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将针线收罗进布包里。一如往常,像个种子一般生根发芽。
将外衣上的缝口再修缮一下,叠好放在床缘的架子上。今夜,用布巾擦一下架子应该就可以了吧。
说来,时间回到一个半时辰以前,在宫远徵再次靠近的那一刻,我捂住他的嘴巴,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呼吸苍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宫远徵放开束着人的手,离开了房间出去。
我才要哭吧。
回到现在,将宫瑾商送回去之后,将徵公子房间里的外衫,就是之前缝补的衣裳放好之后,处理好手上的活计,
端着水盆,
从外面换了干净的清水再回来,做完一切之后,终于得到休息的时间。
回到女客院落,在偏院是侍女居住的处所里,傅妈妈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作为暂居所,可以前往各宫侍事,而且
这里与各宫的距离都差不多。
“其实也是因为女院里的花植需要人照料,临莺你做事认真细致,
我当然放心你。”
傅嬷嬷说话真是客气,幸好这份差事也会加月禄。我自然同意。
蹲在地上,洗手。顺便将裸露的脖颈清洗干净,上面附着汗水,有些黏腻的不适感觉。垂散下来头发,我静静地坐在院子里,
在月光下,像玉塑像。
靠在柱子上,恍惚地伸出手,眼前似乎出现一个人影,可我看不清他的脸。
慢慢闭上眼睛,从半高的台子上跌落,幸得那人接住,抱在怀中。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宫唤羽将人抱在怀中,手臂穿过膝弯,把人抱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默默将视线移向前方,
不再看人。我握住不知是谁的衣袍,躺在房间里面,静静地睡过去。
直到第二天,醒来之后,看清手中的袍衫,才将懵蒙的状态换掉。脚步声匆匆,在室外,迅速地这袍子藏起来,
我坐在床上,看清来人。是悦珊,同样被安排在女客院落的侍者,之前是在羽宫。
“莺娘,你醒了。”
“你怎么过来了,现在羽宫不忙吗?”悦珊只是笑了笑,将汤药和饭菜放下。
“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这些事都有别人负责。”悦珊摸摸临莺的脑袋,“你真傻,都能把自己累倒。
别人呢是忙里偷闲,就你一个一直都学不会偷懒啊。临莺你真傻。”
说着,悦珊她眼眶都红了。
“会不会麻烦你。”抓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我眨眨眼睛。
“先前你帮我这么多忙,我现在帮你又有何妨。”悦珊保持笑容,耐心宽慰道,“今日,你安心休息就好。”
悦珊将房门关上,回忆之前唤羽少主的命令,默默叹息一口,他不让说,其实是免了今日临莺的差事。
这位少主大人是在做什么?
这也是我同样的想法,所以这位……是做什么。将这位少主的衣服叠起来,放在一处,下午正好将这件衣服送去浣衣房。
今日得闲,送完之后就回来睡觉吧。
端着衣袍,在前往浣衣房的路上看清石壁落下的水瀑,听着冲刷岩石的水流声让人感觉清透了许多,我闭了闭眼睛,
吐露一口浊气。
再睁开眼睛,面前竟然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宫子羽。
“羽公子。”
“临莺…”
宫子羽看清我的模样,“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
“羽公子,我没事。”浅浅笑了一下,我看向宫子羽少爷和金繁侍卫,“只是我还要去送衣服,就不打扰羽公子了。”
看着临莺离开的背影,无端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同,缺了以往的活力。
“真奇怪,莺娘今日并未来羽宫,怎么拿着哥哥的衣服。”
宫子羽看着想着,金繁想着看着宫子羽,宫紫商近日待在商宫里,许久未曾来羽宫了。
“金繁,突然感觉我真的好闲。”
“羽公子,不如找些事情来做。”金繁故作不在意地说道。
“做什么?”
“不如去商宫看看。”
“你是想找我姐吧。”
金繁没否认,“羽公子,我们起程吗?”
“还是算了…”宫子羽突然想起,“紫商姐姐前几日告诉我,最近她会很忙,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
角宫。
“今日当值者是谁?”
“回角公子,今日是临莺。但她因病告假,明日才会过来。”
“你先下去吧。”
“是。”
。
睡觉睡觉睡觉。
一只钗子挽起所有的头发,不着寸缕,泡在温水里面。过了半炷香,草草洗完,穿着单薄的内衫,如愿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新娘的所有服饰,再等两日就要彻底完工。而再等三日,这月就要结束了。
等拿到工钱,
我就准备离开宫门。
两个时辰后,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看到床边蹲守着一个身影,正在期待地看着自己。
“你醒啦?”
“紫商小姐。”我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这月之后就要走了。”宫紫商冒然开口,神情有些尴尬,
“放心,我没有告诉别人。”小黑不算,他是自己听到的。
“有确实有些问题,需要你的帮助?”宫紫商悄咪咪掏出一卷纸,上面罗列一些小问题。“勤学好问嘛。”
我眯起眼睛,
趁灯光较明亮,看着上面的问题,理清自己的思路。
“大小姐,建议先待在这里一晚上吗?”
“当然,我时刻准备着。”宫紫商故意拍拍胸脯,“小黑,可以啦。”
我穿上外衣,系着腰间的带子。发钗被取下来,喝了一口水,转身就发现宫紫商与小黑排排坐,有纸、笔放在桌上。
“虽然我不了解,你们想知道什么。”
“但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或许对你们有帮助。”
“明白了。”小黑举手加点点头。宫紫商也不后让,挤了一把小黑的肩膀,让自己靠前,“当然。”
之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我站在前面的空间里,手提着一壶茶水,边说边绕圈走。越说越清醒,兴志也上来了。
只是对面的两人从一开始聚精会神听到后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记着东西。
“小黑,手快点儿。”
“大小姐,纸都用光了。”
听到这里,我停下脚步,转身暂缓了一会儿。“我看天快亮了,要不明天再说。”
“好的,临先生。”
听到他们的称呼,我竟觉得有些奇特,不自觉地挑挑眉,总觉得在哪里也听到过。
“明晚见。”
。
角宫内,果然休息一天之后,再工作,感觉整个人都是懈怠的。拿着扫帚,慢悠悠地将廊道里的碎草屑,扫到下方的泥土地。
这一幕,落入走路前来的人眼中,在空前安逸的院子里,
宫远徵却有些无所适从,抱臂的一如往常的姿势,离几步远,
就要经过这里。
抬起头,移步几步,将道路让出来。
经过旁边,宫远徵停下来,他看对方低垂的眉眼,一片安静。
“你就没话……对我说?”
“徵公子……”我抬眼,轻轻开口:
“今日天气很好,也祝您心情愉快。”
平静得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几乎一夜都没睡的宫远徵,却在此刻气笑。分明是她在撩拨自己,现在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我有话,跟你说。”
可我不想听。
“是,徵公子。”
说完。
将手中的扫帚放下,
扯起腰间的帕子,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宫远徵看着我慢吞吞的动作,然后只得对方无言语地笑容,唇瓣轻起,微张口。
宫远徵移开脸。
刚想开口,结果徵公子偏移过脸,不再对向我。把帕子收好,
将一片落叶轻轻踢下去。
看着它。
挂起笑容,视线移向徵公子,
“徵公子……”
“叫我远徵就好。”
“远…徵公子。”
叫远徵……我想我叫不出口。
“为何?”
来到无人的地方,我看着这条道路,旁边的小水池,还有黑夜时分会亮起的灯笼。
有些潺潺的水流声,
但衬得这里更安静下来。
“自然是想让你这么叫我。”宫远徵朝前走一步,眼前只是人的侧脸,也看不清的表情。
“临莺,我…”
好像……是。
与他对上视线,眼神停留在宫远徵开合的唇瓣,听不见,似有耳鸣。
眼前迷蒙,抓着他的手臂,向上探索。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宫远徵错开眼神,不想暴露自己的紧张。
扶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靠近耳边似有温度暖着透红的耳垂。
“没有。”
“你……”宫远徵被推开,我微微缓缓退开一步,转身朝后走。
我不喜欢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