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开脸颊上的稻草,清醒后就发现躺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是地牢,曾经去过一次的地方。撑起身体,扒着框门朝外看,
只有看守的侍卫和映入昏室微薄的太阳光线。而转移视线,一束阳光直射入眼里,被刺激,眼里蓄得一滴泪。
。
“徵公子。”
侍卫的声音传过来,
“把门打开。”
侍卫走了出去,我抬头看走进来的宫远徵。等地牢的大门关上,声音回荡在耳边。
宫远徵蹲下,目光灼灼,直视坐在墙角的女子。我靠在墙边,向他索要自己的东西。“我腰间的徵宫令牌,你得还给我。”
“你身份不明,”带着金丝手套,宫远徵执起她的手,上面浮现点点红痕,是中毒的迹象。“徵宫的东西可不能给你。”
“你是谁,到底从哪来?”
这毒的蔓延速度很快,我亲眼看着手腕上的变化,心中难受。
我忍下胸口的闷痛,呼吸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但看着他的神情,气愤胜过痛苦。索性直接握住他的手,
让毒素侵袭得更快一些。
宫远徵下意识将手放开,只是力气用得大了些。不受控制向前沉落,为稳住身体,我抓住对方的衣服。压倒在他身上,
脑袋不受控制靠近,在找到舒服的位置之后才晕了过去。
这副药的毒性不该这么大呀。
就势躺在垫子上,宫远徵摸着她的脉象,原来是气晕了。
看来她体质偏弱,身体还需再好好调理一番。医理脑的宫远徵下意识就在思考诊治方法,颇为肆气的坐姿,
让他忽略了此时还在昏迷不醒的人。
。
“快醒醒。”突然传入耳中,我也下意识睁开眼睛。却只有深深的绿映入眼中,
最空阔的是蓝天,伸手的距离仿佛就能触碰白云。摸摸额头,却发现手上沾染的墨迹没有洗净。
先前点蘸墨,笔墨细描,只留线于纸面上。是上官浅着白衣时,扶盏喝茶的一幕。
自信隐入周身气场,有野心,有执念,不会被情感拖累。有情,但不耽于情。
如果就这样欣赏她的一生,一定会被她所展现出的魅力所折服。我向窗外望去,美丽的外表下同样是一颗因坚强而产生美感的心脏。上官浅将一株杜鹃花栽入花坛,
我待在不知是谁的房间里,重新贴上一张宣纸,看着她浅笑的眉眼,细细地勾勒出宛如清风般的鬓间青丝。
只是这样安然的美好总会被人打破,听着外面的人声,无奈地将这张还未完成的素纸收卷起,落下袖口。
。
睁开眼睛,入目而来的是熟悉而陌生的身影。躺在床榻上,背对着他,从房间到地牢再到房间,我当然不会嫌累,就是希望他们不会嫌麻烦。
“既然醒了,就快过来吧。”
一个连贯的动作端正了坐姿,在床边缘锁定了宫远徵的位置。
“这个还给你。”宫远徵将自身的令牌与之对比,发现就连上面的划痕都是一模一样的。我将令牌握在手里,失而复得的感觉,使笑意自然流露。
宫远徵看着,忍不住对我说道:“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它是我留在宫门的保障。”答非所问,或者是说我没有意识到,宫远徵说的他而非是它。但听到这话,宫远徵意识到了,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还是一个坦诚的人。”
真实的话伤人心。
双手撑在栏杆上,宫远徵俯身看着与自己隔着这一层屏障的女子。我来到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这里的宫门与之前的不同,
还没有我认识的人,没有我的身份,
只有一个令牌,尚且能让自己置身于安全之中。
站起身,靠近他,将心中早已保留的话说出来。“近日送往各宫的百草萃,其重要材料神翎花会被替换成灵香草。”
“你说什么?”
“听我说完。”按住他的手,交叠在栏杆处。我靠近他耳侧,“是因为宫唤羽知晓了老执刃要将少主之位交给宫尚角。”
“他策划一场阴谋,在选亲当夜,调离宫尚角出宫门,杀害老执刃,自己假死,目的便是将执刃之位交给最不可能的宫子羽。”
叠放在上的手位移至下,被困于柱杆与对方之间。宫远徵的心逐沉下来,也不由地握紧对方的手。
“或许过几日,外出的宫子羽得到外哨人员的消息,新娘中潜藏一位无锋刺客。”
“其实不然,一共有三位刺客,其中一个是掩护。”
“还有,雾姬夫人不可信。
宫子羽是宫门的血脉。”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那宫唤羽给老执刃下了什么毒?”
“…送仙尘…”稍退后,与他视线相触,而后偏移,“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总之先把知道的告诉你们。”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我们一定做过一些蠢事。”宫远徵好像对于自身也丝毫不手软,他再次视线投向对方,言语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好意。”
本来就不习惯如此客套的样子,我干脆就不再去聊这些。转过身,改了说辞。
“你这里房间这么多,我挑一间不过分吧。”
“自便就好。”宫远徵心中思虑,便是因为我刚坦言之事,话语间便是随意了些。
“多谢。” 要有礼貌。我看向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抹了脸上的笑意,想起,不知今日是几日,但可以确定的是,
待选新娘还没有来到宫门。
我睡了好几日。
坐在软垫上,看着凭栏外,雾蒙蒙中茂绿的大树尤为显眼。流水的潺潺声像是安眠曲萦绕在耳边,只是不敢再随意入睡。
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只是在先前的徵宫,我从前虽也见过这棵茂绿的大树,但是能看得出两人的性格也是有差别的。我
总不能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吧。
只是意志也抵抗不住身体需求,所以我躺了回去,将令牌系好之后,觉得安逸时慢慢闭上眼睛。
只是还没到回去的时候,我睡了一觉,总觉得清新舒畅,但也是洗漱一番。
从竹筐里捡了一参片,放在嘴里含着,然后就看到有人过来,跑着躲到屋子里。
我扶在栏杆上,朝下方望过去。是……贾管事啊。
亲眼看着他把剩余的灵香草换走,留下的……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广而所觉,广而周知,广而告之,广而……什么来着,缩于隔板之间,脑中集中于分散注意力。
可…
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再变得清晰,发现自己趴在软垫上,身边坐着云为衫。
“我怎么又睡过去了。”
云为衫面不改色地将画卷放下,抹了手指上的墨迹在帕子上,“今日阳光着实好,暖洋洋的,睡觉也适宜。”
在亭台里,帷帐松解,隐了两人的身形。云为衫取了一旁的扇子,
随后一阵轻浅的风传过来,“宫子羽对你的喜欢,反而让我的努力成为无用功。”
原本躺着,一张帕子藏住面上的波动,我用遮挡阳光的热烈,无意识,只是提醒: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因为宫子羽意识到你的身份,有问题。所以才会疏远你。”
“喜欢浅淡,长久不了。”
按着她的手腕,脸转向她,“他们设了局,就等着你钻进去呢。”
云为衫将其脸上的帕子拿下来,入目便是她的眼神戏谑,但不慌不忙,似乎心已有成算,胜券在握。
“你怎么会知道。”心中思量,面上似无动于衷,云为衫将衣袖松开,身体却紧绷,特别是当在我靠近的时候。
“云为衫,宫门与无锋都不是归所,要不要与我做个交易,事成,换你自由。”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重靠回躺椅,悠闲地为自己扇风,这天气不热不冷,
只是刚才的太阳被云掩遮了,感觉闷闷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宫子羽,他可没有喜欢的人。”
所有的事不过是一个幌子。
谢危的“险恶用心”,有时真让人忍不住想远离他。听见脚步声远离,一阵风带着窄门掩上,轻窄震荡的声响,
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听得到。”刚刚想到,那人此刻就出现在眼前。
“你听得到什么,我可没说你坏话。”圆扇遮住眼前,不去看他。
“你想做的事我不过问,但你不能破坏我的计划。”又听到这句话,我真是疑惑。扇面慢慢被移开,
谢危的面庞便展现在面前。撑着笑容,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
“就这么在意啊,谢危。”是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恶劣吗?为什么非要把我想得这么坏,靠近他。
有人讨厌她这副样子。
平静无害的外表,满眼都是你,只有你的模样,可让不少人不设防备栽入坑洞。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确定以及肯定。只是谢危回避视线,
但却将手中的扇面移回两人之间,隔绝了视线,我也忍不住笑了。
“你视世间所有人为平等的存在,那所有都有追求自己欲望的权利。”
“我也只是想让自己开心,这样也不行吗?”这番无赖的态度,会让人觉得只是强词夺理。
“至于你说的,因为我的肆意,让他人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这话像是宫子羽说出来。
“但我并没有让他们受伤呀。”很安全,很健康的都活着。人生的道路上,
他们会得到很多的东西,没必要强求,让所有的结局都美满。
“还是说,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声音慢慢平静下来,放下扇面,
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可我就是这样的存在。改不了,也不想改。”微笑。
是谢危,还是宫子羽。真是奇怪的存在,所以他们到底是同一个人呢。
还是,到底哪里出的什么问题,是他本人的意识紊乱致使自己设想出另一个人。
还是,初时入宫门,因为不设防地对上视线,被迫呈现的能力共享,模拟出恰好是我曾见过的形象,只是为自己的成长。
但为何,我为何会反复出现在两个世界中,还是说,两选其一,都不为真实。
那些不细究这些,若谢危真是谢危,但今日的谢危却不像是谢危。
还有,为何开头总是这句话,跟,像个人机似的。而且只是在我有点念头的时候,
“你真像个人机。”
雪宫中,真正的谢危平静的面容僵硬一把,控制替身将扇面挡在两人面前。
这替身他用得还不熟练,只能用她当作练习的对象,只能粗略地模拟自己的性格,而且因为谢危此时与宫子羽之间的关联,在性格与言行上也会受到有影响。
“无赖又难搞,一副臭脾气。”
而同处一室的宫子羽对于他的间歇性抽风当属见怪不怪。
只等他整理好行装,继续去寒池试验他新想出的取物方法。谢危睁开眼睛,将她说
“自己是人机”
的账记在心里,记牢。
其实也不用太在意,在哪里都可以,只要过得开心就好。想到这里,我推门走了出去,沿着台阶离开供人乘荫的宝贵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