难题。我下午正好要跟班子成员们开会，到时候我就把这件事提出来，你记得跟你们内部也统一一下口径。”
    “那……会不会给钱局你添麻烦？”
    “这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毕竟关爱烈士子女嘛，谁好意思反对？”
    晏一鸣闻言喜形于色：“那我代赵军和我们局谢谢钱局您了！”
    钱进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赶紧回去，别戳在我这儿。”
    虽然赵文芳的编制问题解决了，可在回去的路上，晏一鸣的心里并不轻松。
    想到黄啸云说的，要给章高原父子翻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真凶，可这个真凶去哪里才能找到啊？
    想到监狱里的章高原父子，以及那个不知道在何处的真凶，晏一鸣只觉得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