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完最后一颗纽扣，叶恒宁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快步走向了诊疗室。
    随着衣摆飘起，熟悉医院环境的脚步声响起，仿佛前世今生的两条平行线在此刻有了交汇……
    “叶……叶大夫，器械都准备好了。”
    叶恒宁刚走出更衣室，年轻医生便迎了上去，“病人呕吐反应有些强烈，出冷汗也多，我已经让护士准备了电解质补充液。”
    年轻医生眼中闪烁着期待赞许的目光，几乎要把“求表扬”三个字写在脸上。
    叶恒宁点头道：“嗯，做得好，郭大夫。”他看到年轻医生胸口名牌写着“郭颉”。
    郭颉嘴角乐开了花，终于得到了表扬！
    “大头，你能坐起来吗？”叶恒宁检查了一下器械，一切都在，只是规格尺寸和材质……
    叶恒宁用止血钳捏起胃管的一端试试手感，手感确实有些差异，但这台胃肠减压术作为门诊小手术来说，问题不大。
    周大头费力地从床上撑起身体，两位护士见状忙上前搀扶。
    “真汉子。”叶恒宁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周大头憨厚地笑了两声。
    普济村卫生所没有专用的治疗椅，叶恒宁让周大头坐稳后，在他的颌下垫上了治疗巾。
    “抬一下头。”叶恒宁握着周大头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随后取过棉签，准备开始消毒。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科长，你这么被叶大夫抓住脸，像个大闺女似的。”
    周大头苍白的脸颊竟然因为这句话浮现出一抹害羞的红晕……
    在那间简陋却整洁的村卫生所里，叶恒宁一手紧紧捏着周大壮浓密的胡子，目光扫视着四周，却发现这小小的诊疗室并未挂上门帘。
    “让大家暂时回避一下。”叶恒宁扭头对身边的年轻村医小许说道。
    小许村医听到这话，面色吓得煞白，她理解成叶恒宁是要让她赶走那些正在场的乡派出所的警察吗？
    “你是这儿的医护人员。”维护诊室秩序本就是她的职责所在。
    小许村医一愣，望见已经戴上了一次性乳胶手套的叶恒宁和郭师傅，她咬了咬嘴唇，没错，她是一名护士，“你们这些人，请出去，别打扰大夫看病。”小许村医鼓起勇气，冲着那几个吊儿郎当的警察大声喝道，尽管嗓音略显颤抖。
    几个警察先是愕然，正欲张口反驳，这时坐在一旁的裴支书裴孟站了起来，“好好好，咱们出去。”说着，他便带头离开了诊疗室，其余的小警员也随之而出，退至门口的大厅等候。
    眼看裴孟也要离开，周大壮感到手心里传来一阵痛感，不禁紧张地道：“裴……裴支书，您能留下吗？我……我有些害怕。”
    周大壮原本想留住其他的同事，然而他们走得匆忙，此刻只剩下他一人面对着脸色严峻的叶恒宁，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仿佛在琢磨该从何处下手，这一情景让他不由得一阵胆寒。
    裴孟下意识地看向叶恒宁，后者微微点头，“家属可以留下陪伴，但不可发出声响干扰病人。”
    得到许可，裴孟重新坐回了原位。
    有几位年轻的实习医生在场，叶恒宁很自然地开启了手术教学模式。
    “左侧还是右侧？”
    “右侧吧，他的右鼻孔明显较大。”
    “瞧这人脸盘大，鼻子也大，插入胃管容易多了。上次我和老师给一个小姑娘做手术时，她鼻梁细小得很，虽说是好看，但在关键时刻涂抹凡士林就不方便了。”
    “既然你跟着老师学过，怎么还会不会做呢？”通常医生在手术室里都会闲聊几句，电视剧里展示的那种紧张场景，大医生汗流浃背，小医生神情紧绷的情节，大多出现在长时间的大手术中。像这样的小手术，如果一直绷紧神经，恐怕连铁人都要坚持不住。
    平日里对学生严厉的叶恒宁，在手术室内反倒显得较为温和，毕竟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心理承受力较弱。他们科室之前甚至还发生过实习生因受导师训斥而哭泣，一边流泪一边做手术，险些把半麻醉状态下的病人吓得犯病的事例。
    “这类手术病人普遍难以接受，就像那个小姑娘，如果不是老师吓唬她，告诉她不做这个手术可能会丧命，要么就是在肚子上划一刀留下一条长长的蜈蚣般的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要么就是忍受一会儿鼻子的不适，她肯定是不会同意做的。”郭师傅话语中透出惋惜之情。
    “放松，由你来扶稳他的头部，你自己别乱动。”剪鼻毛历来是新手医生的任务，叶恒宁毫不犹豫地把位置让给了郭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