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脸上露出茫然之色,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家有兔子哦!”安安笑眯眯说道,“我捉到哒!山上!”她手指了指山的方向,“俺们这山上啥好东西都有!”
她兴致勃勃讲述着:“我捉到兔子的时候,它肚子里就有兔宝宝了哦。回来之后生了好多兔宝宝,兔宝宝又生兔宝宝……
“我们就有了好多好多兔子,我家里都养不下啦!
“俺们村就盖了个兔场,大部分兔子都挪过去了,我娘每天都要过去看一看……
“俺们家的兔子又有宝宝啦,我娘说,过完年才能生,到时候给你们捉小兔子来玩,可好玩啦!
“还有还有,周叔叔院子里的鸡也是我喂哒!
“小鸡小时候可好看啦!黄黄的,毛茸茸的,叫起来是这样的……”
她似模似样学着小鸡叫。
两姐妹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听着她絮絮叨叨。
安安也不客气,说得口渴了,就指挥她们给自己倒核桃浆,但是喝到第三碗的时候就说:“娘说了,不能多喝,会上火,我喝水就好啦!”
两姐妹交换了个眼神,这小丫头还真听话。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安安的小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好在她自己已经挪到了炕里头,不怕栽下地。
周绵有些慌,用眼神问姐姐:“怎么办?”
周绮微微皱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安安小身子一栽,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两姊妹脑海中都有一瞬的空白,又等了一阵,听见小家伙呼吸平稳绵长,小身子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才悄悄挪了过去。
安安睡得香甜,白净的面孔上浮现两片红晕,梳成丫髻的头发乌油亮,弯弯的柳叶眉和头发一样黑,睫毛密而长,像是夏日停留在花朵上的蝴蝶的翅膀,微微翕动。
小小的鼻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粉红的小嘴儿时不时吧唧两下。
真当得上“粉妆玉琢”四个字,也难怪她敢说自己“最可爱”。
周绵有点不安,“姐姐,怎么办?”
周绮想了想,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对自己二人造成伤害,便去扯开一床被子给安安盖上,拉着周绵远远坐着观望。
安安本身穿得就多,炕头又热,身上再盖上被子……就更热了,小脚丫一抬,就把身上的被子踹开了。
感觉到丝丝凉意,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这一回,手脚都摊开了,写了个舒展的“大”字。
两姐妹先是被吓了一跳,同时站了起来,待发现她睡得给外香甜,又平复下来,重新坐下。
还是周绮过去,拉过被子一角给安安搭在了肚子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两姐妹就这样静静看着安安睡觉,心里慢慢也归于平静,脸上甚至带上了几许柔软。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秦瑛在外道:“两位周姑娘,我来送饭了。”
这回是大烩菜配二合面的馒头,另有两个小菜。
放下吃的,秦瑛笑着说:“我闺女是不是睡着了?给两位姑娘添麻烦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周绮周绵让开门,秦瑛走进去,见到安安肚皮上搭着的被子角,唇角的弧度扩大,弯腰把孩子抱起来,还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安安,虽然没睁眼,却已经从熟悉的味道判断出来人是谁,咕哝道:“娘,还困。”
“娘知道,”秦瑛柔声回答,“不过该吃饭了,你也该醒醒啦!”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从腰上解下小被子,给安安围上,冲两姐妹点头示意,走了出去。
两姐妹目送着母女俩离开,栓了门,转头看向桌子上的饭菜。
周绵有点不安:“姐姐,没有人试菜。”
“我先吃。”周绮迈步上前,拦住想要争抢的妹妹,每样吃的都先尝了尝,确定没问题,才说,“没事。”
两姐妹相对分食,这饭菜的分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两人能吃到八分饱。
饭毕又喝了核桃浆,便觉得十分满足了。
不多时,秦瑛过来收碗筷,就在门口完成交接,并未再进门。
两姐妹感觉十分自在。
墙角有柴火,周绮往灶膛里填了一根柴,又拿着蜡烛就着灶膛里的火点燃。
其实她们俩对于家务活是驾轻就熟的,自从流落到那户人家,她们什么粗活累活没干过?
是到祖父身边之后才重新娇贵起来的。
两姐妹在烛光下默默无言半晌,少了一个安安,怎觉得屋子里空旷了许多?
良久,周绵才小声问:“姐姐,你说……她们真的养了兔子?野兔子也能养得活?”
周绮摇摇头,沉吟片刻,问:“你想看吗?”
周绵下意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想!”
外头人太多,她怕。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琅琅的读书声,但因为隔了几堵墙,听得并不十分真切。
周绵好奇道:“这里还有学堂?”
周绮侧耳听了听,摇头:“就在这院子里。我听到秦姑娘的声音,她是先生,这里面还有……安安?”
周绵认真听了许久,觉得并不十分真切,便走到外头,把耳朵贴在了门板上,这回听清了,授课的的确是秦瑛。
学生……怎的有男有女?
“姐姐,”她走回来,十分不解,“这里……好像不一样。”和她们所相处过得任何一个环境都不一样。
周绮却有些出神。
小时候,家里也是给她们请西席的,一起读书的,除了她们姊妹,还有附学来的表姐妹,以及伴读丫鬟,十几个人,坐满了一间课室。
先生教授的内容也很多,除了读书写字,还教弹琴、画画、插花,甚至学生可以自己选喜欢的内容,先生因材施教……
当时觉得苦,每日都要完成相应的课业。
可如今再想要那样宁静祥和而又轻松的日子,却再不可得了……
“姐姐,你怎么哭啦?”周绵慌忙掏出手帕给姐姐擦泪。
“没事,”周绮把妹妹拥入怀中,“我就是……有点想家了……想我们从前的,如今再也回不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