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
太昊这回没有推辞,接过小陶罐,仰起头喝了两大口水,再看小陶罐里面的时候,已经剩下一罐底清水了。
“青帝,还有水吗?再叫姨姨喝一口。”
华红英意识到小陶罐里头还有清水,就趁着太昊没有防备,伸手一把夺过小陶罐,看了眼里边剩下不多的清水,一仰头,一口气就喝完了。
然后,华红英空了一下小陶罐里边的清水,只空出来三滴,抿了抿嘴唇,把小陶罐递到太昊怀里,哼哼道,“红莲,你这陶罐也太小了,才装了这点水,根本就不够喝么?”
华红莲感觉到心里很是憋屈,红着眼睛把头转向了一旁,不想再搭理华红英了,感觉到华红英一点儿也不知道谦让。
太昊看着空了的小陶罐,心里也很郁闷,就算是一会儿小船到了黑水河南岸,可是,要走到罗盘城,还得走到晚上才能走到,这一整天的时光都没有了清水喝,自己会不会在路上渴昏?
嗯嗯,还有妈妈跟花狐,还有闷娃,她们也要渴昏吗?渴昏了咋办?
不远处的花狐似乎看出了不对,急忙喊道,“青帝,青帝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啥话?”
太昊从思虑中回过神,看了花狐一眼,随后抱起小陶罐,摇晃着身子来到了花狐跟前,圪蹴下身子,先把小陶罐放在脚前,又把干荷叶盖在小陶罐口上,用细绳原样绑好,背在了背后。
“青帝,没有水了,咱们还有红枣哩。”
花狐瞅了坐在不远处的华红英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咱们一路上吃红枣,也能耐到罗盘城,只是你不能再把红枣给你姨了,要不然,你摘的那些红枣根本就不够你姨吃的。”
“我姨也摘了不少红枣,你亲眼看见的。”太昊小声提议道。
“唉——”
花狐又偷偷地看了眼华红英,看到华红英没有看过来,马上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青帝,我想说的是,咱们打狼的时候,你姨吓得坐在了地上,在那个时候,你姨手里的树枝不小心把背后的包袱撕开了一个口子,这一路走来,也不知道她包袱里头还剩几个红枣。”
“我的红枣哩?我的红枣咋剩下这几个了?”
也就在这时,华红英可能想吃红枣了,把手里的树枝放在身旁,取下背上的包袱放在腿上打开,马上就叫喊了起来,“哎呀,坏了呀,这里离罗盘城还远着哩,没有了红枣,我吃啥东西呀?”
华红莲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姐,你不是把红枣包在包袱里头么?而且这一路上谁也没有动过你的包袱,红枣咋会不见了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华红英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慌张,但没忘了吃手中的红枣。
“我知道了。”
黑闷娃大声说道,“姨姨的包袱可能是在遇到狼群的时候,自己不小心坐在地上的时候扯开的,除了这种可能,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花狐,你说哩?”华红英吃着红枣,将目光看向了花狐。
“好,好像是这样吧。”
花狐想了想,附和道,“只是当时我跟闷娃都急着打狼,就连青帝也大着胆子跑上前给我俩帮忙,至于姨姨的包袱到底是咋样扯开的,当时天太黑了,我也没有太注意。”
华红莲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太昊三人,问道,“你们三个先看一下,看看你们摘的红枣有没有丢失?”
“姨姨,我们的红枣没有丢失,嘿嘿嘿。”黑闷娃先是摸了把自己的怀里的红枣,又用神识探查了一下须弥袋里边的红枣,笑着摇了摇头。
“姨姨,我的红枣一个不少,都在怀里装着哩。”花狐用手摸了摸怀里的红枣,也跟着说道。
看到黑闷娃和花狐说话,太昊也跟着说道,“妈妈,我摘的红枣除了刚刚吃过几个,都在哩。”
“这样吧。”
华红莲皱眉看了华红英一眼,看向太昊三人,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你们都把自己摘的红枣给你姨姨抓上几把,这样,你姨姨就不用饿肚子了,咱们一会上岸之后,也能很快地走到罗盘城。”
“好吧。”
太昊与黑闷娃和花狐两人各对视了一眼,看到两人对给出一些红枣都没有意见,太昊就应了一声,率先摇晃着走到华红英跟前,从怀里抓了五把红枣,一把有三颗红枣,总计有十五颗红枣,很大方的放在华红英身旁的包袱上。
有意无意看了眼包袱,包袱的中间确实有一个破洞,是树枝刮破的那种破洞。
黑闷娃有样学样,也摇晃着走上前,从怀里摸出十五颗红枣放到华红英的包袱上,嘟嘴说道,“姨姨,我只剩下十二个红枣了,你不能再跟我要红枣了。”
花狐最后一个摇晃着走到华红英跟前,也很有眼色的抓出十五颗红枣,学着黑闷娃的方法说道,“姨姨,我给了你十五个红枣,我只剩下八个红枣了。”
“屁话!”
华红英不乐意了,抬头瞪了花狐一眼,气呼呼地骂道,“你个碎仔娃,伢晚上在枣树上就你摘的红枣多,我大略估计了一下,不下两百个,你现在给我说你只剩下八个红枣了,你是在耍我哩,你以为我是瓜子?还是说你看我长得像瓜子?”
“姨姨,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花狐感觉到自己的气立时也不顺了,自己好心救济华红英,还要被华红英责骂,立时就怒了,“姨姨,你的意思是我伢晚上摘了两百多个红枣,路上就不能吃了?也不能给青帝跟闷娃吃了?也不能给红莲姨姨红枣了?”
“你这娃啥意思?你要跟我打架么?”华红英更加恼怒了,气呼呼地站起身,作势就要跟花狐动手。
太昊一看不好,害怕花狐吃亏,急忙伸手一把就把花狐拉到了一旁,然后扬起脸挡在了花狐身前,气呼呼地看着姨姨华红英,没有说话。
黑闷娃则站在太昊身旁,小黑脸上一脸的严肃,嘟着小嘴,气呼呼地喘着气。
华红莲一看不好,急忙拉住了华红英,规劝道,“姐,花狐摘了两百个红枣不假,没出老龙口就给了我一百个红枣,路上你跟我分着就吃了六十个红枣,我现在包袱里头还剩下四十个红枣;”
“再说了,三个娃一路上也在吃红枣,就按一个娃吃二十多个红枣来算,刚刚花狐又给了你十五个红枣,你认为花狐手里还有几个红枣?”
“而你的包袱里头的红枣,你可是一个也没有给我吃过,也没有给三个娃吃过,你被狼群吓得扯开了包袱,弄遗了红枣,这能怪谁呢?”
“现在三个娃都给你了一多半红枣,你还不满意,认为娃手里还有更多的红枣,要我看,现在红枣最多的人反而是你,而你却不知足。”
“我。。。”
华红英愕然地看着华红莲,一脸的不可置信,自己这个妹妹啥时候头脑这么清晰了?
“老姜头,早起发财啊——”
这时候,从南边河面上的雾气中又跑过来一只小船,船上坐满了青壮男子,站在船尾划船的老头正一脸笑嘻嘻的叫喊。
“哦——”
“是老妊头呀,你这刚刚开张就比我挣得多多了,恭喜你呀——”姜丹老头不出意外的又是一通话里带话。
“哪里哪里,糊口饭吃呗。”
对面的艄公看向华红莲和华红英,忽然问道,“红莲妹子,你这是去罗盘城卖盐巴去哇,能不能给老哥哥我换一些盐巴?我要的不多哦。”
“妊叔好。”
华红莲本来不想打招呼的,奈何老妊头已经点名了,只好起身打了声招呼,扫视了一眼花狐和黑闷娃身旁,没有看见盐巴袋子,心里莫名就有些惊慌了,也不知道这三个娃是不是在狼群来的时候把盐巴袋子遗到路边的谷子地里去了。
没有奈何,这时候纵然是答应给老妊头换盐巴也是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造慌道,“这不收秋了,天要转凉了,我这就带上娃们去罗盘城逛一逛,看看能不能给娃们置办些衣服。”
“别贫嘴了!”
老妊头明显有些生气,“你不愿意换盐巴就明说,拿娃出来说事不嫌口涩吗?”
“你?”华红莲顿时有些气噎。
姜丹老头不干了,大声喊道,“我说你个妊麻子,你真是个瞎子眼,你看不见我这船上没有盐巴袋子吗?要是真的有盐巴,红莲妹子还能不答应吗?真是个睁眼瞎子。”
(瞎子,瞎音哈,西北方言,义为盲人、青盲、青光眼。)
“咦,还真是的。”
两条小船在错身而过的一刹那,老妊头扫视了一眼姜丹老头的小船,终于看清了船上的动向,瞬间有些心虚了,“嘿嘿嘿嘿,红莲妹子,不好意思哦,老哥哥我前几天得了青光眼,找我家族长针灸了三天,这才刚治好,眼光不是很强哦,嗯嗯,下次记得带上一袋子盐巴,老哥哥我用铜板跟你换哦。”
“好吧。”
华红莲轻轻点了下头,喉咙中发出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坐在身边的华红英才能听到。
“妊麻子,别吵吵了,听说生病是倒霉的开始,叫人听见了不好。”姜丹老头瞅了眼老妊头小船上坐着的麦客,提醒了一句。
老妊头恍然回神,急忙仰头大笑了起来,“啊哈哈哈,我说笑的,我说笑的,哈哈哈。。。”
待小船走远,姜丹老头的老脸上又挤满了笑纹,“红莲妹子呀,你们这次去罗盘城真的不是去卖盐巴吗?我老头子可是记得准准的,你前几次去罗盘城,可都是带着盐巴袋子去的哟。”
“哎~”
姜丹老头瞅了瞅船上,忽然惊呼了一声,“你们的盐巴袋子呢?红莲妹子,刚才上船的时候,你们该不是把盐巴袋子忘在了岸上了吧?”
“咦?”
华红莲急了,马上在船上瞅了一圈,没有看到盐巴袋子,心里马上就慌乱了起来。
“哎呀,嘛呀,这些把坏货跌下了——”
(坏货,坏音哈,西北方言,义为做错事情了、货物坏了。跌,音喋,义为弄的意思。)
华红英跟着惊呼一声,跳起身要去询问黑闷娃和花狐,谁知道一个趔趄,一头扑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水花乱溅,众人顿时大惊。
“姐,姐,你快抓住棍子。”华红莲急忙圪蹴在船舷跟前,把手里的树枝递向在水里扑腾的华红英。
华红英此时就像一个落水狗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也吓坏了,正在水里手忙脚乱的扑腾个不停,然后,有意无意间就抓到了华红莲递来的树枝。
“快——”
华红莲一个人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法将华红英拉上船,就转头看向太昊三人,“花狐,闷娃,你们快过来帮忙!”
花狐看了太昊一眼,太昊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敛不住,花狐又看向黑闷娃,黑闷娃也是如此,于是,三人就嬉笑着起身,摇晃着身子准备走到华红莲跟前去,然后就一块晃倒在船上。
“哎呀——”
先是花狐咧嘴笑了笑,假装惊呼一声,说道,“闷娃,你咋走的路?你把我撞倒了。”
“哎呀,不是的。”
黑闷娃反驳道,“是青帝先撞倒我的,我才撞倒了你的,花狐,你没事吧?”
“我有事,我有事。”太昊急忙喊道。
“青帝,你哪受伤了,快叫我看看?”花狐趁机伸手扒拉太昊的衣服。
“哎呀,我也看看,青帝,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黑闷娃虽然叫喊声大,却没有动手。
“花狐,不是前头,是陶罐,我刚才跌倒的时候,好像听见陶罐响了一下。”太昊大声嚷嚷道,眼睛却偷偷地看向妈妈。
此时的华红莲根本就不顾上看三个孩子在干啥,是真的跌倒了还是在演戏,只顾着拼命攥紧树枝一头把华红英往船上拉。
“嘿嘿嘿。。。”
姜丹老头虽然看出了三个孩子在演戏,却没有说破,只是感觉到好笑,就眯着眼睛窃笑了起来,划船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过了一会儿,花狐看到华红莲好像真的没有力气了,这才向黑闷娃和太昊使了个眼色,三人不再相互假抱怨了,爬起身摇晃着来到华红莲身旁。
花狐先是慢慢走到船舷边,仔细察看了一下华红英的情况,这才伸手抓过树枝,示意华红莲松手,“姨姨,你松开树枝,我跟闷娃来拉红英姨姨上船。”
“嗯嗯,你们小心。”华红莲很是识趣地退到一旁。
黑闷娃上前,并没有伸手去抓树枝,而是看了眼水里的华红英,并用身体挡住了姜丹老头看向花狐的视角,大声喊道,“姨姨,我们要拉你上来了,你可要抓紧树枝,别撒手哦!”
“哦哦——”
华红英吐了口水,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花狐随即动手,将一道灵气注入树枝上,猛然一挥手,就把华红英整个儿从水里提溜到了船上,继而松开树枝,退到了一旁。
“姐,姐你没事吧?”华红莲急忙上前,圪蹴在华红英身旁询问。
“呕——”
“呕唔——”
华红英侧躺在船上,不停地发着干呕,有水随着干呕从嘴角流出,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功夫不大,小船就飘到了南岸,姜丹老头快步走到船头,猫腰抓起船头上的草绳先一步跳下船,将草绳拴在岸上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柳树上。
华红莲扶着华红英下船,太昊三人跟在后边下船,与华红英拉开了一段距离。
“姜叔,还是一人两个铜板吗?”
华红莲把华红英扶坐在柳树下一块石头上坐好,又转身走了回来,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看向姜丹老头,问道。
(一串铜钱,在燧人氏时代,一串铜钱为十二枚,金币和银币以及玉钱都是,取之于地支十二相之意,一直沿用至今。【比如,一沓袜子为十二双,一扎啤酒为十二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