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许是前些天的装扮让雾姬夫人思念起旧人,便不再让我穿着偏蓝的装扮在外示人。可我哪有别的衣服,只能穿着初至时的衣裙。白净的脸蛋一身白素裙,却是更加好看。
只怕雾姬夫人是越来越难过的。
坐在身后为雾姬夫人梳发,
“夫人为何如此挂怀。逝去之人会活在思念她的人心中,不会被旁人代替的。”
雾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侧眼便能看到临莺的装扮,
只是反向其他的话,
她浅浅笑道:
“你做事用心体贴。那这几日,你就先去角宫做几份差事,
羽宫的事务便先放下吧。”
“是,夫人。”
不懂她的心,拾起掉落的饰品,放在桌面上,将木梳交给另一位侍女,起身离开。
我从未刻意装扮过任何人,仅仅是衣服的颜色相近,便让雾姬夫人如此抵触,看来兰夫人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
不过这样也好,我更有多的时间去做其他的事情。赶去绣房,将之前为宫紫商小姐做好的衣服取来,在等待绣娘去取衣服的时候,看到屋内摆着为待选新娘准备的嫁衣,
移视外院,见有侍者正在清洗白色的布料。我看到这些,发觉原来离新娘进入宫门也没有几日了。
是时候,我该走了。
这段日子,因为随侍在雾姬夫人身边,得到的月禄要比先前多很多,我算了一下,若是降低一些睡觉的环境,便是正好可以回到家乡。
是一件绣工复杂的红色锦绣裙,很是适合热情豪气的大小姐。
托起衣物,朝商宫赶过去。遮巾搭在衣服上面,是为防止灰尘沾染。
“呯”地一声,
刚经过宫紫商的房间,便被这一响动惊起,树枝上小鸟飞走。推开门,是宫紫商慌忙从炼器室跑出来的身影,背后缀着一束黑烟,将宫紫商绿色的外衫染成墨色。
“紫商小姐,我将衣服给你送来了。”
“……临莺?”宫紫商放下水杯,用袖子擦了脸上的粉灰,“你怎么有空过来呀。”
“雾姬夫人许我可以在羽宫外当值。我便先去绣房,将商宫的衣服送过来。”
“哦~——”宫紫商则想起雾姬夫人允诺此事的态度,许是让宫子羽与临莺减少一些接触。她回忆起宫子羽提起临莺时入迷的那个样子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当时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貌似执刃大人都没同意,连雾姬夫人到后来,也改变了态度。
“紫商小姐,你这是在做火药吗?”
“你怎么会知道……”?宫紫商心里虽谨慎,但面上还是和笑如平常。
我将衣物放下,“不瞒紫商小姐说,我家中便是做这个的,因此对硝石、硫磺的气味很熟悉。”
“原来如此,临莺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将窗户打开,将浓烟跑出去。
“制作火药,通常硫磺,硝石,木炭之间的最佳配比为一与二与三。但有时,会因为材料中存在的杂质较多,
威力会减小,稳定性也会降低,在放置过程会有爆炸风险。”端起水盆,在地面上洒了些水。
“哦哦……”
“若是可以,紫商小姐可以试着在火药中加入一些白糖,这样可以用于改善火药的一些缺点。”例如降低燃点、提高火药的稳定性之类的。
“那临莺,你知道这些,为何还要来到宫门,只做个小侍女呢?”
我用掸子扫灰的动作停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我来旧尘山谷是为了探亲,只是返乡之时自己的钱财用光了,这才想来宫门做份差事,
赚些财物作为回家的盘缠。”
怪不得,不愿意……谁乐意出趟远门就把自己嫁出去。至少也征得父母双亲同意,做完提亲之事之后,才能留下对方吧。
“那临莺,你的家乡在哪呀?为何要用这么多盘缠。”
“京…”城。
“是在今赢,蜀地。”我顿了一秒,慢慢解释说,“这里离家确实遥远。”都出去快要半年时间了,不知父母身体可还安健。
我也确实得回去一趟了。
“那临莺,你……”
“哎呦!”宫紫商的话被打断,我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孩子摔倒在地,小拨浪鼓被甩飞,掉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是宫瑾商,宫紫商同父异母的弟弟。挺讨人厌的小鬼。
“有人吗?好疼啊。”
硬生生摔在地上,估计屁股瓣都肿了。捏着鸡毛掸子,跟在宫紫商身后,将宫瑾商扶起来,“小少年,你没事吧。”
将鸡毛掸子扔在地上,将水渍吸掉,埋藏痕迹。宫瑾商捂着自己的屁股,脸皱成一团,宫紫商捡起地板上的拨浪鼓,
擦了擦灰,“都脏了。”
“小偷,还给我。”不顾疼痛,宫瑾商一把夺过玩具,结果一下子又摔倒在地上。
“小少爷,我送你回去吧。”
“你是谁啊?我在商宫没见过你。”宫瑾商这才抬头。看着不是熟悉打扮的人,
宫瑾商退后几步,让身体掩在宫紫商这个还算认识的人后面,她给自己的感觉很可怕。“你,快送我回去。”
什么态度。宫紫商耐下性子,“我可是你姐,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你才不是我姐姐呢,娘亲最讨厌你了。”一大一小,一高一低,我就听着这个小屁孩儿的无礼之言,心里有个主意。
“那是因为你娘不是我娘,但是你爹还是我爹,所以我们还是姐弟……”缓和了面部表情,让自身气质调节得温和一些,
“小少年,我送你回去吧。”
宫瑾商看向这个人,突然觉得刚才是错觉,好像也没这么可怕,“但父亲说了,他才不喜欢你……”
“…她算什么宫主…”我抓过宫瑾商的衣袖,带着他朝门那边走。这条小道上,他的嘴还叭叭个不停。
“屁话说够了吗?”
站在房间一边的角落里,我俯身看着这个臭小孩,
“一宫之主挑选的是有能力的人,你会什么。会武功吗,会做武器吗,学堂教你的《三字经》会背吗?天天在这里自说自话,还什么长大之后宫主就是你的。
你现在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吧。”一连串下来,宫瑾商吓得蹲坐在地上,这个人怎么会变脸呀。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你是哪个宫的,对我不敬我爹会惩罚你的。”
“谁说我不会写自己名字吗?”
“瑾怎么写?”宫瑾商卡壳,然后又要哭泣,嘴都瘪起来了,
“我要告诉我娘,让她找人来惩治你。”
我蹲在对面,捏住他的脸,然后宫瑾商就哭不出来了,
“别哭了!”。
“就会玩你的玩具。”
“遇事就哭,还当宫主,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你羞不羞啊。”
我放下手。
宫瑾商将拨浪鼓抱在胸前,他摇摇头:“可是我爹我娘说我长大之后,就是要当商宫主的。”
“你娘说给你摘天上的星星,你也信。”
“紫商小姐比你厉害,她会做武器,会做火药,字也比你认得多。
你娘说得都对,那她这么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呀。”
宫瑾商撅起嘴,“你到底是哪个宫的,凭什么这么说我娘。”
“你要找人告状。”
“我是角宫的,
那你去找角公子告状吧。”拍拍他的肩膀,拉着宫瑾商站起来,
“…要不我带你去。”
宫瑾商擦了擦眼泪,脸上的痕迹并不明显,委屈:“我身上疼,
你带我去徵宫好不好?”
“你先去给紫商小姐道歉。”
“我不去——!”我拿过他手里的拨浪鼓,“快去。”
宫瑾商瘪瘪嘴,不然他的拨浪鼓都被弄坏了,才不情不愿地慢慢走过去。
宫紫商不知道临莺和宫瑾商说了什么,只是感觉不远处,两人对峙时,看着临莺,就突然觉得她变得很可怕。
“对不起。”极小声,而且不情愿。
“…咚咚。”是拨浪鼓的声音。
“对不起!”宫紫商才意识到,临莺在为自己出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临莺看着像书斋里严厉的教书先生,
她也有点慎得慌。
“没事没事。”
“紫商小姐,那我先带小少爷去徵宫看看。”
“去吧。”
。
“她好厉害呀。”
小黑突然出现,宫紫商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突然睁开,“她确实不一般。”
“小黑,这次火药配方,要不额外加些白糖进去怎么样。”
“我依稀记得,有书中记载糖确实可以使烟花更稳定。”
临莺说,若是可将硝石硫磺中的杂质剔除减少一些,可以用其他的配比方式。
硝碳硫磺,一十五与三与二,
硝硫碳,三与二与四。
“蜀地,有以火药出名的家族吗?”
“你在问我吗?”宫紫商与小黑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茫然。
“我又没出去过,我怎么知道。”两人齐声,还是小黑,“……那好吧,事不宜迟,我们继续吧。”
“好,小黑~”
宫瑾商抬头拉着自己的人,摇摇手中的拨浪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娘,我爹说最喜欢我了,只有你欺负我。……我就是想当商宫主,
你能告诉我宫主应该会什么吗?”
扯扯她的手,“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哑…聋”子吗。
宫瑾商看到人的眼神好可怕,咽下话。
但他又继续言言哒哒。
“我叫宫瑾商,你叫什么呀。”宫瑾商抬头看着她,也不注意脚下的小石头。
“哎……”呀。
“小少爷,你记得看路。”娄住这个小孩儿子,“现在紫商小姐才是商宫宫主,你要是想知道,就要礼貌地向你的姐姐请教。”
“从小到大,我娘都说,我长大就是商宫主,也没有人告诉我,当宫主要学习很多东西。”抬头握住自己的拨浪鼓,
宫瑾商说:“我把这个给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爹说,长大之后继任宫主,要重新振兴商宫。可我从来,
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徵公子,也就是宫远徵少爷,他八岁时就成了徵宫宫主。一直到现在,将徵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前路光明。”
“你说得我有点听不懂。”宫瑾商睁大眼睛,等待我的解释。
将名字略过去。
“你想知道,就去问你的哥哥姐姐。”到了药馆门口,宫瑾商却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其实我一点也不痛,我想回去。”
“……真的?”
“都到了,去看看也没关系的。”
在医馆,让大夫瞧了瞧,
确实没什么事,没有伤口,什么痕迹都没有。我站在一旁,低头看到木板缝里,不知何时长出的一棵小嫩草,在只有一束光晕进入的角落里。
“你在看什么?”
退开一步,露出门框处的嫩绿色,“这里落了一颗种子。”
“徵公子。”
夹缝生长,无土无坯。
“临莺姑娘,”宫远徵看向站在门口的临莺,走上前一步,
背影挡住投向这里的目光。
“听说你又被调去角宫,我该不该恭喜你,离目标更近一步。”
怎么如此迅速,雾姬夫人就这么讨厌我吗。浅显且礼貌的笑意,投向身前的宫远徵的目光,突然觉得奇特。
为何他会这么想。
“徵公子,你唤我临莺就好。”
而且这么了解且在意我的动向。
“徵公子,你的袖子被刮破了。”宫远徵跟随我的视线,留意到袖子的边缘有一道被划破的口子。
。
“姐姐,我想睡觉。”
宫瑾商这时走过来。
刚刚有商宫的侍女过来问询的情况,只是虚惊一场。
“那我先回去告诉夫人,小少爷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
临莺你记得带小少爷回去。”
。
在里面的休息室里,将宫瑾商安顿好,我走出来,朝宫远徵行了一礼。
“多谢徵公子。”
“真麻烦。”宫远徵撇撇嘴,就要转身离开。我扯住他的袖子,却下一秒,他停住脚步。
“公子能否在这里待一会儿。”
“你想干嘛?”宫远徵不由勾唇角,眉眼也忍不住上扬。我指着他的衣袖,
“我想……”
在隔壁房间里,我坐在一边,扯了针线。一点一点将口子缝起来。因为时间不多,准备等到再稍晚一点,重新再修饰一下。
没有剪刀。我扫视了一圈,最后选择将线咬断掉。坐在床缘,
宫远徵注视着她的动作,无意识抿了一下唇之后,不知不觉地,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临莺的脸颊。我疑惑地看着宫远徵,随后想将嘴里的线头吐出来。刚想低下头,就有手指挡住下巴上,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直到嘴唇被人含住,舌尖触碰到柔软的里肉,我握紧手里的针线,怕它们落在地面上消失不见。
该不该闭眼睛。
怕他做出什么后悔的事情。我咬住他的下唇去阻止宫远徵的动作。
可眼神相接,唇部有疼痛传来,是被报复性地咬了一口。我闭起眼睛,想推开宫远徵。可猛地想起,
好像之前也这样过。只是脑海里的记忆很多,我依稀记得,与此时似乎是有些相似的场景。为什么忘得这么快?
好像是自己会自动将有刺激性的记忆削弱削弱再削弱。握住手腕,拉近两人的距离。宫远徵搂住她,视线相触一刻,
再一次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