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两只眼珠子紧紧盯着下方，亲眼目睹剪刀尖刺入自己由于恐惧而扩大的鼻孔。
    一下，两下。
    “王大夫，您看我找的位置准不准。”小赵做完鼻孔撑开的动作，满脸得意地问。
    王大夫笑着默不作声。
    叶一柏用食指轻轻探进张老汉的体内，触摸到其脊柱旁的交感神经节，“没错，就是这里。”
    叶一柏话语刚落，许队长和沈副院长两人立即围了过来。
    “这神经看着挺健康的，要截断，多可惜啊，左右的交通分支是不是也得切除？”许队长问道。
    张老汉瞪大双眼，目光空洞，尽力屏除对自己身上器官讨论的一切声响。显然，这种办法奏效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张老汉的心态逐渐平和下来，连呼吸也变得稳定而悠长。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残酷，仅仅五分钟过后，一种名为“尿意”的感觉悄然爬上张老汉的心头。
    怎么可能！
    他已经禁食了八个小时，并且上手术台之前特意去了趟厕所，这才过多长时间！
    更关键的是，如今他已躺在手术台上，刀口都已经开了，难道真让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解决生理问题不成？
    万万不能，必须要憋住！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老王啊，给我扎一针吧。”两分钟后，张老汉无奈地开口求助。
    麻醉师王大夫一头雾水：
    “可不行啊，张老汉，您现在的状态很好，过度麻醉只会损伤您的身体。”
    呼吸，呼——吸——
    张老汉的脸涨得通红，再也忍不住了！
    “要是再不让老子昏过去，老子就要尿裤子啦！”
    手术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叶一柏操作着神经勾将交感神经干提了起来，低声道歉：“抱歉，张伯伯，刚才我在挪动您输尿管的时候可能力度稍大了些，给您造成了一种想要上厕所的错觉，其实您现在并没有尿意。”
    叶一柏穿好丝线，将交感神经干游离至膈肌脚下方，并补充道：“您可以试试看。”
    张老汉胸脯剧烈起伏，心里暗骂，若此刻的叶一柏是自家兵崽子，他早一脚踢过去了！试试？试个啥？试能不能放出来吗？
    张老汉急促而粗重的呼吸影响了血管的收缩，不过这次他知道错在自己，相信叶医生所说的能克服一下。
    叶一柏迅速切断神经节及其相连的左右交通支，小心翼翼地将张老汉的输尿管归位。
    “沈院长，腰部切口请麻烦您缝合一下。”
    沈副院长朝叶一柏竖起大拇指，随后接过持针器，走向张老汉腰部的切口位置开始缝合。
    与此同时，叶一柏开始处理张老汉的下肢手术。
    由于缺乏精确的血管彩超和ct血管造影技术，张老汉这一台手术的切口定位几乎完全依赖于外科医生丰富的临床经验。因此，对于腘动脉和股动脉的探测必须格外小心，一旦遗漏哪怕一点，手术的效果都会大大折扣。
    “换把小号手术刀。”
    器械护士立刻接过叶一柏手中的手术刀，换上一把尺寸较小的。
    小号手术刀沿着缝匠肌前缘纵向切开深筋膜，同时将肌肉向后拉拽。
    于是，隐神经和大隐静脉渐渐显现出来，叶一柏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切开内收肌腱膜，解剖出血管神经鞘。
    “找到了，找到了！哎呀老沈，我记得你也抽烟，得戒啊，你看这动脉丑陋成什么样了！”唐传芳扭头对沈副院长感慨道。
    太阳炙烤着广袤的田野，村里的老中医沈来手上的针线突然一顿，哎呀，偏了！他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躺在破旧门板上的张老汉，老人纹丝不动，像是一早就进入了沉睡。
    “你这家伙，嗜酒如命，血压还高，咱俩半斤八两。”瞧见老友毫无回应，沈来心里踏实下来，继续手中的活计，毕竟都是过了半百的人，更何况老张身上早已布满了岁月留下的伤痕，这一针偏了，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这小腿肌肉连着骨头的地方确实复杂啊。”许大夫感慨地说着，麻利地切断了多余的肌肉组织。
    叶大夫沿着处理干净的肌肉边缘探寻腘动脉和胫前后动脉，“准备乳胶片。”
    “明白。”
    沈来小心翼翼地用乳胶片分离出胫后的动脉，“扶稳。”
    许大夫握住拉钩，沈来专心致志地缝合伤口，叶一柏的目光则在唐大夫和旁边那位面生的大夫之间流转，最后指向那位陌生大夫，示意他接手拿住乳胶片。
    大腿动脉的探查并无异常，但在股静脉与股神经之间找到了股动脉、股深动脉以及股浅动脉，叶大夫一一在它们上面系上了橡胶带，以备接下来阻断血流使用。
    紧随其来的重头戏便是取下大隐静脉。手术室内，众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沈来三两下便完成了缝合、打结、剪线的工作，接着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叶一柏的操作。
    唐传芳特意走到角落的老旧摄影机旁，再次确认摄像头的角度，确保不会干扰手术却又尽可能记录下最佳视角后，才放心戴上一副新的无菌手套，回到他的助手位置——究竟是第三助手还是第四助手，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此刻叶一柏正沿着大隐静脉的路径一刀一刀地切割，每划一下，周围人的呼吸就会加重一次，仿佛与他的每一次动作同步，呼吸一重，吸一口气，呼吸一重，再吸一口气。
    手术布下，张老汉似乎在倾听着他最爱的唢呐曲，尽管那粗犷的旋律并未响起，但想象中的高昂乐音仿佛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那些扯动、牵拉的感觉，张老汉此刻全然不在乎！
    老子经历过刀山火海，挨过枪子儿，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钧文呐！你在哪呢？”
    叶大夫秉持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信念，耐心地向几位乡间的老大夫解析新手术的关键步骤。
    “大隐静脉截取在这儿，就在卵圆窝处，先要解剖出来……”叶大夫边讲解边手脚不停，“所有的分支都要截断，并同时结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