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撤了!
“虎牢关内的锦绣军全都撤完了!”
一大早,天色还未曾破晓。
吵闹而又夹杂着无比惊喜的声音便先后传遍了整个大宁军营。
很快,号角吹起。
众将第一时间穿戴好甲胄,纷纷朝着帅帐大步而来。
“姜帅。”
“姜帅。”
刚踏入帐中,诸将便按捺不住性子,脸上满是笑容的呼唤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证那则消息的真假。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
这虎牢关可曾经没少让众人吃尽苦头!
哪怕此次长公主还曾特意请来岐王助战。
但兵法这种东西......
野战还行。
排兵布阵亦可。
但唯有对“攻城”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因为攻城战,说白了就是砸人。
所以,众将事先其实在心里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即使牙崩掉,这一次,也一定要啃下这块儿难咬的骨头!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决心才刚下,对方转眼间就全都跑了??
闹呢?!
还是说,这该不会又是那位绣衣侯的“诱敌”之计?
想要让他们像上次一样,待到轻敌上头之后,再一网打尽?
不对吧......
要知道,荥阳可不似其它城池。
它可以说是整个中原以东的命脉所在!
荥阳一旦易手,虎牢关失控,那就相当于直接将整个白玉京都暴露出来了啊!
届时兵临城下,围师京城。
纵使她是绣衣侯,又拿什么来守?
面对着众人无声的询问。
姜年则不紧不慢的将手中最新送来的情报递了下去,供众人一一传阅,言语温和的笑着说道:
“这是姑姑刚送来的情报。
“女帝已经下旨,要迁都回关中。
“而虎牢关这位绣衣侯虽说有能力。
“但论起来,却也算得上是女帝的家将心腹,她自然不敢违逆女帝的意思......”
众将你看我,我看你。
下一刻,竟不约而同的都哈哈大笑起来:
“中原!中原!咱们盼了多少年了?如今可算是有机会把它再拿回来了啊!”
“虎牢关中,本还有数万兵马驻防,原以为会是场硬仗,没想到最后竟然闹得这般儿戏化?”
“看来果真如当初岐王所推测的一样,这攻心,是比攻城简单多了嘛!啊?哈哈哈哈。”
“对啊,难怪鹿鸣军那帮人总是能对岐王心服口服,该说不说是有点东西哈。”
“仅仅只是有点东西?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样一个不仅善于军阵谋略,更善于揣弄人心的岐王,很是令人感到害怕吗?”
“......”
就在众将议论之时。
人群中,却突然有这么一道突兀的声音蹦了出来。
众将先是一愣。
随即不约而同的朝最后开口那人看去。
就连姜年都忍不住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
只见那是个身穿精甲的青年。
论样貌,浓眉大眼,长相方正。
论年龄,似乎也与姜年差不了多少。
似乎是上阵不久的缘故,所以他身上并没有周围那帮老将一样,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常年浴血的煞气。
反而面容平静。
即便是被眼前众人盯着,他的神色也没有一丝慌乱,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
这倒不由得让姜年来了兴趣,双臂趴在帅案上,身体前倾,努了努嘴问道:
“哎,本帅记得,你好像是叶老将军家的那位小公子吧?”
那青年不卑不亢,点了点头,行着抱拳礼:
“末将叶景行,家父正是叶太安。”
“呵呵,难怪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将气。”
姜年笑呵呵的赞了一句:
“之前岐王就曾言,此战若攻心顺利,丧失斗志的,可不仅仅会是底下的兵,更是头顶的将!
“到那时,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虎牢关。
“如今预言成真,大家都在称赞岐王,为岐王贺,可为什么独独你会发出像刚才那样的言论呢?”
叶景行倒也不是个露怯之人,摇了摇头,淡淡的答道:
“若是身处同一立场,那末将自然也会像诸位将军一样,对岐王感到发自内心的钦佩。
“但问题是,末将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立场啊......”
“哦?你什么立场?”
姜年佯装不懂,笑着追问。
却见叶景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自然是大宁的立场!
“别看表面上,我们现在与岐王几乎亲如一家,但实质上,双方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共同利益和共同敌人,所存在的短暂同盟关系而已......
“但如今,眼瞧着大周已经要垮了,共同敌人都快没了,那接下来,我们之间还能像现在这般亲密吗?
“为利而来,也必当为利而散!
“届时双方一旦立场相悖,那岐王作为我们的对手......各位将军,你们之中可有一人有把握能胜过他啊?”
众将闻言,皆是语塞沉默。
别说他们了。
就是放眼天下豪杰,恐怕也未有一人能与岐王相争吧?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得出来这小子的言外之意!
国与国之间可以存在短暂的同盟,但压根不可能永远保持一致的步调。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既然岐王迟早都会成为我们的对手,而我们又没把握一定能战胜他,那该怎么办呢?
简单。
未雨绸缪!
什么是未雨绸缪?
也简单。
把握当下!
不管岐王如何如何国士无双,如何如何用兵如神。
可说到底......他不也就是个人吗?
是人。
就会有破绽!
就会有命不由己的时候!
正如眼下,虎牢关被破,白玉京近在眼前,收复中原版图几乎指日可待!
岐王已经没用了啊......
带着本部来的五千兵马,就裹杂在十几万宁军的包围中。
是生是死,现在不还是他们一句话吗?
狡兔死,走狗烹。
飞鸟尽,良弓藏。
若不想放虎归山......
此刻!
便是最好的动手机会。
姜年同样听懂了这位小叶将军的话。
也正是因为听懂了,所以才显得有些沉默,目光中闪过一丝犹豫与挣扎。
出于私人立场,他肯定是不希望岐王死的。
无论是为师,还是为姑父,都能让他受益良多。
但若是出于国家立场......
他是宁帅!
理应替大宁扫清一切有可能阻碍一统的存在!
岐王,他已经挡路了。
怎么办?
要顺势铲掉吗?
姜年抬头看向众将的目光,第一次感到这么难以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