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阿布将给温璇的信和附带的东西,亲手交给车队并看着他们走远。
胡图鲁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
“真的?”
“嗯,按照你画的地图范围,阿里恰巴尔他们果真在咱们和突厥人交界的地方,发现了一处面积巨大的半干涸的苦水湖。”
“噢,那地方叫什么?”
“叫查干布尔湖,好多人以为是盐湖,可是捞出来后发现根本不是盐,于是就没人关注了,一直在那儿荒废着。”
“现在是谁的地方?”
“三不管,因为那儿的水面不大,也不能饮用,草也长得古怪,所以还没发现谁在那儿管。周围四十里,没发现有人烟。”
“阿里恰巴尔怎么说?”
“他说,那就是天然苏打,一点都没错!”
“好呀,太好了!”
“对了,那石英、长石可否找到了?”
“早就找到了。不是咱们从大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报告送给你了?就在你书房的书几上,左边那一沓,最上边!”
胡图鲁疑惑的解释道。
“喔,你看我这……!”
阿布一拍脑门,这才猛然想起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情。
可是,那份文件自己根本还没来得及看呢!
因为正赶上自己宝贝女儿出生,然后又做习惯了女儿奴,就把这事儿给彻底忘了。
君王不早朝,自己懈怠了呀!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阿布一拍手掌,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现在制造玻璃的四大原料,纯碱、石灰石、石英、长石,已经被其全部备齐。
“我的玻璃梦,终于看见了实现的曙光!”
“走,咱们快去看看!”
阿布跨上白兮,带着众人,急急向军营武器工坊的方向飞驰而去。
杨柳湖七里远的粟末水西岸,是阿布的军队大本营,占地极广。
四周,都用高高的木栅栏围着,四门上是望楼,四角上是高大的箭楼。
全副武装的军士,来回在望楼和箭楼上走动警戒。
对过牌符,阿布进入军营。
巨大的全地形训练场上,有马军、步军在列队进行厮杀操练。还有一些新兵,在进行简单的身体训练。
杀声震天,热闹非凡。
但这一切,阿布都顾不上看看。
他没有先去中军大帐,而是一路驰向朝西北角的军营武器工坊。
玻璃的研制工坊,就设在武器工坊的一个隐蔽角落里,距离火药工坊很远,中间隔着一道小山梁。
没有像火药工坊是在半山洞中,玻璃工坊完全是在一处平坦的洼地里,有一条水量不小的沟渠。
这地方还是阿里恰巴尔自己挑的,也不懂他如此选择的缘故。
到了作坊,热气扑面而来,就像陀太峪的炼铁坊。
却听一阵惊呼声爆发出来。
“出来了!”
“出来了!”
“这就是玻璃?呀!”
……
阿布契郎跳下马,顾不得热浪逼人,冲进作坊的大门。
里面的人看见阿布进来,忙闪开一道缝。
阿里恰巴尔、申徒石和一帮料器工人正围着一个铁槽忙乎着,根本没看见进来的阿布。
阿布边走边穿上厚实的牛皮围裙,还戴上了一个麻布口罩。
因为个子高大,阿布能冒过众人的头顶往里里面看。
只见红通通的一坨像稀泥巴一样的东西,正堆在铁槽的模具里。
阿布早就告诉过他们,自己要的是又平又大的玻璃,看来他们准备用铁范来成型。
铁槽下面也是烧着焦炭,估计是为了让铁范保持温度。
然后,只见阿里恰巴尔和申徒石,带着厚厚的手套,一边一个,抬着一个细长的铁碌碡,沿着铁范的上沿来回滚动。
那红堂堂的泥巴,不一时便被挤压成一张扁扁平平的饼。
“难道这就是平板玻璃?”
阿布心里惊叹道。
铁槽又被慢慢的抬起,放在一边火势较弱的一个窑洞中……
这时,终于腾出手来的申徒石跑过来。
“军帅,您来了?”
“嗯,听说你们的玻璃就要成功了,我很想亲自看看,现在这是?”
“我们把提纯的苏打粉、石灰粉、石英粉、硬石膏粉按照阿里恰巴尔的配方,放在咱们特制的加了高岭土的坩埚中融化,然后就烧出来了现在这东西。”
“那铁范,也是我们反复试验后可以加热的一个箱模。”
“阿里恰巴尔说,这样设计可以避免因为玻璃降温速度过快,发脆易碎。”
“只是这个擀面杖干玻璃的方法,以后还需要改进,看能不能变成水力带动。”
申屠石详细解释了整个工艺。
“你们的想法非常好!”
“以后,如果真的能将我想要的纯净、透明、平整的玻璃研制出来,那肯定要大规模生产,那到时候,这种靠人工的方法,就跟不上需要了!”
阿布对申徒石他们这种长远的考虑,非常赞赏。
只是,要等待玻璃冷却,检验是否成功,还需要好久。
于是,阿布让阿尔恰巴尔先在退火窑那儿守着,自己带着申徒石来到旁边的研究室。
“石头哥,你知道锡吗?”
申徒石是司徒友明的侄子,很小就被司徒友明带着逃亡到粟末地。因为比阿布大几岁,所以阿布契郎常喊这个师兄叫石头哥。
“锡金?我知道啊,那可是铸造铜器、钱币必不可少的东西,大家喝酒的锡壶,不就是它铸造的么?”
“啊呀,我把这个忘记了,看我这脑瓜!”
阿布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锡,可不就是现在最大的金属原料用品之一么?
“你问它干什么?”
申徒石惊奇地问。
“石头哥,这锡是不是很容易融化?”
阿布先没回答申徒石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他自己关心的问题。
“是啊,它可是最容易烧融的五金了。”
“这冶炼的火色,依温度由低到高,先后分为暗赤色、赤色、橙色、黄色、白色、青色、蓝色、紫色、无色,锡只到赤色就可变成锡水。”
“其他四金,金银铜铁,若单独熔炼,火色最低的也要到白色!“
“啊呀,石头哥,这火的颜色还有这么多讲究?”
“当然了,你以为冶炼能是简单的事情?”
“我听说咱们陀太峪基地的冶铁场,火的颜色也最多能到青色。可如果想要炼出更好的铁,还需将火色提高,至少是紫色才好!”
“啊,那能达到吗?”
阿布怀疑地问。
没有纯氧、电极、催化剂助燃加热,能达到多高温度?
“听叔叔说,在春秋时期,有做剑的高人达到过五色之镜。”
“说是要加入一些特别的掺料,甚至有传说在关键之时,要有人跳入冶炉做引,让温度瞬间达到最高,也就炼出了绝世好铁。”
人命做引?
阿布一阵恶寒。
“可惜,这些方子,到那秦汉之时,便失传了!也只有这计数温度的焰色之法,却是流传下来了!”
申徒石不无遗憾的说道。
是啊,大一统的坏处,就是让中华百家争鸣之精华,大部消散遗失。
这是大中国一次多么惨重的科技文化损失!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唉,真可惜啊!”
阿布感叹了一句,接着说:
“对了,我之所以提到锡,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咱们可以利用融化的锡水,制造我们想要的平玻璃!”
“锡水制造平玻璃?”
“嗯,就是将融化的锡水倒在铁范之中,形成一个锡槽,然后将烧化的玻璃水,慢慢倒在那锡水之上,让它们自己慢慢流淌、舒展,最后就能得到平整的玻璃!”
“啊?这个法子?能行么?”
申徒石万分吃惊的问道,阿布真是异想天开。
当然行了!
这可是后世有名的浮法玻璃制造法。
当熔融玻璃液,从溶解坩埚池中连续流入并漂浮在相对密度大的锡液表面上。
在重力和表面张力的作用下,玻璃液在锡液面上铺开、摊平、硬化、冷却、成形,这样就形成了上下表面平整的玻璃板。
然后,再把温度较高的玻璃板,拉出锡槽,推进退火窑退火。
至此,浮法玻璃就产生了。
听了阿布契郎的详细解释,申徒石的嘴巴张的老大。
他真想打开阿郎的脑袋看看,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特殊构造!
自从阿布挺尸送入陀太峪,然后又神奇地活着回来,这家伙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奇妙神秘的光环,妙招迭出!
什么都没变,可明明什么都变了!
申徒石曾私下里偷偷问过叔父司徒友明,可每一次总会引来严厉的呵斥。
因此,关于阿布契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只能是申徒石隐藏在心里最深处、也最让人痴迷的问题。
看看,今天又是神秘的混荒之力大爆发!
看着阿布契郎侃侃而谈、信心十足的样子,申徒石知道,这法子绝对会没一丝问题。
至于这法子的来源,不能问啊!!!
那就做了!!!
于是,申徒石按下心中所有的疑问,点点头表示同意,他说:
“这个法子很有见地和可行性,我们立马着手去实施试验,你放心吧,坚决完成任务。”
说完,就向阿布告辞,想立马投身生产车间。
“慢,先不忙,我提醒你几件事。”
阿布连忙叫住他,道:
“第一,千万注意安全。”
“玻璃水和锡水都是高温,很容易因为温度变化沸腾和飞溅,所以要做好身体的防护。”
“特别是在操作流程、设备工具、防护物件上多下功夫!宁可玻璃出来得慢些,也决不能伤了人。”
“人,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阿布说得严厉,申屠石也答应得坚决。
“第二,那个锡槽,要设计得精巧。”
“要便于后面将玻璃拉出来,用手肯定不行,得设计工装夹具。简单的抬也不行,最好设计一排像咱们运巨石时其下滚木的铁轴装置,让成的玻璃,随着滚轴直接送入退火窑。”
申徒石行,现在都被阿布的惊才绝艳整得彻底麻木了。
他呆呆地看着阿布继续在那里一个劲嘚瑟。
“第三,我刚才说了,高温玻璃水通过锡槽时容易凝结或飞溅。”
“那样,会造成玻璃厚薄不均。所以,如何让锡槽上下四周,都保持一个温度?这你们可得好好想办法!”
“最后,我建议这套新的生产工艺,最好是先做个流动模型,在经过桌头演练、修改、完备之后,再行实地改建。”
见阿布再没有其他的提议,申徒石连连点头答应。
就按照老大您说的办!!!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退火窑中的玻璃,到底成色如何!”
阿布说完,便在一帮人的簇拥之中,来到后边的退火窑。
此时,只见阿尔恰巴尔正撅着屁股,通过小窑洞上的孔,观察着里面。
“阿尔恰巴尔,我的朋友,辛苦你了!”
阿布大声地朝自己的宝贝工程师喊。
听到阿布契郎的声音,包裹得严实的阿尔恰巴尔忙回过头。
他迎上来,脱掉头套,摘掉口罩,露出一副谦卑的笑容,用生硬的扶余话说道:
“我亲爱的主人,原谅我现在没法给您行礼。感谢您能收留我,让我做喜欢的事。我很愉快,一点都不辛苦!”
这位伦巴第的玻璃工人,显然还没有习惯东方式的客套,说话很实在。
“亲爱的阿尔恰巴尔,我们是朋友,我们之间不存在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我说过了,你是自由之身,我都将你的契书交给你了。所以,做为一名现在有房子的工程师,你应该抓紧结婚生孩子!”
阿布契郎和自己的工程师聊工作的时候,竟然也不忘推销自己鼓励人口生育的政策。
“哦,主人啊,您真是太仁慈了。可是,主人,阿尔恰巴尔愿意当您的仆人,只有这样,我才是顺从了上帝的旨意。”
好吧,都上升到这等高度了,阿布就不再和他啰嗦,便说道:
“那好吧,亲爱的阿尔恰巴尔,我只要你过得开心。对了,我的玻璃玻璃现在如何了?”
“主人,玻璃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距离我们能够触摸,还需要半天时间。不过,您可以通过那些小孔看一看。”
阿尔恰巴尔笑容可掬地说。
阿布走近退火窑,将眼睛凑近小孔,向里面看去。
退火窑,说白了也还是个火炉,只是它的形状是卧式、其里面的温度没有那么高而已。
一段一段,一窑一窑,用长铁钩慢慢从高温窑转移中温窑,再到低温窑。
至于时机,全部要得靠阿尔恰巴尔的经验。
“要把这些流程控制点和变动要领,全部编成人人能看懂、能掌握的文字和数,便于咱们将来扩大生产。”
阿布回头向申徒石和阿尔恰巴尔叮嘱道。
“另外,现在就要着手研究,怎么切割玻璃、测量玻璃、使用玻璃等一些具体的事情。”
“对了,石头哥,我让你找寻的研磨铜镜和玉器的匠人,找的如何了?”
“找到了好大一批人,有好几个都是和你从中原一起回来的。”
申徒石见阿布问起这事,便回答道。
“另外,阿尔萨普尔大法师手下那儿,也介绍过来几个宝石匠。”
“他们说,自己有能切割世界上最坚硬宝石的技术,好像是金刚石,我还看到了他们带来的好多金刚石粉末!”
“真的吗?太好啦!”
阿布大声地说。
今天真是喜事连连。
没想到,阿布自己暗自头疼的玻璃切割的问题,也因为阿尔萨普尔的帮助而解决了。
阿尔萨普尔,你真是个伟大的传教士、友谊的传递者。
我阿布代表地球,感谢你!
阿布心想:
“这东西方文化科技交流,真是太重要了。”
“嗯,等以后条件成熟了,看能不能帮他们把藏书馆的那些书本一样拷贝一份,来个彻底融合!”
“想想,这都是让人美地冒泡的事情。”
于是,阿布自然而然的咧开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满脸笑容。
关于金刚石,早在公元1世纪的罗马文献中,就有了关于金刚石使用的记载。
西晋着名方士郭璞,在其志怪笔记《玄中记》中写道,“金刚出天竺、大秦国,一名削玉刀,削玉如铁刀削木,大者长尺许,小者如稻黍。”
只是,这玩意还没来得及用于切割玻璃。
因为,平板玻璃,阿布还正在研究呢!
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第一炉平板玻璃才出现在阿布的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