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这样的内心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
伴随着一名传令兵迅速跑进来,很快便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报——
“启禀姜帅,长公主府属官,锦衣卫郑怡郑大人求见。”
“姑姑?”
姜年愣了一下,但还是赶忙道:
“让她进来吧。”
“诺。”
传令兵转身前去回复。
很快,便见一身飞鱼服,腰配长刀的郑怡英姿飒爽,大步踏入营中:
“属下见过姜帅。”
姜年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问道:
“郑大人此来,可是姑姑有什么吩咐?”
郑怡嗯了一声,也不磨蹭,随即从怀中抽出一封密信,当众打开:
“长公主敕。
“此番虎牢关若破,则令大军即日停驻荥阳,无诏不得前进,钦此。”
嗯?
短短几句话,却让在场众人几乎全都愣在了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不是。
什么叫打下荥阳后,大军无诏就不得前进啊?
怎么?
打下荥阳就算完了?
后面的白玉京干脆不要了??
面对着众将脸上的疑惑。
倒是唯有坐在帅位上的姜年若有所思,抬头问道:
“姑姑此番敕令,可是只下达给我们本部兵马的?”
郑怡似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
“岐王的势力不隶属于大宁,殿下自然无权号令。”
嗯......
那就合理了。
姜年指尖敲打着帅案。
经过这么一解释,他倒是瞬间就想明白了姑姑这一纸诏书背后的含义了。
原来,她老人家不是说不要白玉京了。
而是说,这白玉京必须由岐王亲自去取!
其他人,就给本宫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头等消息就行。
哪怕路苍澜此次所带来的兵马数并不多,只有象征性的五千精骑。
但若想要拿下今日的白玉京,那也是绰绰有余了......
而姑姑此举。
一来,明显是看出了他们这些当将军的,心中可能存在的“危险想法”。
故而才下诏,想逼着让路苍澜从他们的包围之中独立出来,借此来保他无恙。
二来,也是摆明了想给路苍澜留出足够多的空间,让他去解决自己的“私怨”啊。
毕竟论起来。
白玉京虽住着女帝,但却也曾是岐王的“家”啊。
就因为女帝此前种种,结果导致两人间接反目,只能被迫远走他乡。
即便如今因意外坐上了龙椅,可那也是因为人家年轻太后从中推波助澜的缘故。
跟你女帝有什么关系?
岐王与女帝之间,矛盾显然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若是赶的巧,说不定两人还真能碰上见一面?
届时,路苍澜又会以何种姿态面对女帝?
以及面对女帝怀中......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姜沉吟不知道。
但她并不介意借着这样难得的机会,将女帝想要“死灰复燃”的希望彻底浇灭。
毕竟她看上的男人,心中别的女人自然越少越好......
最好除了她以外,一个都没有!
综上。
结合这两点,也就是为什么姜沉吟会匆匆下敕的原因了。
至于在场的其它将军。
他们虽然也都先后读懂了长公主的意思,但神色无奈之余,还是有些不甘心。
毕竟,经过叶景行刚才那么一点拨,每个人心中其实都还是隐隐有些后怕的。
选择让他们屯居虎牢关,却眼睁睁的看着岐王带兵去白玉京?
那不就相当于是坐视着龙出浅滩吗!
到时,一旦有了戒备之心的路苍澜,还会再乖乖回来吗?
是。
相比起他们麾下的十万大军,五千兵马是算不上多。
但这五千兵马若是仅仅用来自保逃路,那可就绰绰有余了......
更何况,从中原回到燕水的路有那么多,你就能保证他一定会走哪条道?
放跑了今日的路苍澜,明日的岐王谁能在战场上拦得住?
或许,正是出于对未来大宁的担忧。
先前曾出言想要除掉路苍澜的叶景行顿时急了,止不住的朝姜年使着眼色。
想要让他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拒绝这份敕令。
但姜年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只盯着眼前的郑怡,直到良久,方才从座椅上缓缓起身,躬身接敕:
“还请郑大人回禀姑姑,就说姜年......领命。”
完了!
全完了!!
当听到“姜年领命”四个字的时候,叶景行不禁绝望的闭上了眼。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六个字。
竖子不足与谋。
竖子不足与谋啊!!
他早该想到的。
他们这位姜帅什么都好。
出身皇室,有能力,有天赋,又年轻,还有前途......
可唯独一点。
就一点!
实在是太“听话”了啊!!
或者再准确一点。
实在是太听长公主的话了。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简直到了奉若神明的地步!!
即便是圣旨都比不上!
他不懂。
不懂为什么堂堂三军统帅,正值大好年华,却偏偏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野望与贪心呢?
以今日夺取中原之功,再加上擒杀岐王。
叶景行几乎可以保证!
姜年的声望在大宁朝堂,甚至是整个大宁上下,都绝不会弱于今日的姜沉吟!!
届时,手握兵权的他,又何必再事事听取一个妇人的话?
凡事可以直接由自己做主啊!
这不好吗?
叶景行憋了一肚子的话。
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一个人闷着头,一声不吭。
而在送走郑怡后的姜年,回营途中无意间瞥见了叶景行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
同样仅用自己一人能听到的话语,喃喃道:
“这将军当的不像个将军,细细算计的样子,反倒像是个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