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到十月上旬,基本上就结束了。
这一天,大东北落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昨天,全族的欢庆丰收大会胜利召开。
这个由礼部承办的大会,取得了圆满的成功,粟末族绝大多数族人,都被邀请参加了此会。
重影军营大操场,人山人海,人们也不嫌弃挤得慌!
许多人,成为了各条战线上的英雄劳模,获得了粟末族第一届大会的最高荣誉和奖励。
有最普通的冶炼工匠、农场把式、鞣皮子的工人、做羽箭的女人、挖煤挖矿的矿工……
也有像孙思邈、贾农、阿里恰巴尔、申徒石、于柏子等这样的科学技术研究大家。
当然,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由司徒友明代表粟末政府做的本年度的秋收报告。
此时,阿布正坐在家里的书房里,再次翻看昨日的报告文本。
今年,是阿布进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年。
在他的乱入之下,粟末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变革和发展。
但就领地而言,粟末族已经拥有了除固有的粟末水两岸的故地之外,又拥有了新的地盘——契丹地。
自从大业初年,隋帝让通事谒者韦云起监领突厥兵击破契丹,契丹地基本上就处于一种放养状态。
阿布看到的情报显示,韦云起“尽获其男女四万口,女子及畜产一半赐突厥,余者入朝,男子皆杀之”。
几乎成为荒芜之地的契丹地,隋朝并没有将它纳入版图,东突厥也没看上这块地方。
阿布估计是东突厥不敢,而不是没想法。
这个情势之下,阿布乘虚而入。
以剿匪为名,把残余的契丹贵族斩杀殆尽。
独留下牧人、牲畜、女子以及三岁以下男童。
从此,粟末人鸠占了鹊巢,偷偷发展。而世间,将再无契丹。
历史,正式迎来拐点!!!
契丹地的潢水和土河流域,加上东北地的粟末水流域,粟末族的版图空前扩大。
从此,粟末人和大隋涿郡只隔着一个奚国。
粟末人的战略纵深,空前扩大。
突第齐喆到达契丹地后,迅速开展了对契丹地现有人口、牲畜、土地、河流等的统计。
搜影部队,大规模进入粟末新飞地协助契丹太守突第齐喆。
已经被大隋和突厥人收割过一遍的契丹人,经过漫长的四年刚刚有点起色。
这次,又被粟末人凶猛地打击了一遍。
男丁本来就稀缺的契丹族,丁口寥寥。
新统计的契丹族,现有零零总总人口,三万四千人。其中,妇女竟然达到了两万八千余人。
契丹地的各类牲口,倒是很多。
看来,肥美的水草,最适合养活的是马牛羊。
其中,马,三万一千匹;牛,四万头;羊,八万多只。
还有,四百多头骆驼。至于野生的鹿,竟然多得无法统计。
契丹人,无论男女,特别擅长养牛和马。
马多为战马,牛多为奶牛。
这么一算,等把契丹拿下来,粟末族一下变得富裕许多,人口直奔十万大关。
而现有的马,可以达到六万四千匹。牛,五万头;羊十,二万只;骆驼,五百余只。
现在,整合后的粟末武装,兵力可达两万五千人,战马达到三万八千匹。
这其中,还不算战时可以动员为兵的两万多农牧民,以及无数可以协从作战的妇女。
据突第齐喆老爹的汇报,大雪彻底封盖前,他可以动员一部分军队,再加上大部分契丹旧人,可以至少开垦黑土地一万亩。
加上粟末地下半年新垦的一万五千亩土地,粟末人今年年底之前,总共将有近三万亩的上好农田。
全部是黑黝黝的黑土地!
粮食的丰产,可谓意外之喜。
小麦收了一万石,豆子竟然收了三千六百石,棉花获得籽棉三万五千斤。
而一百二十石占城稻与新罗稻混的种,明年至少可以种上两千一百亩的稻子。
至于其它以育种为目的的种子,也是收获颇丰。
估计,从明年开始,粟末地就可以随意地吃上新鲜的蔬菜、肉上撒上美味的香料。
玻璃,已经研究出了能够搭建暖棚的透明耐低温玻璃。
下一步,就是规模化生产,继续研发特定用途的特种玻璃。
阿布还提了利用玻璃的研磨透镜的要求。
申徒石已经找来好多外地玉工、铜镜研磨大师,专门来根据精密计算,研究凸透镜、凹透镜、平面镜的研磨技术。
而在古代文献中的司南和道家、阴阳家惯用的罗盘,被阿布单独抽出。
好多一批人,开始了如何更好地利用地磁和磁铁的研究,研制灵敏、有效的指南针。
在机械制造上,最厉害的成果就是墨家学派轴承学的放大。
由正齿轮到偏心轮,从滚轮轴承到滚珠轴承,从直轴到曲轴,都取得了不小的进步。
首先研制出来的成果,便用在了大型牛车的车轴、车轮技术上。
在此过程中,还进一步创造性的提出了钢板减震技术假设。
但难度,却始终落在滚珠的硬度和润滑油的提炼和选择上面。
这一切,除了墨家的学术先进性,更是基础于材料冶金技术和理论的巨大进步。
其实,粟末地最大的成就,在冶金工程上面。
那就是,冶炼技术理论、原始金相分析理论的建立和提升。
阿布坚持,金属冶炼要逐渐走出靠大匠、靠经验、靠家传儿徒的传统路线。
一定要走和医学那样重视理论、重视技术、重视可重复的标准操作上。
为了适应粟末地文化和科技发展的需要,礼部计划明年在少年学校的基础上,开设青年学堂,共八类学科。
增加,基于冶金工业的冶炼、铸造、锻压、机械加工、金相研究等的材料学科。
开设,以墨家学说为基础的光学、机械、力学等物理学科。
开设,以阿布契郎火药理论为基础的热力学、化学、爆破学、武器学、军事学等综合学科。
开设,以贾农家传《齐民要术》和天下农家理论为基础的农学。
增加法学、商学、数学、天文学、行政学等学科。
秋猎的成果,不仅仅在于获得了大量的皮毛、药材、食物。
更重要的是,进一步系统化了粟末地秋猎的系统性和组织性。
各类目的明确的秋猎队伍,细化了猎获的规范,还形成了相应的组织和制度。
这么一来,为春、夏、秋、冬四季展开类似的活动,树立了标杆。
这一番改进措施,使得粟末地的社会生产活动日渐趋于成熟和理性。
确切地说,粟末族真的开始成长和成熟了。
那种还带有浓厚原始社会形态的生活,正在被一种更符合时代潮流的农商组织化社会制度所取代。
形成了统一的行政管理体系。
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军事组织和管理体系。
行政和军政,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
这,在阿布穿越以前的粟末族,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情。
看看东北大地上最强大的高句丽,仍然是个披着封建国王外衣的部落联盟国。
而东突厥,更是有着深重原始奴隶社会的游牧烙印。
其他的,像奚国、室韦、新罗、百济、倭国,要么是单一民族部落,要么就是大部落下的松散联盟。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国为何物?政为何物?!
粟末地,虽然是短暂的一年,但也是脱胎换骨的一年。
先进的体制,高效的执行力,重视科技和教育,大力发展人口和农业经济!
这就是,社体先进性,造成的巨大不同。
就像阿布时刻告诉大家,我们要活得不一样!
我们,已经开始不一样!
看完报告,阿布觉得有些疲倦。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揉揉眼睛,便信步走出书房。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但离饭点还有些距离。
因为已经下过雪,天气有那么一点点冷,但不过分。
伸伸懒腰,阿布接过胡图鲁递过来的皮裘系好,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来到后院,正看见娥渡丽抱着裹得严实的佩瑗儿,在廊檐上看花草上薄薄的积雪。
于是,便抱过女儿,对着她娇嫩的脸蛋亲了一口。
小家伙已经很熟悉这个人了,虽然还不太会笑,但明亮的眼睛显得非常兴奋。
她伸出两只小手,抓住阿布的两只耳朵,嗷嗷啊的一阵乱说,小腿儿也蹬个不停。
阿布瞬间就被女儿的举动融化了。
这个孩子,或许是这个世界给自己最重要的礼物,没有之一。
有了她的存在,才让自己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来过。
有了她,才让自己觉得早已经不是一个异世界的旁观者。
有了她,才觉得世界如此美好,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即使再辛苦,值了!
抱着佩瑗儿,一边逗着她说奇怪的话,一边带着娥渡丽来到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胡图鲁和几个卫士,识趣地在后花园门口,就止住了脚步。
来到凉亭,阿布索性去掉佩瑗儿身上包着的裘被,把她直接塞进自己贴身的交襟衣袍里。
小家伙娇小的身子,放在阿布的胸前,鼓囊囊的,一点儿也不显大。
爸爸的胸膛,非常暖和呢。
阿布记得前世看过一档节目,那些青高原上的人,很喜欢这样带孩子。
束腰一扎,孩子一塞,非常安全保暖。
佩瑗儿,就像一只钻进袋鼠妈妈袋囊里的小袋鼠,好奇地感受着这个逼仄温暖、气味熟悉的新环境。
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一方露出来的三角天空,以及那方下巴。
那方下巴上,已经有黑乎乎的绒毛,不扎人,但摸着很奇怪。
佩瑗儿最喜欢抓这个人的耳朵,然后就是研究下巴上的小胡子。
佩瑗儿非常乖,只要看见娥渡丽或者阿布契郎其中一个人,就不会哭闹。
就那样看着他们,非常自得其乐。
娥渡丽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里满是温柔和爱意。
虽然到现在,这个人还没有给自己一个仪式或正式的表示,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从人生中遇到这个人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成为她命中的唯一。
克星也罢,活阎王爷也罢,她就是愿意。
她愿意随着他的愿意,只要他愿意她就义无反顾地愿意去为他做任何事情。
这个事情上,真的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娥渡丽是个粟末族中非常自信、美丽、独立的好姑娘。
但她的弱点,就是阿布契郎。
盲目、痴迷,甚至有点愚!
她的几个哥哥都说,娥渡丽的聪明劲在看到阿布契郎之后,就变为一头蠢驴。
她听了,只是憨憨地笑笑,一点都不辩驳。
根本没有一点大家女子的风范,平日里那果敢伶俐的劲儿全然不见了踪影。
是啊,当阿布契郎一出现在她的眼睛里,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
她能记得她看到这个人时的所有细节,哪怕是一个没有任何意思的喘气、表情、皱眉。
甚至,她能在阿布契郎走过的地方,一眼就能认出他掉落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
但她很可能忘记自己的生日,会忘记爸爸妈妈的许多重要的事情。
是啊,她已经被他彻底的俘虏了!
去年那个时候,当她使劲摇晃这个人,却不再能得到他的一个眼神、一丝气息之后,她就知道自己的世界,塌了。
她做好全部的准备,那就是她命中注定般跟着他一路而去。
先是帮他守着毫无生气的躯壳,然后等正式归返大地的时候,再一同远去,去到另外一个世界和他在一起。
哪怕,在那个世界只能远远地看着也好。
天可怜见,这个命中的克星,竟然神奇地回来了!
哦,天啦,娥渡丽觉得世界再也没有一种语言能够形容这种惊喜和震撼。
他,就是神,娥渡丽的神。
他回来了,他不一样了!
说话变了,人也稳重了,开始有心事了,还长本事了!
当然,变得更加让自己离不开了!
和阿布契郎,终于有了一个共同的结晶,佩瑗儿!
阿布契郎,你再也跑不远了,现在已经有我们两个人拴着你了。
娥渡丽含情脉脉地看着正逗着女儿的阿布契郎,忽然感动得有点想哭。
阿布抬头一看,发现娥渡丽神情有异,忙腾出手来,一下子就将娥渡丽揽在怀中。
在她眼窝里亲了一下,阿布问:
“怎么了?冷的话咱们这就回去!”
“没事,我就是喜欢看你们两个,突然就好想流眼泪!“
娥渡丽不好意思地说道。
“嘿嘿,傻瓜,以后日子长呢,你就会越来越看着我们烦!烦到吐!”
阿布戏谑地说道。
“怎么会?我就是看不够,越看越喜欢!”
娥渡丽依偎在阿布的怀里,一只手也抱着阿布衣袍里的佩瑗儿。
“好,让你看个够!”
阿布说完,一下就吻住怀中的女人。
后花园的阳光,斜斜的照在一家三口的身上。
清冷的微风,在他们周围飘散无影。
晚饭,阿布给娥渡丽做了一道鱼,酸菜鱼。
因为今年收获了大量的白菜、萝卜,所以粟末地的人家,都开始用陶缸、瓷缸腌制酸菜。
因为有了当初在涿郡见到的那种榨油坊,所以今年就用胡麻榨了好多菜油。
至于最出油的菜籽儿,阿布正在四处寻找那种高产的种子。
不过现在这人口数,还用不来那么多油。
如果将来要利用菜油搞贸易,那就要研究大规模种植菜籽、大豆。
还有正在等待搜影分队的消息,看他们在遥远大陆能否带回来花生和葵花籽。
这两种植物,出油率高!
娥渡丽就是阿布契郎的专用首席试菜师。
只要有空,他就利用现有的各种食材和厨具,变着法做她从来没见过的菜。
蒸炒炸煮烤熏腊,花样繁多!
娥渡丽,自认为因为阿布突然地好秀厨艺,将自己的嘴也养刁了。
每一次回娘家,总感觉阿妈做的菜不对味,那种小时候的美味回忆全然没有了。
每一次,阿妈看着噘着嘴的女儿,就骂:
“你这个死丫头,就没过过苦日子!我就不信姑爷的做的菜就有多好吃!”
可是,阿妈来伺候娥渡丽坐月子的那些日子,就信服了。
这姑爷,真是个看不出来的能人。
原来以为,他就是个皮囊好看、能力卓绝的小族长。
可现在才明白,女儿果然说得没错,这家伙做饭的手艺也,是一等一的高!
因此,阿妈对这个自幼看着长大的女婿,实在是满意。
丈母娘看女婿,那是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