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陀太峪的新路,差不多已经抢修了一个多月。
但要到能通牛车,来往输送物资的程度,还需要一段时间。
主要是一些路段,要么需要架修木桥,要么需要开辟水道,像打造适宜的船只和码头、趁着水流不大还要疏浚航道等,另外还得在一些重要的隘口设置关卡和防御设施、
因此,由老爹大屋作率领的筑路大军,由开始的几百人变到后来的上千人。
里面加入了一些重影部队的工程兵、从周边各族招募的劳工、还有最近和高句丽大元他舅做交易时做为搭头的强壮男奴。
狡兔三窟,大屋作父子俩,早就开始了迎接大乱世的准备。
所以,将陀太峪打造成一个秘密基地,也是当务之急。
大屋作,现在算是一心赶着和自己的老婆团聚。另外,当惊喜万分地听说娥渡丽已经怀上孙子的消息,更是心怀大慰,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飞到陀太峪。
要当爷爷的心情,谁能理解?!
因此,他现在基本上就当了甩手掌柜,将杨柳湖的一摊子全部扔给阿布契郎,甚至是将端午节前前往大隋朝拜和进贡的事宜一并交给阿布和突第齐喆。
走之前,他还直说以后这些族中的烦心事,就不要再打扰他了,他想去陀太峪清净清净。
阿布和突第齐喆见他态度坚决,于是只好答应。
这样也好,可以将司徒先生腾换出来,早日和大家会合,这样阿布的负担会轻一些。
四月份的陀太峪,天气变得温润、和煦,山色也变得柔和青翠起来。
谷底,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大湖,湖面上冰早已经不见踪影。
陀太湖,正式形成。
湖岸四周的建筑、树木、高山,倒映在碧蓝的湖水中,绝美而温馨。
经过近半年持续不断的营建,环湖的半坡上,已经用石板和砂石,建成了一条可以并排跑牛车的道路。
有的山湾处,实在是陡峭得难以开出山道,于是截弯取直,用异常粗壮的大木,架起来了结实宽大的木桥。
因为动手的早,在这些奇险之地,阿布和司徒他们在勘查道路路线时,让工程兵们赶在被水淹没地基之前,及早在需要的架桥的地方打桩,用石灰、板块、木桩建好了桥基。
等正式铺修的时候,架上木梁,用厚实的松木板一盖,再用巨大的铁铆钉钉死,就成了可以通牛车的好木桥。
这些道路,蔓延在半山浅坡上,将一座座营地和屋舍,连接起来。
阿布他们重新勘探的通往外边的路口,是在陀太峪西北的一处山口。
如要从这山口进来到基地,需要经过一处驻军的营地。
穿过营地,靠近山口的是一座有高大箭楼的大山门。
从山门进去不远,便进入到陀太峪的谷地,一左一右有两条路。
往左去,便会到达生活区。
那里背靠当初阿布盟誓的百丈绝壁,脚下是平坦的台地。王蔻、娥渡丽、司徒、萨满吉诸人都生活在这里。
这里有议事厅、饭厅、望楼、学堂、医院、广场等设施。
再一直沿着这条主路往前走,跨过一座桥,就来到东边的半山区。
这里有物资储备区和加工处理区。
专门用来储藏的山洞,利用火烧水浸的方法,早已被扩大许多。然后用钢钎将洞壁凿平,变得非常整洁规整。一个个高大的木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各类收集起来的物资。
而开阔平坦的晾晒场上,则是新采集和加工处理完的新鲜物品。
再过去,在一个山湾里,是熏制和烘干工厂。
高大的木柱上面,铺盖着宽大的木顶,显得非常空阔气派。这里,当然少不了烟火气和各种烘干时散发的奇怪味道。
兜兜转转,就已经来到了陀太湖的南面,这里是武器加工区域。
原材料粗加工好之后,整齐的码放在山崖下的大棚子下面。
有的需要保持绝对干燥,所以在朝阳通风的地方;有的需要缓慢阴干,不能让水分流失的过快,所以就码放在少阳光无风的阴凉处。
而最重要的武器成型工厂,就在一处依着巨大崖坎而建的大木楼里。
做好的器件,经过仔细检验规格标准之后,不合格的被退回,合格的则被登记后送入后边一处大型的山洞。
继续往前走,就到了大湖的西南角,便是战马、牲畜的饲养场。
这里地势平缓,水面宽阔,也有茂盛的草坡供牲口们啃食、活动。
大黑马,依然是这群跟着阿布而来的牲口们领袖。就是当初的黑熊母子和那只瘸腿的东北虎,也似乎对此毫无异议,竟然就这样彼此安安然然地生活在一起。
穿过养殖场,就到了陀太湖的西面,这里是下风口,也是当初陀太峪的旧出入口。
这里山石林立,地势低洼。这些山石,就是当初天怒之时崩塌下来的两面山头。
陀太湖现在的出水口,也就在这里。
当水面上升到一定高度,那水便终于找到出路,一路狂泻而下。
所以,陀太峪的陀太湖,也不会一直就是只涨不跌的危险堰塞湖。
这里,一左一右,围绕出水口,便是皮毛加工区和司徒友明的技术研究院。
在湍急的出水口上,司徒先生带领一干工匠,又架设了三座大型的水轮动力车。
一架给皮毛加工厂,一架给武器加工,一架留给技术研究院。
技术研究院的规模持续在扩大。
矿石筛选场进行了精选化改造。
煤场已经从粗煤、精煤上升到焦煤改造阶段;高炉也慢慢向水排驱动的上下吹气热风炉迈进。
而冶炼技术则跨越性的进入到半连续性系统,即炼铁炉与炒铁炉一体化;而在锻制上直接进入到“生铁淋口”法,更加精细化了球墨铸铁工艺和技术。
如果宋应星要是知道了这些,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司徒友明的好多创造发明,按照原来的历史路径,都要到十七、十八世纪才会产生。
这只能说明,我们大中国的古代科技工作者们,那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属性,非常强!
现在的水锤,体型和动量大多了。
因为有了充足的动力源,司徒他们还研制出了一套水力驱动的金属加工三件套,非常初级的车床、铣床、钻床。
牛不?!
铁和钢的产量,稳步提高,而储量也以眼见的速度在库房里增长。
宽松的环境,充裕的条件,加上阿布契郎全家的鼎力支持,司徒友明大发科技树。
墨家子弟司徒友明,开始大胆的尝试他们墨家的一些先进理论和前沿科技。
于是乎,带着一帮有文化的弟子和工匠,进他行了齿轮类的、传动类、杠杆类的、车工类的、鞣革工类、制陶类的、冶金类的、木工类的,等等方面的探索研究,并逐一进行了实用性的开拓、创造。
这一点儿也不是夸张!
这本来就应该是原本历史中的真实写照,只是因为学说的非主流性(反封建王权),墨家一直不显于世,而研究成果也成了束之高阁的文字。
但是,墨家的科学技术思想和工业设计方法,以及他们所研究和创造的成果,即使没能广传天下,但其价值和意义,实在是烛照历史、空前绝后。
不像另一派科技大牛公输般及他的弟子们追求“精巧”,墨家永远追求的是“利用”。
如何让科技有利于老百姓使用,如何让老百姓在使用科技中得利,是墨家的技术和科学研发的核心宗旨。
这个研发思想,真的非常猛!
将科技研发的成果实用化,用实用化的科技成果得利,最后用科技得利反哺科技研发。
完美的科研闭环思路!
科技不能过度虚化,要在做好基础研究和前瞻性研究的同时,努力将科研成果实用化!
用之于民,利之于民!
墨家,从事工程设计和机械制造的方法和思想,在《墨子》一书中表达得非常清晰。
从“仪”、“表”、“法”的论述,再到技术工具的应用,从机械制造、产品制造到成品的检测,都反映出“有法可度”的科学态度和科学精神。
特别是检测工具与制造工具的应用,不仅是技术进步的重大标志,更是工业制造现代化、规模化和标准化的思想精髓。
恰如墨子所言,它能使“巧者能中之,不巧者虽不能中,放依以从事,犹愈已。”
这些思想,闪烁着科学理性的光辉,在工程技术史上是震古烁今的伟大贡献。
所以说,阿布遇到司徒友明,真的是运气逆天。
主角光芒,无极限!
最近这天,司徒友明有些烦躁。
不是研发不顺利,而是连续几个月的肉食吃多了,都点涨肚和便秘。
听昨天来送饭的娥渡丽说,用豆子新发的豆芽好了,中午要做一顿阿布教她新菜,而这道菜的食材这两天才刚刚准备好,所以夫人请他过去一道品尝。
豆芽是陀太峪仅见的新鲜珍贵蔬菜。
因为豆子的储量本来就不足,还要和麦子一起当做人吃马嚼的口粮。
只要这向外的通道一天不打通,这些渐渐变少的粮食就必须精打细算的用。
一天天的野猪肉、狍子肉、山鸡肉、鹿肉、兔肉……,即使加上美味的各种山蘑,但还是味同嚼蜡,实在是吃腻了。
不吃蔬菜,人很容易生病,就像不吃盐一样。
好在,这段上顿肉下顿肉的日子,还不算太长!
“渠帅啊,您到底啥时候凿穿这通路啊?”
司徒先生一边沿着左手的路行走,一边远望着西北角的新路口。
要从科技研究院到生活区,如果一直沿着左手路走,就必须经过山门路口,然后再走一段才能到达目的地。
走过山门的时候,司徒先生自然得走上箭楼查看一番。
站岗的军士都向他施以抚胸礼,然后就站得像钢枪一样笔直。
司徒先生眉眼一肃,抚胸还礼,然后登上箭楼楼梯,向上走去。
走近箭楼的了望口,只看见这边反向修筑的道路一直蜿蜒延伸而去,最终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间。
春天,的确来了!
满目的繁花和绿树。
山野群林之间,还漂浮着淡蓝色氤氲。
“啾——”
“啾——”
“啾——”
……
忽然由远而近,传来三声铜哨长音。
“有来客,自己人,友好!”
司徒一听,就明白了哨音的意思。
“终于从外边来客人了,这时候的来人,不会是渠帅大屋作吧?”
“来人,快去通知太夫人和少夫人,还有萨满吉大人,说山外来客,请到大门相迎!”
“先生,会是渠帅达人吗?”
那个小士兵显然和司徒很熟,也是大屋作的亲信,一听到可能是自家族长要来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有可能。”
“太好啦!”
“那还不快去!”
“好来!”
还有点稚气的小士兵很乖巧,临走还不忘向司徒行礼。
“咚咚咚……”
小兵连蹦带跳地跑下楼梯,一路跑远了
铜哨声越来越近了,很快,一队人马便急急地从山湾路口处闪现出来。
“渠帅回来啦!“
”渠帅回来啦!”
一声声此起披伏的高喊声,远远传来,那声音还不断回荡在陀太峪之外的深山老林中。
司徒友明也高高兴兴的从箭楼上下来,到山门口翘首相迎。
“是老爷吗?是老爷吗?”
原来是王蔻和娥渡丽赶到了,后面是不急不缓的萨满吉。
“是啊,夫人。我们的道路终于打通了!”
司徒满脸欣喜地说道。
马蹄声声催人心!
心急火燎的大屋作,在一众护卫的跟随中拍马驰来。
“大屋作!”
王蔻像少女一般,竟然张开双手,呼喊着大屋作的名字。
时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他们风华正茂的少年时。
“蔻儿!”
“蔻儿!”
大屋作也像孩子似的呼唤着,越跑越近。
当还有一箭之地的时候,他轻勒马缰,待马速稍减,便潇洒地一抬右腿,就跳落马下。
只是,毕竟不比少年时的那般灵便,再加上奔波劳动,身子腿脚便有些虚弱。
双脚一落地,本来想着顺势跑起来来个缓冲,可是马速带动的势能实在是有点大。于是便一个踉跄,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
“哎呀!小心——”
王蔻一声惊呼,便顾不得风仪,花容失色的扑了过来。
娥渡丽、司徒和萨满吉,也是大惊失色,在后面惊叫着赶向大屋作。
只见大屋作打了个滚之后,一个倒翻,倒是利落得像个小伙子似的站了起来,然后顾不得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撒开老腿奔向老婆。
王蔻一下子扑进大屋作的怀中,抓住大屋作的胳臂,上下细看。
“怎样了?怎样了?磕着哪儿了?”
“没细,没细,就细不小细摔了一跤,没啥细,放细!”
“没事?还没事,看看,嘴都磕破了,流血了!……”
王蔻说着,泪花在眼里转圈。
她心疼地用手拍擦去大屋作嘴唇上的血迹。
大屋作的一颗大门牙被磕掉了,漏风。嘴唇也被磕破了。
手里捏着磕掉的门牙,大屋作一脸幸福而又憨厚的笑容。
两个人相互凝望,狂撒一大堆一大堆的好狗粮。
看到两人的样子,赶过来的司徒、娥渡丽和萨满吉,忙忙止住身形,退得远远的。
后边的卫队们,本来是应该贴着大屋作行进的,但是这到了自家的绝对地盘,另外加上已远远看见了阿格玛在那儿等着,所以也就脱离开了一段距离。
没想到,竟然在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危险的事情,实在是失职。
等火急火燎地落马赶过来,一看人家两口子正撒狗粮的样子,便知道族长没有大碍。
于是,大屋作的卫队们,也牵着战马远远地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