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两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细思,极恐!
元寿和裴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二位爱卿,可是想好了?”
广皇帝见这二人不说话了,以为他们正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于是追问道。
裴矩定了定神,艰难地说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的意思,还是需要再问问苏大人、宇文大人等的意思!”
“老臣附议!”
裴矩和元寿都马上变成了太极推手。
皇帝意思不明,不能乱说啊!
“弘大,你最了解边疆事务。长寿,也是长于边武。朕,就是想先听听你们二人的想法!”
广皇帝显然不想放过二人。
裴矩只好先发言。
“移民实边,历朝都有此例,然失之于长久,毕竟边疆之地,生活疲敝,非常人所能忍受。”
“如果,有能将实边之民稳固的法子,自然是利在千秋的事情。”
“这粟末地想来是不缺钱的,否则在奏章中也不会提愿意偿付迁移运输之资。”
“臣是担心,粟末地是否有稳妥之策和治理之能。否则,无论粟末还是我大隋,都非善事啊!”
说了,等于白说。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流民输送到粟末地,可以有效减轻灾区赈灾压力,也可以缓解灾区周边之地接受流民的压力,所以,所以臣同意粟末地的请求。”
“不过,要控制流入的人口量,还要给予粟末地更多的扶持,同时也要多派外候官秘密监视,以防不测!”
“好!长寿大人,你说说!”
听完了裴矩的话,广皇帝也想听听元寿这个老军伍的意见。
“陛下,大屋作和王蔻,都是您和先王亲顾之人,其脾气秉性,当朝老人多有认知。”
“先王看重他独当一面,也是深有远谋,同时也是可靠之辈。臣认为,值此欲对高句丽行兵之时,亦当全力帮助其强大。”
“粟末地强,则无形中为我大隋修起一道铜墙铁壁。更何况,在未等及我大军支援之前,他们将独立抗拒高句丽之兵。若粟末地太弱,会有东北边地糜烂之虞!”
“故,臣全力支持答应粟末地请求,且应在军备、财力、政策、便宜行事方面给予更大的支持!”
这元寿,看来和大屋作关系相当深厚。
不说就不说,一说就咬牙说了一大堆。
广皇帝听罢二人的言语,点头沉思片刻。
他心里清楚,流民安置难、数量大的根本原因,实在是大隋的人口太多了!
此时,大隋的最新人口统计,其数字已经超过七千万。
大隋的可耕种面积就那么多,生产技术也没有显着的提高,但人口却一直在暴涨!
人和地的矛盾,已经相当尖锐!
此外,巢元方主编完《诸病源候论》后,上疏关于人口和瘟疫的关系考,广皇帝深以为然。
即使如此,是不是像粟末地一样,多找几个边缘之地进行实边之策,也可以减少中原人口过密的窘境?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提粟末地之事。
君臣三人,开始谈起一些诗文雅趣,还让内官取来宫中藏画一并评鉴,很显君臣和谐的亲亲之谊。
阿布是十月中旬的时候,收到的广皇帝关于流民实边的诏令。
诏令中批复同意粟末地请求输入流民的请求。
但要求粟末地上报详细的人口需求、安置地点、安置办法、运转办法、有无困难等呈文。
因流民情势严峻,需要速速上报为宜。
目前,受灾人口两百多万,流民就有一百万!!!
因为受灾区域,全是人口密集的地方。
阿布及司徒友明等人,长出一口气。
向大隋请求输入流民人口,是有政治和军事风险的。
人口可不仅仅是数字,而是一种硬实力,更是一种潜在的战争力量。
如果大隋朝堂上下,看穿了阿布的真正图谋和野心,恐怕借着明年的东征,一并会扫了粟末地!
大隋的军队,自立国以来,还没真正在战场上败给过谁!
文帝的那次东征失败,是瘟疫、天灾、后勤的失败,实质上和高句丽没半毛钱关系。
因为,双方根本没打过哪怕一仗!
像广皇帝这种怪物,没人能真正理解他。
如果哪一天他突然心血来潮,看粟末地不顺眼了,灭族实在是不要太容易!
既然现在大皇帝同意了,那就赶着紧吧!
粟末上下,一番仔细忙乎,终于在十一月底上报了相关呈文。
人口,十万起,二十万止,但至少需要一半的女性。
理由是,如果男女比例不调,无法稳固流民之根。
也对,只要成家了,立业了,也就落地生根了。
粟末地上报的呈文中说得明白,现在主要需要垦荒种地的农民,不缺肥沃的地,就缺耕地的人。
现在且不说契郡,单是在粟郡一地,经过两年的连续努力,已经完成垦荒面积一百五十万余亩。
粟末地现在有可用耕牛十万头,一头牛才负担十五亩地,真是浪费了耕力!
一头牛,一般情况下,一日可耕两亩地,东北的耕种期一般在三十天左右。
所以,如果有足够的人,开垦出足够的地,一头牛负担五六十亩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阿布报告,粟末地计划建成一个二十万人的大农场,开垦出一千万亩以上的土地,年生产五百万石的粮食。
这个算法,就是将东北的黑土亩产定在半石左右,也就是六十多斤。
这也太低了!
即使是在没化肥的大隋时代,这也是严重低产!
但即使这样,广皇帝和一众大臣也会乐开花!
东北疲弊之地,这个产量是当然的!
算算账,就知道划算与否了!
如果保证温饱的话,一个成年男子在一年要吃掉五石左右的粮食。
这时候人的寿命不高,所以青壮年男子的比例很高。一万人口的食量,相当于七千两百个青壮男子。
计算一下,就可算出一万人一天可以吃一百石粮食,一年就是三万六千五百石。
二十万人,就是七十三万石粮食!!!
粟末人,愿意为大隋节约七十三万石粮,多好的事情?!
准,快,好!
只是他们没搞明白,在东北粟末地,人们吃的东西可不全是粮食,还有大量的肉食和副食!
二十万人,能吃掉五十万石粮,就不错了!更何况,现在根本不缺粮!
可,阿布敢说真话吗?
如果按照这两年的平均亩产,这么多土地如果全部生产小麦,年出产出五千万石的粮食,绰绰有余。
但如果真这么去上报给广皇帝,那,这可就太麻爪和恐怖了!
估计,大隋的广皇帝和他的那些大臣们,会立马嗷嗷地带兵冲过来。
然后灭了粟末人,将大东北彻底据为己有。
那时候,真有可能会跨时代的出现一个隋朝北大仓!
以广皇帝的性格,别说不可能!!!
但,阿布和粟末地,就只能嗝屁吹灯了!
大隋一年的粮税是多少?
粮食三千三百万石,其中税粮两千七百万石,义仓存量六百万万石。
前年,也就是大业五年,经过二十二年的积累,大隋的所有仓库存粮多少?
五点五亿石。
明白了吧!
不能说实话,要尽量少报、瞒报,但也要吊起大隋君臣的胃口!
粟末地,这是为国分忧,忠啦!!!
再看看整个东北黑土地,实际可开垦的面积有多少?
阿布清楚地记得前世一个资料。
东北黑土地总面积,为一千多万公顷,可开垦面积峰值,达到了一亿零五百万亩。
目前,粟末地通过各种手段引入人口,在粟郡有近七万人口。也就这七万人口,才堪堪开辟出了八十多万亩的农场。
这个数字看似疯狂,其实才占可开垦面积的百分之一多一点。
粟末地不确地,就需要人,需要大量的人!
于是,从十二月中旬开始,大隋规模最大的移民实边运动开始了。
受灾区和流民泛滥区的官员,热情高涨。
不仅帮着到处张榜,宣传粟末地的移民政策,而且投入一定的财力和粮食、车马,安顿愿意去粟末地灾民、流民。
粟末地这次派出了以图为首的庞大招募团队,人数多达五千余人,其中包括政府、军队以及宣传人员。
天寒地冻,本是不利于动员、招募和运转的,但粟末地人和当地官府合作,全力克服一切困难,开展收揽流民的工作。
粟末人花钱收购大量的石炭供暖,采购大量的牛皮帐篷搭建庇护所,并依照圣旨从大库粮中低价购买到大量的粮食,用于准移民的生活救急。
有些当地驻军,还遵照兵部的命令,腾出一部分营地供一部分签约流民住宿,等待运走。
……
为了尽快把这些祸水引走,减轻考绩的压力,地方官府也是卖力拼命了!
搜影和灰影的人,是最忙的。
他们将大量的工作,用于应募人员的甄别上面。
那些已经记录在案的逃犯、已经和反叛团伙有联系的线人和密探、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和医生等人……全部都需要一一关注和印证。
要不要剔除,他们说了算。
还别说,这里面真有大鱼。
“阿丑,咱们这么多人,为何还要去那东北贫困寒凉的地方?咱们去瓦岗不好吗?”
同村的李虎不解地问这个发小,也是这一百多人的小头头。
“投奔瓦岗,我们可就成了彻底的反贼!”
“你知道吗,朝廷正在调集大军,准备戡乱围剿了!”
“我们这点人,加上瓦岗那几千人,难道你认为可以抵挡三万朝廷大军?”
李虎被问得低下了头。
其他围在阿丑跟前的小头目,也一连点头认可。
自小,阿丑就很有主意和想法。
又因为家庭好,受过很好的文武教育,所以无论说话、做事都没得说,大家都很信任他。
“我看过了榜文,这次柳城郡招募流民,条件可一点不低,但报酬非常高。”
“凡是有一技之长者,可带家小,柳城郡负责建宅一所,耕牛一头,钱五贯,良田根据人口按八十亩实发,自己开垦者,五年之内免赋税。”
“再看这条,凡青壮农夫,未婚者,郡府负责配一女子为妻……”
“成功应招者,一应行旅盘川,皆由郡府统一负担,且发皮衣裤鞋及棉帽一套,大人孩子均有,按人签字画押领取……”
“啊,真的?”
“真这么说?”
……
小伙伴们一下子炸了窝。
阿丑,祖上可真的阔过。
可惜,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家道便开始慢慢中落,无奈之下,便伴随寡母回到济州乡下生活。
阿丑也算是武将之后,不仅诗书文字不曾落下,武艺也练得超凡脱俗。
阿丑,也是当地的名人。
骁勇善战,多有智谋,特别是马槊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几年,山东大地天时非常不好。
连年大旱,接着便是洪灾泛滥。
不是说朝廷不救济,可实在是受灾的人太多了。
再加上,所谓朝廷的救济,总是需要等待皇帝的亲旨才能开仓赈济,所以往往等到开仓时好多人已经饿死了。
他的家乡,也在天灾人祸中,慢慢地失去了安静平和,小股的盗贼越来越多。
阿丑明白,这世道要乱了!
于是他便在家乡济州,聚集了壮丁一百余人组成义兵,日夜执戈操练,共同守卫家园。
人多了,林子就大了,人吃马嚼的,经济上就日渐困顿,慢慢也开始滋长了匪气。
今年,济州又是大灾,流民如蝗,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阿丑也只好带着母亲,和他的百多朋友及他们的家人,也开始跟着流民盲流。
像他这样的小股势力,在整个流民中,也就是一滴水罢了。
原本,他们也是打算去瓦岗的。
可要此去滑州五百余里,都拖家带口的,吃饭、行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恰在这时,他们在济州城下,看到了东北柳州郡招募流民屯垦的榜文。
阿丑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在灾区等着饿死,或者被官军捉去砍头,还不如带着大伙去了东北创一番事业!
大不了拉杆子反了,想来那东北地也无甚厉害角色,到时候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至少,如果应聘成功,就马上能让老母亲、随从们的家人和孩子们,吃上几顿饱饭。
“你叫程知节?”
一个黑脸的文士,和蔼地问道。
一点也不像个官,倒像个老农,这让阿丑信心更足了!
大东北,等着我,等我来当老大!
“是的,老丈,啊,不,先生!”
“嗯,可识字!”
“在下自幼便读私塾,十三岁入了县学。”
“哦,那你将这个表详细填写一下。”
黑脸文士兴趣大增,从旁边的一个盒子中抽出两张纸,递给阿丑。
读书人,好!
阿丑便坐在旁边的小几旁,看了看这个表格,然后捉起桌上一支毛笔“刷刷刷”地填写起来。
看着这个小伙子开始提笔写字,黑脸文士便站在一旁观看。
看着字体笔迹,他不由连连点头。
一招手,叫过一个手下,耳语一番。
那手下看了正在认真写字填表的阿丑一眼,便急急离开。
不一会儿,便拿来一个小册子,递给黑脸文士。
黑脸文士打开册子,找了半天,终于停留在某一处,细细阅看。
看着看着,笑容便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