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当年说过了,要同福啊!”
听声音,宁书生快要哭出来。
可以想象,当年他在那次会面时,也是这样绝望地苦苦哀求。
可是他不知道,誓言只有在发誓的那一刻,才是真的。
成败不相忘,说着多容易啊。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
像模拟器这种ai,甚至能在一秒钟内说出八百个。
【?】
【器器不是ai!】
“你不要在这里哇哇叫。”柳玉楼在心底说,“不能模拟就安静点,看姐姐我带你飞。”
【不要给自己长辈分啊!】
柳玉楼心里冷笑一声。
“苦一起担着,福一起享!”宁书生还在那儿哭。
“骗子,都是骗子!”
柳玉楼一边忙活着,一边和模拟器吐槽。
“他还是不了解人性啊,有苦当然要叫上兄弟,有福愿意一起分的,又有多少?”
“模拟器,你买彩票中了一百万[真心],会分给我吗?”
【拒绝赌毒,从器器做起。】
柳玉楼:?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
“同福同福,福是得了,可是不与我同!”
宁书生仪态尽失,形销骨立,正骂到兴起。
“福不与我同。”
“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与禽兽何异!”
恍惚间,又是那个自嗨到爽的书生。
他一瞬间变得阴森起来!
“往前看?不。”
“刘大人,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宁书生走上前,踢了一脚胖胖的刘运粮官。
“她回不来了!”
他看了一眼昏倒在雪上的郑大善人,同样一脚踩在了那张贵气的脸上!
“你也别闲着。郑大人。”
“你自诩正义,不受佳人。故作深情,又有什么用?你可为爱妻报过仇?”
他被自己逗笑了:“哈哈哈,我忘了。”
“贪官,杀一个,冒出来一个。你根本杀不尽。”
“不但杀不尽。”
“你自己也变了。”
“可我不一样,我不一样!哈哈哈哈,我永远是我,有些债,必须讨回!”
在座的不是晕了,就是装晕了。乙房客哪里敢说话?
可是宁书生还是注意到了他。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每走一步,人的形态就融化一分。落在雪上,洇开了一滩水!
高空看去,像是一步一滴泪。
“我本来没想对你们动手的。”
“但是姓郑的非要把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好酒,赏给下人与狗!”
“他不做人。”
“好,我冷眼看着他自寻死路,又为你们断绝生路!”
“今日这雪。”
“算是你们在人世的最后一眼。”
“来日到了黄泉底下,报仇可不要寻错了人!”
宁书生也喝醉了。
他边哭边笑,边劝道:
“来,先干了这一杯!”
可是就在他边哭边笑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声。
好像是什么器皿碰撞的声音。
诡异的反应何等灵敏,他骤然回头,却看到一个原本应该醉倒的“活尸体”,正拿着手里的陶碗,碰他放在那里的酒碗!
见他看过来,柳玉楼微微一笑。
“哎呀,不好意思,吵醒你忏悔了。”
“不过正好。”
“这刚巧是最后一个!”
柳玉楼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眼睛里却没有丝毫温度:“三哥~你们同福,是不是忘了小妹我呀?”
“忘了我也没关系。”
“现在我说。”她的眉眼突然冷淡了下来。
“喝了我这杯酒。”
陶碗里,一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水晃晃悠悠。
“都给我同福!”
在他控诉刘、郑二诡的同时,柳玉楼脑筋飞快转动!
她早就根据蜉蝣透露的、诡域的划分,判断出这里属于规则类诡域。
而同福客栈的规则很好猜。柳玉楼简单观察,已经明了:
最初与宴者结为异姓兄弟,誓言是“此后生死与共,福祸共担。”
当然,誓言不用遵守。
每一位兄弟,都要祝酒。
一人一转,一转一杯,一杯一饮,一饮十年!
所以她这个甲等房客,最初的参与宴会者,其实是有掀桌子权的!
就看误入诡域的人,能不能兜里带着一百两,成为甲等房客。
成为甲等房客,又能不能想到做点什么了!
在宁书生控诉刘、郑二诡的同时,柳玉楼早就藏在雪下,用手里的陶碗,一个个碰过了三诡的陶碗!
一个一个来,都碰了杯!
规则成立!
宁书生气急,伸手就想够她手里的陶碗。可是柳玉楼只是淡定地看着他,来了一句:“莫急,有你的份。”
“我知道三哥心急。”
“但是你先别急!”
醉倒的郑大善人、刘运粮官,分别以手伸长和头着地的方式被迫“坐”到了椅子上。
当然,不能苛求两个醉倒的诡异多清醒。他们只是身子在,实际上完全醉得东倒西歪,不省诡事!
宁书生脸黑了:“你要做什么?”
“这杯子里是什么?”
此时此刻,他也撕破了脸,再也不装什么假惺惺的兄妹情深!
也对,只是规则之下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而已,本来就是敌对的人和诡异,哪里来的兄妹之谊?
柳玉楼晃动着手里的陶碗,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
“这是[黑水·通世故]。”
但她只抛出来一个名字,却不接着讲了,而是边晃着陶碗,边慢悠悠道:
“你说的对。”
雪花飞舞,水汽蒸腾,挡住了她暗中观察宁书生神色的漂亮眼睛。
“世上看一个人,不看他的内在。人太多了,一天遇见的人太多了,谁有那个时间静下来,看你像一朵非要到秋天开的花,每天变红一点,一点一点,含蓄地把自己完全绽开?”
“如果你不穿金戴银,不前呼后拥。”
“没有郑大哥的权,没有刘二哥的财。”
“很少有人愿意停下来看你的。”
“非要你自己把心剖开。”
“把血吐出来。”
“才有人会看你。”
“所以你上门去求结义兄弟,求他们救你的夫人,说的话太老套了,他们没耐心,也听不进去。”
“你要这样说,这样说。”
宁书生越来越激动,频频点头,十分期待她的教学。
柳玉楼垂下眼睫:这个宁书生,没有听说过风靡诡城的[黑水·通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