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景海大概对自己也算是上清山的前辈这一点深感惭愧,两句话说出来,好像冲过了一个难关,下面的话便顺畅了许多:
“那女子名叫储魅,是此地魑魅魍魉四护法之一。她与我……确有大仇!”
幼蕖觉得他虽然说得痛心疾首,却还不够咬牙切齿,心里嘀咕着,又听他接着道:
“这女子诡计多端,又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不仅要寻我的仇,还欲接连害我同门。风长林风师兄,就是断送在她手上!
“风师兄因我被害,我心中实在有愧,不想再连累师门,故而入了空门,想斩断尘缘。不想,还是被此女寻到,却又不肯给我痛快了结。她写信将景明诱来,就是为将这仇报在景明身上。”
哦……幼蕖觉得这人说话还有些未尽之言,但大致她也了解了。
她怀疑地看了一眼面前容貌尽毁的景海,心道:据说这景海,哦,不,应该是昔日的洞慧真人,是八大门派里有名的内外兼修的美男子。莫非他恃色行凶?
嗯,多半如此。他自有家室,却凭借好样貌哄骗了那什么储魅的身心又不肯负责。故而储魅因爱生恨,不仅毁了这景海的容貌,还要拿景明出气!
哼,定是如此了!风长林风前辈最是古板,极是痛恨以美色诱人之举,尤其是对魔门艳女深恶痛绝。连邝沅这样的人都说过她曾被风长林痛骂“淫娃荡妇”呢!
十有八九,是风长林撞上了这两人,不免言语交恶大打出手。
可惜了风前辈与他的真象剑,叱咤天下一时,竟然断送在那储魅手中!
难怪这景海不敢回上清山!师父也不要了,亲生女儿也不要了,一声不吭地躲在佛门偷生。
如今景明师姐也要被他连累了!
幼蕖又气又急,不知那储魅要拿景明如何炮制。
浮沤大师比较镇定,他略一思索,道:
“那储魅若想要景明的性命,刚刚已经在她亲爹面前动手了。既是带走,便还不至立刻送命。还能救!最多,你景师姐多受些苦楚罢了。”
幼蕖“嗯”了声,她也这样想,又转向景海,期待他多说些有用的话。
景海到底是和魔女打过交道的,此刻尽数将所知道出:
“这处魔窟制人之法,多半还是用锁魂钉之类。其余都好救,哪怕断胳膊断腿,道门自有仙丹灵术可接。若魂魄被制,才是生不如死。
“据我所知,那什么魑魅魍魉四大护法和此地主人有限的几个心腹都会这一手,但手法不尽相同。比如我与浮沤大师被下的锁魂钉,就需不同的解法。”
幼蕖只听得眼前一黑,难道她要将那几个会锁魂钉手法之人一一会过?仅刚刚她所见的那储魅,至少金丹中后期之间,她是不要命了么?
景海见她眼睛瞪得老大,赶紧又道:
“李姑娘,你要想救景明,还有浮沤大师,便须去寻此地的主人。这魔窟深处,应是有座大殿,其主人便是被储魅她们所奉的‘尊上’,我只知其与极北之地的雪顶有莫大关系。
“那锁魂钉之法,尽是得自这位尊上传授。殿中有钉魂板,我等被钉的一魂一魄,尽收于那板上。只要将那板上钉子拔下,所钉之魂魄便得解脱。求你了,你救救我女儿!”
幼蕖眼前更黑。
能驾驭储魅的“尊上”,估计是元婴了。
她要潜入那魔窟最深处,在元婴眼皮底下拔除钉魂板上的锁魂钉……嘿!好容易的事!
怪不得那储魅恨这景海入骨呢!幼蕖觉得,她都要恨上这人了。
“只要……”云云,怎么说得这轻描淡写?他惹出来的破事儿,害了自家女儿,却指望女儿的同门去救人!
再一看端坐如松的浮沤大师,这位也被锁魂钉定着呢!幼蕖也没脾气了。
没办法,救一个也是救,救两个三个也是救。
那神秘大殿,她是势在必行了。本来以为静悄悄青云障来去,神不知鬼不觉,如今是不成了。
一场硬仗是非打不可了。
想到这里,幼蕖暗暗沟通小地绎镜说了几句,又一抖青云障,当即消失在原地。
景海见眼前唯一的救星又忽然消失,也不知有没有答应他的请求,不由惊惶无地,求救地看向浮沤大师。
老和尚微微一笑:
“惠东师弟,洞慧道友,你放心,这小姑娘心善得很。连我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和尚她都来肯冒险孤身来救,何况你女儿乃是她同门师姐,如何不救?她只是有点小脾气,不想再跟你说话了而已。”
“嗷呜”一声,那是大殿的方向,黑云儿在暗里给幼蕖引路,。
幼蕖循声而去。
才行片刻,小地绎镜声音便传来:
“你景明师姐没事!比你还精神!”
幼蕖心里一喜,小地绎镜是按她的吩咐先去寻景明的。只要景师姐性命不是在顷刻之间,那就还有机会。
只是奇怪,那黑衣女子凶巴巴恶狠狠,竟然没骤下毒手?
“你确定?会不会伤在内里?”
“确定确定!那黑衣婆娘看起来凶得很,可抓了你景师姐也没打打杀杀。就钉在那里问话。你景师姐反倒是挺凶,骂她没个歇的,那黑衣婆娘竟也没发作,只往她嘴里塞了个臭臭的黑药丸。反正你放心啦,景明暂时是死不了滴。”
幼蕖略一思索,黑药丸?估计是毒药之类。既然那黑衣女子对景师姐下此手段,那就是行要挟之意。那确实是不会立死。
“那好,你赶紧去给祈宁之他们报信罢!估计他们已经找翻天了!”
“好嘞!你是去大殿啊,那里气息不善,小九你要当心!”
幼蕖没想到小地绎镜还学会了关心人,心中一暖,柔声道:
“我知道。我有青云障和流霜束,而且黑云儿也在我这呢!发生意外的话,也会有接应。你早去早回!”
小地绎镜闪了闪作为回应,瞬息不见了踪影。
幼蕖紧了紧青云障,化作一缕无色轻烟,悄悄向那巍峨殿堂处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