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辛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匣里,拿出自己珍藏的一包茶。
阿布见他拿得仔细,不由心中暗忖,这玩意儿难道很珍贵?
“臭小子,我已经好久舍不得喝这个茶了!”
“这茶,很罕见?难道是稀世珍品?”
“嘿,茶这东西,不在于多珍贵,而在于心情!”
精辟!
茶,真的喝的是心情,这才喝茶的真味、真解!
“这茶,还是文皇帝当年给我的呢,你老爹有没有给你喝过这个茶?”
难辛瞅着阿布问道,并一边将那茶叶展示给阿布看。
什么茶?
抹茶!
将茶叶直接杀青干燥,然后制作成茶饼,再碾碎饮用,这就是这个时期的抹茶。
阿布当然是太熟悉了。
不过,自穿越之后,他也就仅仅喝了一次,还吐了。
直接把老爹和老妈给气坏了、心疼坏了!
“咦?难哥,你也有?”
“嘿嘿,看来你老子娘,也是个护崽子的好手啊!连这个东西,也舍得给你乱喝!”
阿布不言,只是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实他心里却想的是,这玩意儿一点儿不好喝,我喝一次吐一次!
你的宝贝,就留给你用吧,我也不想喝啊!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难辛竟然很认真地给他沏茶。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这么简陋的房子里,找出来那么多的配料。
东找找,西搜搜,竟然就是一堆。
“大哥,放过我吧!”
阿布心里哀叹。
万千磨砺下变得无比细腻的茶粉,终于被泡到热腾腾的清水中。
几片葱,几片姜,几瓣皱巴巴老陈皮,还有茱萸、薄荷、盐……
“哥哥唉,我的好哥哥……”
阿布“享受地”喝着抹茶,继续听着难辛的闲话。
果然,他也认识老爹,甚至是老妈。
不过显然,因为从事的职业问题,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相熟。
但可以肯定的是,似乎都跟文皇帝有点很深的关系。
至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显然这难辛察觉到阿布也不清楚之后,便闭口不谈。
他们,似乎都在瞒着阿布一件什么事情。
或许,阿布遇到的好多人,都在等大屋作和王蔻亲口告诉自己的儿子真相。
这可能是他们大家之间的默契吧。
算了,不说就不说,赶紧问问叫来何事,顺便把内外候官的底细掌握清楚。
这才是大事!
“难哥,我说的那些,在你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所有的实施和调整,还需要你根据咱们内候府的具体情况,进行改变!”
阿布谦虚地说道。
毕竟,他对大隋内外侯府的运作机制不熟悉。
如果按照自己灰影的机制,那些办法就能很快执行下去。
“很好了!”
“放心吧,有的事情比你预想的还要快,还要好!”
“只是现在主上不在朝中,全是代王一力主导,咱们还是得低调行事!”
“当朝那些骄横权贵之人,未必将咱们放在眼里,搞不好了,咱们反而会被他们咬上一口!”
老奸巨猾的难辛,将现在的情势看得非常清楚。
自己这帮人,只是皇帝家的一条私犬。
主人在,咬伤人不打紧,只要全部出自上意即可。
但现在,广皇帝远征在外。
一个没名没分的代王,虽称监国,但距离真正的皇帝、皇太子、皇太孙还是有点距离。
如果执行不好翻了车,说不上皇上回来,为了应对权贵们的不满,将自己这条忠犬拉出去宰了,以挡汹汹朝议。
“你的那些计谋,很好,非常适合咱们现在的情势!”
“这些人,的确最近有些不像样子,以为咱们不知道,仅仅断个关系,或者假装忠臣良将,就想搪塞、摸鱼过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年,主上还是对他们太优容了,以至于他们大都忘记了臣子的本分。”
“咱们这把主上的刀子,也得给皇上看看,还是不是像当年一样锋利!”
难辛边喝着茶,边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难哥,想来大多数的叔叔们都是好的!”
“当然,也保不齐有些人首鼠两端,坏了规矩。”
“现在,殿下的安全让我很是操心!”
阿布也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用过于担心,你这偷梁换柱的法子,我看很好。”
“这不,还有我这一处暗中的力量,保得代王殿下安全,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这都城之中,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也还要看看。关键是,杨玄感这厮祸乱的情势如何蔓延。”
难辛分析道。
“难哥说得对。”
“我们不仅要加紧对城内的防控,也要加强城外各个关口的驻防看管!”
“说不上,这些匪寇看咱们关内兵力空虚,也会尝试冲击流窜到此,想来个内外呼应、天下变色的戏码!”
阿布说道。
“嗯,你小子很有见地!”
“咱们就要内紧外也紧,不能让贼子们有可趁之机。再怎么说,也要坚守到主上大军回援!”
……
这一老一小哥俩,谈得甚是投机。
渐渐地,阿布将话题引向这神秘的内外候官府的组织。
一般情况下,内外候官府的事情,是臣子们议论的禁区。
皇家,也是秘而不宣。
但阿布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青年,还是皇家的红人,并且难辛也看上了阿布这个人才。
现在能将阿布引入这个万分机密的所在,自然是也得到了杨侑或者广皇帝的授意。
至少,算是一个皇族权力中的自家人!
所以,当阿布聊这些话题的时候,难辛也浑不在意。
“难哥,都说咱们内外候官权力大,人数多,到底有多大?小弟我实在很好奇。”
“嘿嘿,也就是你,换做别人这么问,早就关进大牢里重刑伺候了。”
“你问的这些,可全是一等一的密辛。”
“难哥,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我纯粹就是好奇!”
“呵呵,担心什么呢?”
难辛看见阿布脸色变化,于是笑着安慰,道:
“对你说,倒是无妨。”
“这内外侯官,源自前朝北魏之时。”
“外候官府,主军情、斥候、谍间之事。内候官府,专司伺察诸曹及郡、州、镇、县,或微服杂乱于府、寺之间,以察百官之失。”
“现今,内外候官,各有司职下属逾千人。外候官的外侯监是你老爹的熟人,右千牛备身杀虎,听说过没?”
“什么?杀虎?有杀这个姓没?莫不是又是你们鲜卑部的族姓?”‘
“这么说,你老爹也没告诉你,算了,等你真正长大了,你会认识他的。不错,和我一样,他这个姓也是族姓。”
“我们是内外两条线,共同为主上提供最机密的信息。”
“咱们的人,遍布军政各司各府,只要想知道,就没有咱们不能知道的。”
“但这些年,主上比较豁达,不太强调对内外过于监察,更多是德威并治,以至于现在有些松弛颓废了!唉!”
难辛言语之间,有些许的遗憾。
“是啊,主上希望的江山社稷,乃是天下之中央之大国。”
“大国风范,毕竟少不了豁达容忍之心。”
阿布也道出了这种情势变化自己的观点。
“只是,这世间最难掌控的,就是人心。杨玄感此僚,便是恶例!”
难辛还是对内外侯官的式微,无比痛心。
像许多皇家鹰犬一样,都希望自己的话语权能够充分扩大。
那样,也也算是扬名立万、载入青史的一种方式。
就像大明的东厂西厂锦衣卫。
间谍,也有抱负!
“怎样?感兴趣不?我看你小子很有干咱们这一行的天赋?要不要我禀明圣上,来我这儿?”
“你放心,虽然这儿不能给你臭小子四品上以上的高官,但好在自由,除了主上,没人能管得着咱们!”
难辛开始诱拐阿布门加入自己的队伍。
年轻,有能力,思想活泛,有天赋。
最关键的是,和皇家有异常密切的关系,用着让上下放心。
“不,不,不!”
“难哥,你就别鼓动我了,其他的不说,代王也不会同意。”
“再说了,你如果了解我阿妈的脾气,那是一万个不答应!”
阿布连忙婉拒。
难辛想了想,的确是如此,但还是不死心,计划着等皇帝回朝,当面请示一下。
毕竟,现在自己的年纪已经在这儿,真需要个可靠、勤快、精力旺盛的后辈来接班。
像阿布这样的,自己带上三五年,就可以独当一面。
“难哥,你知道吗?我的理想,是当个大将军呢?”
“就像宇文伯伯、卫伯伯等人,带领千军万马,为咱们大隋开疆拓土、杀敌立功。”
“如果将来能够青史留名,才不枉这世间来过一回!”
阿布故意将自己的脸,抬成四十五度仰望姿态。
那是一副雄心勃勃、臭屁不已的样子。
“嘿嘿,臭小子,还是太年轻啊!你以为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就那么容易?”
“当官容易,但要是当一个在尸山血海中的将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了,我也不打击你的雄心,慢慢走着看,日子长呢!”
“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感觉我这儿的好处呢!嘿嘿!”
难辛笑着说道。
看着阿布的样子,仿佛就是当年的自己。
年轻的时候,谁没有梦想?
结识了大隋的密探头子,让阿布感到非常高兴。
毕竟,自己的前世,也是干这一行的,所以很有同行惺惺相惜之感。
难辛的眼光也很准,凭着直觉就发觉阿布是个干间谍的好材料,于是刻意拉拢。
虽然阿布肯定不会加入其中,但是能够通过难辛,多了解大隋内外候官这个秘谍组织的运行情况。
这对自己的未来发展,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这也是阿布刻意筹划,准备在大兴城中开展几次内候官行动的根本原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同时,为了杨侑和自己的安全考虑,这都是应有之义。
杨玄感的叛军,以运河为界,分兵两路,直奔洛阳。
一路,由他刚刚从东都城里偷窜出来的弟弟杨玄挺率领,在运河以北;一路由他自己率领,在运河以南。
杨玄挺的北路叛军进展神速,很快就逼近洛阳。
东都分别派出河南令达奚善意和将作监兼河南赞治裴弘策,分别迎击杨玄感一路的前锋杨积善和杨玄挺这一路。
为什么派这两人呢?
樊子盖也是有苦说不出。
现在的东都,实在是缺乏能带兵打仗的将军。
一个是当县令的文官,一个搞建筑和当政委的文官,你让他们带兵迎敌,这不是搞吗?!
可樊子盖没得选!
达奚善意南渡洛水,在一个叫汉王寺的地方筑垒,以五千洛阳精锐列阵。
杨积善名字里带善,但一点也不是善茬,冲的非常凶猛。
结果不知道是官军太弱,还是叛军太强,两方军队还没接战,达奚善意的军队就充分表达了对叛军的善意,崩溃四散。
败了!
铠甲武器,粮秣辎重,全部贡献给了杨积善缺少兵甲武器的叛军!
抵挡杨玄挺的裴弘策呢?
在白司马坂正经和叛军交战在了一处,好歹抵抗了一下。
可是,还是很快被杨玄挺的队伍给击溃了,同时还将一半的铠甲、武器、辎重留在了战场上。
杨家两兄弟也没好意思追的紧,而是慢腾腾地收拾自己的胜利果实,好好地让冲锋在前的陷阵勇士们装备一番。
话说这裴弘策,倒是一个韧性十足的汉子,虽然一战而败,却也并不沮丧,而是在撤后的三里之地,再次筑垒阻敌。
这仗打得非常有意思。
怎么说呢?
裴弘策的政府军,就像一个坚贞不屈、奋起反抗的小娘子,重整旗鼓应对挑衅。
而杨玄挺,就像一个好整以暇的流氓淫贼,慢吞吞地踱着步子,不慌不忙地走到裴弘策的阵地地面前,喝茶、吃饭、谈笑风生。
突然之间,杨玄挺跃马而动,带领叛军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入政府军的阵线之中……
裴弘策败,逃,丢!
杨玄挺胜,停,捡!
裴弘策又布阵,杨玄挺又破阵。
……
如此前后,共五番。
到这个时候,杨玄挺的部队已经杀到了东都城城下的上东门。
裴弘策只率领十余个随从,仓皇而抢入城门,得免被擒。
其他的出征将士,悉数被擒投降杨玄感。
这仗,没死多少人,但装备却损失得殆尽。
嘿嘿,这战斗,真的像一场游戏一场梦!
叫嚣得很厉害,但实际上就那么回事!
阿布根据东都城外战况的情报,基本上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这不是战争!
是十足十的贵族子弟之间,组局约的群架。
打出鼻血、留点战利品就行了,可别玩出人命。
以后,大家还得见面呢!
杨玄感的队伍,其实就是最大衙内俱乐部。
或许他们改朝换代的意图并不明确坚决,就是想找点乐子玩玩!
玩着玩着,就上瘾了!
毕竟,老在皇城里面圈着,实在是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