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候官,是广皇帝直属的皇家特勤秘谍司机构。
裴矩,作为这支秘密部队的直接指挥官,对其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力。
这次东征,外侯官自然也倾巢而动,全力运转,为大隋的军事行动做着暗处的作用。
作为秘谍头子,裴矩老爷子却是去了西域,并没有随大军前往东北,随大军而去的是外侯官直接负责人。
杨侑作为监国的西京留守,自然对内侯官有一定的指挥、监管权力。
很快,他让人招来目前内侯官负责人,就是负责配合杨侑掌控朝局的左千牛备身难辛。
这难辛,是目前阿布除裴矩老爷子之外,第一个认识的在内外侯官供职的真人。
也是他见过的大隋秘谍执行层中,职位最高的特务头子。
难姓,非常稀少。
至少在阿布穿越之前,就没见过姓难的,甚至他都不认为这是一个姓。
直到见到难辛。
难辛见到杨侑身边站着的阿布,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哎呀,这家伙看来对自己不陌生啊!
可自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卑职见过殿下。”
难辛双手一叉,行了礼。
“难伯,这是杨子灿,我就不介绍了,估计你们很快就会相熟。”
杨侑一指阿布,向难辛说道。
“杨子灿,快把你我商量好的事情,跟难伯说一说,这事儿还得抓紧办。”
这难辛,竟然让杨侑称之为伯,这里面有个说道?
“诺!”
阿布一躬身,便向面前的特务头子,详细地述说的刚才和杨侑商量好的计划。
说着说着,难辛的脸色有了变化。
很明显,这个计划肯定不是杨侑的想法,而是这个边郡来的小伙子策谋。
不错啊,这是个谋划、搞诡计、干间谍的好料啊!
“殿下,这是已经察知投降叛军的京都子弟名单!”
难辛递给杨侑一个卷轴。
杨侑默默地打开,看了一番,面无表情。
然后随手将之递给身旁的阿布。
阿布展眼看去。
发现上面大多数人,竟然是自己耳熟能详的名字,有的甚至是私交不错。
“……上柱国、凉州总管韩擒虎之子韩世鄂;观德王杨雄之子杨恭道:金紫光禄大夫虞世基之子虞柔:右骁卫大将军来护儿之子来渊……”
“……御史大夫裴蕴之子裴爽;大理寺卿郑善果之子郑俨;柱国、右诩卫大将军周罗睺之子周仲……”
后面,是这四十多位衙内,被杨玄感任命的职位,以及各自领兵的数量。
“有迹象表明,兵部侍郎斛斯政、原右武大将军李子雄、司农卿赵元淑等,与杨贼过从甚密!”
说着,难辛又递给杨侑一卷奏章。
上面,全是这些人与杨玄感书信来往记录、人员勾留名单、以及最近交往的时间和地点,等等。
唉,有点滑稽啊!
这很让人无语!
他们许多人,都是老子在前线打仗为国,后方却是在聚众造反。
造反,很有前途、很好玩吗?
三个人沉默了好半天。
然后,他们来来去去地讨论了半天。
一直到日头偏西,才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规划完整。
内外候的运行机制,不同于朝政和军事系统的运行,根本没有那些繁复的手续。
他们只听从皇帝和皇帝指派的人的话,也不会留任何的官方记录和牌符手续。
一言而决,直达大内。
这就是他们的行事作风!
三个人讨论得愉快,特别是阿布的一些阴险招数也让杨侑和难辛大开眼界。
于是,难辛非常难得地对阿布有了笑容。
最后,三个人还在偏殿里吃了一顿晚饭,算是陪着皇太孙行晚膳吧。
末了,难辛感觉意犹未尽,便强拉着阿布的手,去了他们内候府。
到这时候,阿布才算是对大隋的特务机构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内外侯府的办公地点,都是在一处。
位于皇城内东北角的安福门旁,是一处名叫安福寺的所在。
非常不起眼!
不知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这又是一处皇家祭祀的地方之一。
因为这里面,总是梵音阵阵,香烟袅袅,但却很少人进出礼敬。
最奇怪的,是它的门,非常小,常年紧闭。
人们进出,都是趁着马车直接拐进西侧的一道小巷,一直走到底,然后左拐直接进入后院大门。
来到这里,阿布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同行的味道。
看来,即使经过一千五百多年,间谍这行当,其身上和行业的特殊味道,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那是一种阴谋的味道!
假面!假情!假人!
“你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所以都是假的。你看不到的,是你想看到的但是不容易看到,所以有可能也是假的!”
这是,阿布前世在国外交流培训时,听到教官说的第一句话。
在间谍的世界里,没有真实!
即使是真的物、真的人、真的事!
阿布在这种环境中,自觉地进入到一种强制性放松状态。
放空!
心中无物,才能在这样的地方不被人引起猜疑,也能活的久些。
“难哥,这是啥地方?怎么感觉冷飕飕的让人不舒服!”
阿布左顾右盼,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
“嘿嘿,走吧,进我的屋子,这大冷天的,不冷飕飕的才怪!”
难辛奸笑着,前头带路,将阿布领入院子正北角的一个小房子。
难辛的房子很小,非常简单。
一床、一桌、一橱。
简朴程度,就像一个军伍出身的老兵。
但显然,看难辛行走说话之间,一点儿军伍的样子都不见。
啧啧,这才像嘛!
特务,最好不像任何人,最好是像任何人!
“难哥,你就住这儿?不会吧?”
阿布好奇地四处走走看看,还不客气地打开橱柜,故意里外看了看。
橱柜里,什么书籍、密函、卷轴之类,一丝儿没有。
只有简单的一些半新不旧的衣服、鞋袜等随身用的东西。
“呵呵,我不住这儿,难道像你一样?妻子儿女,锦衣玉食,到处做生意,然后偷着倒腾自制钱币?”
呵呵,看来这难辛的确知道的不少,连自己跟倭奴人倒腾钱币的事情都知道。
“难哥,看你说的!”
“我那不是得养活一大帮子人么?你可知道,我那儿可不是就我一家,还有好几万族里的粟末兄弟姐妹呢?!”
阿布自然地开始表演。
他摸摸头,样子感觉非常不好意思。
“况且,想必你也知道,咱们做钱币生意,那是全往倭奴国倒腾!”
“我可是一丝半点儿,没做对不起咱们大隋的事情啊!”
“知道。”
“知道才跟你这么说,否则你以为你还能高高兴兴地到处乱蹿?”
“对了哦,你小子不错啊,竟然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好办法,你这都是哪儿学来的?”
难辛对阿布在文华殿偏殿中,给自己讲的那一套一套的方案非常感兴趣。
如果这些东西,都是面前的小青年想出来的,那实在是天生干间谍的料。
匪夷所思,惊为天人啊!
有的人,天生就该是吃这口饭的!
这不得不让从小就跟着文皇帝和广皇帝、干了一辈子内候官秘谍差事的难辛,大为感叹!
“瞎想的,瞎想的。”
“难哥,你知道的,我们家族已经和高句丽人打了几百年!”
“这几百年之中,双方你偷偷我、我栽个大桩子给你,那都不是个事。”
“小弟不才,自我懂事起,就干了这种差事。这些年,自忖干得还算得心应手、颇有心得!”
“大国小国,小族大城,还不都是一个样子?”
……
阿布调皮地说了一番自己的经典经历。
“哈哈哈,你小子,我果然没看错!”
“这些年,你在你们粟末族里干了不少事儿,的确让人惊奇。”
“你阿妈、阿爹,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家族之幸啊!”
“不过,以你老爹和老娘的人才秉性,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不会让人过于惊奇!”
很显然,这难辛对阿布家的事情知之甚详。
内候官,果然是监察百官的秘谍,每一个重要朝臣,都少不了他们的监视。
当然,这监视看怎么说。
如果从帝国安全的角度来看,这也是应有之义;但是百官心里怎么想,那就另外一说了。
“难哥,你们这个衙门可是好神秘啊,你可算是自裴大人之外,我见到的第二个贵组织的人!”
“真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不客气地说,大家谈你们可是色变啊!”
阿布打趣地说道。
“嘿嘿,你这小家伙,那你为什么不变变脸色让我看看?”
难辛也笑着说道。
“我?”
阿布指着自己的额头,笑道:
“我有什么好变色的?我就是贪点财、有那么好点色,再就是就像我阿妈说的,是个官儿迷!”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能说全部,但就京城里的子弟,都和我这样清高、一般无二的,可不多见了。”
“再说了,咱又没胆子、也没意愿干对不起主上的事,哪有像杨玄感之流,那般忘恩负义?!”
“主上,真的对我们粟末人、对我们杨家,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话,倒也说出来阿布的心声。
说实话,自从自己重生以来,感受到的,全是来自文皇帝、广皇帝家的满满善意!
特别满满的那种!!!
阿布是在非常机密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要说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么久,都没有发生皇帝猜疑、惩处、降罪的事情,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广皇帝对大屋作、对王蔻、对他阿布契郎,有着迷之相信。
甚至,现在很可能到这么久,阿布家里就没有怎么派驻特别秘密的间谍。
有肯定是有,但绝对不是多事之人。
这其实,是有点放纵的!
这,也恰恰是阿布百思不解的原因。
”知道你们家忠诚!”
“放心吧,我们才不会在你们家身上浪费什么心思!“
“至少,在你臭小子成长起来之前,粟末地不会是主上心里的事!”
“啊,我还会成主上的心病?”
阿布装作大吃一惊。
“当然了,臭小子!你这家伙就是太多情!”
“能不能和我老家伙透透底,你到底和咱家小公主,有什么……?”
难辛那张有点苍老的死人脸上,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我,我和公主?你,你知道什么?”
“我们两个,可是清清白白的,就是那种很好的好……”
阿布有点急,这玩笑可开不得,会死人!
还快得很!
“打住,快打住。”
“臭小子,主上担心的,可就是这个 ,你心里明白就好!”
“我是看见你喜欢,是自家人。也觉得你是搞咱们这一行的人才,所以才冒着风险告诉你,你好自为之!”
难辛似笑非笑的说道。
“我,我……我也说不清!”
见难辛的样子,不承认点可能会坏事,阿布只好装作败下阵来的样子。
看这情况,广皇帝是在监察自己的感情问题啊!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真闲!
我和吉儿妹妹,怎么可能?
不对,这里面恐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文章。
阿布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心中不由微微心惊。
“好了,既然你明白了,咱们就不提这茬了。”
“记住,对吉儿姑娘好点,这孩子小时候可是受过苦,全都是为你!”
难辛莫名其妙地说出这样的话。
这让阿布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会的,会的,难哥,你就放心吧!”
阿布苦恼地说道。
“对了,难哥,你这难姓,可是很少见啊!你可是我遇到的、看到的、听到的第一位!“
见难辛终于放过杨吉儿的一茬事情,阿布忙将话题转向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嗯,难姓,的确罕见。”
“应该说,咱这姓,应该是目前咱们大隋,最小的姓吧!”
难辛难得遇到一个自己看得上的青年才俊,于是少见地打开了话匣子。
“难姓,源自鲜卑族拓跋部吐难氏部落,属于以部族名称为氏。”
“看看,就是叫?氏\/?氏的氏族部落,以鸟为图腾,过着原始的狩猎生活。”
难辛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文,?\/?。
“后来,北魏孝文帝进行汉化之制,这吐难氏部落,也就留下了难姓,一直流传至今,但人口很少,几乎于无。”
“所以,这世人知道的就越来越少了!”
难辛说着自家姓氏的来历,眼神中满是对往事的怀念之情。
“那难姓,为什么就越来越少了?”
阿不好奇的问道。
“呵呵,许多人不愿意姓了吧,当朝立国,大家就各复旧姓,难姓的人,有的也趁机姓了其他的姓!”
“哦,原来是这样啊!”
阿布恍然大悟,原来这难姓,源自草原拓跋部。
他用直觉不由揣测道,这内外侯官的掌管者,是不是都必须用特定族群的人。
比如,全是拓跋部的一些少数族裔?
要证明这个,只要知道外候官的姓氏就可以的。
但是如果这个猜测成真,那就让阿布更加好奇。
大隋皇族,这么做的根本用意在于什么地方!
难道是防止大隋内部旧有贵族势力的渗透?
也许吧,这个得好好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