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里侧的围帐偏灰色,我挑起一旁的编穗,肩颈裹着外衣不在被子保护范围。
天色微亮,围帐被放下来,此时还是入昏的时刻。安静的环境更有助于思考自身显现出的异样,昨夜有两回,
一回,脑中还能回忆一些朦胧的画面,二回,则是完全没有任何记忆。上次去医馆也是这样,宫远徵是有什么魔力吗?
看着他的背影,就想睡觉。
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突然感觉手肘处有硬物。袖子里有东西,掏出来一看,是用帕子包裹起来的一颗药丸。
嗅其气味,是浓浓的人参味儿。顺势塞进嘴巴里,嚼嚼直接咽了下去。
随后窝在被子里,心想看来是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拿的。只是为什么呢?
思索之际,隔着一层屏障,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我起了心思,拂开幕帘,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到有人端来洗漱用的东西,
“你还不过来,让我帮你吗?”
宫远徵站在屏风后面,声音清朗,有稍稍闷意。我留意到,穿上衣服朝外面走去。
本就穿得睡裙,因此睡时也不会难受。只是现在天过白,这一身怕是不能出门的。
我扶在屏风边缘,偷偷朝外瞧去。
“徵公子,这是绣房送来的衣裳,请您先过目。”
“放下吧。”
“是。”,
声音外来,直到听到一声门关合的声音,宫远徵站在屋外,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花圃里,已有嫰芽冒出头,隐有向外延伸生长的趋势。
我从侧房出来,看向桌前放置的衣物。趁着这个时候,我反而能静下心来,将帕子拿出来,通过它找到曾拿取的药丸。
是百草萃的前料。不是吧,我真是无锋刺客。暗示之法,作为精通者,我自是心中有数。等清洗干净,返身端起衣服,朝里面走去。
推开门,正巧宫远徵停留在花圃前面,只是现在花还未长成,不然此时一定会更加灼目。绿萝的叶子铺展开,一如裙身扬摆的姿态。
挺拔卓越的少年姿态,似注视似专神,当女孩走近,宫远徵将视线移向别处,直到我站在他面前。
“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我们得去一趟长老院。”
见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朝着外路走。我,我看着他,脚步未动。
等目光放在前方人的背影,清醒感受到意识有一瞬的停顿期,只是很快恢复。
果然,触发契机与他有关。
弄懂一些,我还要再试验一下,不过现在时机不对。跟在宫远徵身后,也减少看向他的次数,却不料前面的人直接停下,
我差一点就碰到他的肩膀。
“我差点就忘了。”宫远徵转过来,便让一旁静待的侍卫先带我过去,自己则快步向房间里走去。
我碰了宫远徵的药丸,上面肯定会留下一些不明显的痕迹。再抬眸时,掩去眼里的沉色,柔和了面容,迈出横木,朝外走去。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总不会伤害到自己。宫远徵快步向房间里走去,将一白玉药瓶从柜架上拿出来,
通过引饵,将里面的蛊虫引至腰间螺洞里。这才轻松地准备朝外,只是余光瞥向药框里的一堆药丸,有散落的痕迹。
宫远徵对药物的摆放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所以现在有些涣散的状态让他觉得兴致缺缺。将其上移至最高层,
等他稍后回来再重新拾弄。
我看着前方快要到达的长老殿,犹犹豫豫。自从生出对自己身份的猜疑之后,莫名就有了些心虚感。但无法,只能这样。
也不知道此次来长老院到底是为了何事。大殿上只有宫尚角的身影,他在回想长老们所告诫言。
“云鹤城起家乃是因为占星之术,凭借此法得以长存百年且久盛不衰。”
“百年之前,曾有云鹤城族人为宫门卜象。”
“预言宫门在百年后会遭遇大难,若是不能平稳度过,此后宫门,
族运大伤,人迹萧条。”
雪长老回忆往昔,现任长老尚且年幼,而这预言也是上一代流传下来。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宫门中人早已漠视于此,心渐庆幸而落于脑后。
宫门高位,也选择将此预言压下,封锁于核心范围内。
“尚角,我原本以为,十年前那场灾祸便是预言中的大难。”
“其实不然,直到此次月长老遇袭,雾姬隐藏真实身份为潜藏宫门二十年,
宫唤羽杀害执刃假死。我才意识到,宫门真正的大难,其实是内部之乱。”
“尚角,你是宫门这一代中最明事理,也最清醒之人。我选择将此事告诉你,也是因为秘文已经刻下,执刃之位暂无法更改。”
“宫子羽天真,有时也可说是蠢直。在宫门待得久,未经世间路,不知人间苦。”
“要不是月长老在时,有保护之意。我早就……”看似贬,实有贬,但也有维护之意。这话也是私下交谈,未让三人之外的其他人知晓。
“花长老,月长老。”宫尚角不由为笑,心有暗嘲知。“尚角明白你们的意思,”
“只是子羽弟弟尚未通过三域试炼,不如等到第一关试炼结束,有了结果之后再进评判也不迟。”迂回话术。
只不过宫门的内乱纷争,宫尚角会记在心里。
但宫子羽近日确有努力之势,很是用功,从他能调查出宫唤羽假死一事,也是可取之才,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合格的执刃。
宫尚角当然能看在眼里。但是心中……终有怅然,无可避免。
走进长老殿中,
身后殿门关合。
黑压的大厅内,只有几盏灯光。可如今尚是天明时,室内还需有灯光才能视物。
空荡的大堂里,清晰的脚步声,
等距离靠近,宫尚角近在眼前。
“角公子?”我未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目光所及寻找其他的人影。
“长老们已经走了。”
“那角公子找我过来,是为何事?”心生疑问,看着黯淡的室内,改移步向去寻找尚有火光的蜡烛。
将灯笼的外罩打开,引燃熄灭的灯芯。昏室里又明亮了许多。
“一时不察,竟然灭了这么多灯。”宫远徵来得快些,到了长老院里,他先是去偏殿取了火折子,直到现在才过来。
“今日是风大了些。”我把灯罩取下来,露出泛着一苗烟的白蜡。宫远徵将火折对上蜡烛里的棉芯。
“徵公子,那我们今日来长老院是为了何事?”角公子尚在静默的思量中,总不好再打搅他。
“今日是……”
宫远徵停下,不自然地目光移向别处。我反应过来,同样避开自己的视线,肩膀不时贴靠在一起,将最后一盏明灯照亮。
“今日是宫门中逝去亲人的忌辰,轮到远徵弟弟去侍奉。”
角公子的声音传过来,我与旁边宫远徵隔开几步距离。
“你也过去。”是说我吧。
未再问其他,我跟着宫远徵,站在他的身边。取了三炷香火后,跪在软垫上。
“这里所有人之中,有一位来自云鹤城,算得上是云鹤城族人的先祖。
她逝于这里,也安葬在这里。”
宫远徵取了我手中的几柱香,一同将它们插入香炉中。宫尚角站在殿堂后方,为人解其心中疑惑,我便安然起来。
走在路上,突然就想到一句话。
今日阳光明媚正好,很适合出去晒太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