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鸢刚走那一年,沈知砚到处找不到她,找去了姜家老宅,姜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对她的行踪闭口不谈,只说她走时特意强调不希望任何人去找她。
明明前一天还跟他有说有笑的人,后一天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甚至连离开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第一年,沈知砚很生气,他心里想的是时鸢回来后,他肯定要晾着她,短时间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看。
第二年,他依然生气,因为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自己暗暗发誓也要不理她一样长的时间,她得和他一样难熬才行。
第三年,他开始想时鸢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他商量,她知道不论她想干什么,他都会帮她的啊。
第四第五年,沈知砚很想时鸢,他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时鸢回来。
然后时鸢在第五年真的回来了,回来第一天他们就遇见了。
她还假装不认识他。
那一夜之后,沈知砚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中间空白的五年,把握当下就好,时鸢还在他身边就行了。
但是时鸢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她似乎已经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甚至在躲着他。
而且,她不想留在国内。
“时鸢,当年是你不告而别。”
时鸢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他,她走的时候是给他发了消息的。
虽然只有八个字,内容也是不让他找她。
这也算是不告而别吗?顶多算是离开的突然吧?
算了,不重要了。
时鸢拳头握紧又松开,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地回忆道:
“沈知砚,五年前我到国外那天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沈知砚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可能,我没接到......”
他手机一直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给时鸢还设置了不一样的手机铃声。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漏接了,应该也有未接记录的,但是,都没有。
时鸢用平缓地口吻,继续说道:“对,当时接电话的,是一个女生,她说你太累了,睡着了。”
那时她刚到国外,机票就是买得最快起飞的一班,无所谓目的地在哪,当时的她,只想马上离开那个让她有些窒息的城市。
她出了机场,拉着行李箱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脑海里充斥着她不小心听到的自己当年走失的真相。
真是好笑啊,没想到她竟然不是被人贩子拐走的,而是被吵架后各自离去的父母遗忘了。
双方都觉得对方会带走她。
直到第三天,和好后聚到一起的双方才知道自己的女儿丢了。
奶奶不知道从哪知道了真相,在质问爸爸妈妈为什么,
“既然知道当年是你们自己错了,时鸢找回来后你们就应该更上心才对,你们怎么能对她漠不关心?”
爸爸严肃又冰冷的声音,隔着门缝传出来:
“我看到她就会想起当年跟槿月吵架的那一幕,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吵架,是我们婚姻的唯一裂痕,她的出现就是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们曾经发生过这件事。”
妈妈的声音已经哽咽,但她还是接着他的话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已经习惯了一儿一女的生活,或许把她找回来就是错误的,在我们心里,她早就已经死了。”
时鸢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她被接回姜家后是能感受到爸爸妈妈对她的不喜的。
她只以为是多年未见,她也不是一直被养在身边,自然是比不过姜泽和姜晚晚的。
所以她跟着奶奶搬去了老宅,这样也不会招他们心烦。
可是她没想到他们不喜欢她的原因是这个。
她的爸爸妈妈亲口说,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时鸢拖着行李箱走到了海边,已是冬季,海边的风很大,没有多少行人。
风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脸上,她虽然只穿了一件宽松毛衣,却并不觉得冷。
只觉得心好像被人捏在了一起,疼得厉害。
但是她已经哭不出来了,近十个小时的航程,眼泪已经在飞机上哭干了。
她站在海边,看着那片萧瑟的海,脑子里想起了沈知砚。
他是时鸢回姜家后,除了奶奶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在今天之前的几个月,他们在一起也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
她给沈知砚打了个电话。
她很少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他打过来,偶尔的几次,她打过去都是没响过第三声就接了。
但是这次响的尤其的久。
就在时鸢觉得马上就要出现那段官方的对不起时,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是一个女生。
时鸢听到愣在那里,直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好,有事吗?”
时鸢用力咬了下嘴唇,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她艰难地开口:“把电话给沈知砚。”
对方有些娇羞地笑了一声,“不好意思,他刚刚太累了,现在睡着了,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
时鸢挂断电话。
她当时就像是靠着一根藤蔓吊在悬崖上的人,后来“啪”的一声,藤蔓也断了。
是啊,连她的亲生父母都不爱她,甚至觉得她的出现是个错误,她又怎么能奢求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人的爱呢?
她看着面前那一片海,好像并不萧瑟了,感觉充满了暖意。
好像还是岸上更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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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砚见她不说话,走近她,在她旁边坐下来,捏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向着自己,再次重复道:
“我真的不知道有那通电话,时鸢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还有你今天说的,林沐瑶,我跟她真的没有关系,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喜欢她。”
时鸢把他的手松开,看着他答道:“沈知砚,这些都不重要了。”
“十八岁那年,我说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所以拒绝了。我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当朋友也可以。”
“二十岁那年,我搬进你家,与你朝夕相处几个月,我承认是因为我还是放不下你。”
“那时候我劝自己,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反正和你朝夕相伴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但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五年过去了,时间确实是可以冲淡一切的。”
“人体更换一次细胞周期的大约是180天,6到7年就能全部焕新,沈知砚,我们已经五年没见了,我们现在都几乎是个全新的人了。”
沈知砚有些错愕地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嗓子里又干又涩,试探地问道:
“时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鸢眼眶微红,平复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站起来,看着沈知砚的眼神清冷中带着距离感:
“我的意思是,沈知砚,我已经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