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阿布忙完宫里的事情,刚刚回到家中,就收到了白青从万金谷中传回来的消息。
“什么?战时征用?”
阿布看着这个消息,一阵发愣。
“怎么了?”
温璇给丈夫递过来热毛巾,关切地问。
“你看看!这不是耍流氓吗?”
阿布有点气恼地说道。
“什么地方不好驻军,偏偏要选我的金谷园,这不是要毁咱们的家业吗?”
“真不要脸!”
温璇一看,原来是卫玄老爷子,带领大军到达洛阳之后,将帅营所在地选在了阿布辛辛苦苦刚刚修整完成的金谷园。
还真会选!
金谷园,自从阿布从当地县衙手里买到之后,便开始了持续不断的改造。
虽然不能恢复到当年石崇在世时候的风光,但也将断壁残垣都收拾得焕然一新。
作为阿布在大隋东都最大的产业,那里可是让阿布花费了不少心思。
特别是围绕那条密道,还修建了许多秘密的配套设施。
这大军一驻扎,方便是方便了卫老爷子,可那很容易遭受到战火侵袭和糟蹋啊!
“征了就征了!”
“你还有法子让他搬走不成?”
“再说了,想来卫老爷子既是长辈故交,也是知礼的。”
“说不定,他这样做反而是为了防备被杨玄感他们给占了、糟蹋了!”
“到时候,说不定主上一怒,连你的这契书什么的都作废了!”
温璇的这一句话,倒是把阿布说得一呆。
对啊!
还真有这个可能!
金谷园是个狭长的谷地,依山傍水,周围都是悬崖,独留前面一个谷口,易守难攻。
而后面的通路,直接到达深山,不担心敌人从哪儿绕进来。
在这里开辟帅营,倒是显现了卫玄的战略眼光。
卫老爷子这么一占,的确防止了杨玄感的叛军以此为据点,开展对东都的围攻。
否则,那就真成了贼巢穴!!!
只要守住这里,就算是在杨玄感的围城大军的侧后方,打下了一个钉子。
这个钉子,会让杨玄感叛军不能放开手围攻洛阳城北城,随时防备这儿的军队抄了他们的后路。
“那怎么回?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在我们家的金谷园里祸祸?”
阿布心疼地说道。
他能想象,现在的金谷园,到处是炊烟,马尿马粪,还有那些兵将随意解开裤腰带,对着自家的花花草草施肥。
或者,还会不小心点个火什么的……
“得了吧,你这个财奴!”
“赶紧的,给德叔回信,让他好生让人应承着,多和驻军搞好关系。”
“其实,人家现在是免费给咱们家看院子呢!”
“知足吧!”
温璇妩媚地瞪了一眼满脸痛惜的丈夫,说道。
“好吧!就看在老婆的面子上,我这会儿且忍了这口气!”
“等回头这叛军的事情过了,一定找卫伯伯算算账,我的那些树啊、草啊,许多可都是从远处搜寻来的,费了我不少功夫和时间!”
说着,阿布拿出信条,开始写能让白青带走的回信。
温璇看着有些顽皮的丈夫,不由哑然一笑。
阿布最近明显变得有些清瘦,温璇有些心疼。
于是忙命却离到后院,将自己熬的汤端出来给阿布喝。
回好信,见白青已经吃好喝好,便让她在自己的鹰架上去休息。
“这是啥汤?味道怪怪的哦!”
阿布喝了一口,感觉味道说不出的古怪。
“别问了,我也不知道,是孙神医在咱们来之前,嘱咐我给你定期养补的方子。”
温璇笑着说道,但眼神有点神秘。
“哼哼,这个小娘们!”
“你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你老公需要这个嘛?笑话!”
阿布心里好笑,却也乖乖地一口将补汤灌了下去。
还别说,这药真的很补!
娥渡丽和温璇,连续几天都神采奕奕!
搞得紫玔、紫琪、却离、阿旗谷四人,一连好几天不敢正眼瞧杨子灿。
刑部尚书卫玄卫文升,率领驻西京的五万人马,出崤函数关,根本不防杨玄感在沿途设置伏兵,驰援东都。
他说,杨贼没这能耐!
果然。
他的大军,在金谷园周边驻扎下来之后,便很快派出步骑二万,渡过瀍水、涧水,向已经抵达东都城下的杨玄感叛军发动攻势。
杨玄感的这一路大军,就驻扎在建春门附近。
他一边尝试性的对洛阳城发动进攻,一边接受来自卫玄的挑战。
杨玄感现在的军师挺多,最有名的是李密、李子雄二人,所以这仗打得也算有章有法。
这不,卫玄派出的两万甲骑汹汹而来,杨玄感军根本不和他硬拼,开始采用诈败之术诱敌深入。
这支兵马,毕竟不是老谋深算的卫玄亲率,本是新胜就有些骄狂轻敌,于是执着追击。
这下,正中李密的伏兵之计。
等前军全部进入伏击圈,号炮响起。
刹那间,兵马箭矢尽出。
还打啥呀!
大数官兵投降,但也有几个忠于广皇帝的,随后劝降无果后被杀。
此战,卫玄的前军尽没。
卫玄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整日打雁,竟然被雁啄了眼睛。
毕竟,杨玄感再是厉害,可在军事作战上还是个雏才对。
所以,卫玄料到在杨玄感军中,肯定有非常厉害的谋划高人。
不服气的卫玄振作精神,在四日之后再次对杨玄感的叛军发动进攻。
结果,还是惨败!
怎么败的?
说起来来好笑。
本来吧,这卫玄的大军打得有声有色。
某种程度上,还占点上风。
可就在官兵们打得快乐的时候,忽然听见好多人大声高喊:
“大捷!大捷!”
“抓到杨玄感啦,抓到杨玄感啦!”
……
这个消息,当然是个既让人振奋不已、又让人长出一口大气的消息!
叛军的头子杨玄感既然抓住了,这大局岂不是大定?!
于是,本来杀得兴起的官军,自然就开始松了劲,手上脚下,也就缓慢下来。
还拼命干嘛?
对面的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咱就别下死手了,以后还要一个锅里吃饭呢!
呵呵,然后就吼吼了!
原来,这又是李密给杨玄感的一计。
简称,松骨计!
放松了的官军,突然就被从身后窜过来的杨玄感亲率五千亲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杨玄感喑呜叱咤,身先士卒,勇不可当。
一条丈八长矛,舞动得虎虎生风,当面之敌无不震慑,败退而亡。
卫玄率领的官兵,大溃!
最后,赫赫有名的卫玄卫文升,只带着八千残兵,仓惶而去。
就是在这期间,东都城发生了震惊朝野的大事情。
什么事?
就是贵族子弟集体投敌的事情。
怎么回事情呢?
原来,这樊子盖是穷苦出身,并非名门望族之后。
他,是一个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官员。
并且,长期在地方为官,清廉谨慎,不纳贿赂,治军严格,也很少同京中权贵私相牵扯。
但这个时期吧,朝堂上还很讲究名望门阀关系。
土鳖樊子盖,显然不符合这些在京中朝堂中混的开的多项要素。
而现在,他作为刚刚调入中央担任要职,就有好多官油子对他不太感冒。
不说言语之间,就是在官场礼节方面,都不把他当做东京留守首席大臣看待。
这不,朝会讨论御敌之策的时候,许多重要的军事部署,也故意不禀告或请示与他。
更让人恼火的是,一些大臣公然,竟然抗拒他的命令。
接连失败,只身逃入京中的裴弘策,就是其中一位。
裴弘策是谁?
他祖父,是裴彦,北周骠骑大将军、吉阳郡公。
他老爹,是裴通,是文皇帝时期的上柱国、怀义公。
他老婆,是唐国公李渊的老婆窦氏的亲妹妹。
那他,会吊土鳖樊子盖吗?
当然不能。
本身这裴弘策就不是个带兵的料,再加上虽然当了像郡赞治这样的实职高官,但也是个不太上进、业务不甚精通的主。
所以,当樊子盖命令他带兵再次拒敌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当堂拒绝了。
这里,可是大隋东都的副朝堂。
和杨侑一样,虽然不在紫微宫正堂,但也是在仪鸾殿,上面还坐着越王杨侗哦。
这,可不就是逼着樊子盖杀人立威嘛?
樊子盖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这份重礼,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了热腾腾的人头。
这下子,朝堂上炸窝了。
谁也没料到,这乡下来的二杆子,真的会动手!
下死手!
没这么干事的!
率先头铁发难的,是国子监祭酒,也就是国立贵族大学的校长杨汪。
他当庭指责樊子盖草菅人命、不顾官体、逾越宗法!
嘿嘿,铁了心的樊子盖哪管这一套,直接下令要将杨汪推出去斩首。
这下子,文人的风骨、贵族的气节,全他妈不见了!
杨汪当着朝堂上众人的面,“咕咚”一声跪下来大声求饶。
“樊大人,樊大人,樊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请饶恕我吧!”
说着,连续在朝堂的光石板上“嘣嘣嘣……”地磕着响头。
这劲儿使得大了些,尽管他头很铁。
但地面也过于坚硬些,不一会儿,直磕得额头鲜血四溅。
……
看樊子盖又要来真的,一些嚣张跋扈的权贵们,立马变了脸色。
他们纷纷躬着身子,为杨汪求饶。
杨汪的命,算是保留下来了。
但是人,却被押进了大牢,等候广皇帝回来后定夺。
一时之间,东都朝堂之上的将领军官们噤若寒蝉,再也不敢造次。
政令开始变得畅通起来,东都城的城防实力,陡然升级。
这让气势汹汹、信心十足的杨玄感大军接连受挫,一时之间拿东都城毫无办法。
这时候,为了响应代王杨侑发出的保家卫国的号召,大批的权贵子弟都纷纷从各地赶了过来,其中包括大量的城中子弟。
他们原本就准备加入守卫东都城的大军,勤王。
然而,裴弘策那鲜活的头颅,高高地挂在城门旁边的高大城墙头上。
这让他们心惊肉跳。
不能这样玩啊!
这些人,可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自由散惯了的主!
好朋友、好大哥裴弘策都这样了,自己去了,还能有好?!
这些人,最难的是守规矩!
“去球!”
“咱们也反了,不要受这土鳖的鸟气,还是跟杨玄感大哥去厮混,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当中的衙内小头头,上柱国、大将军、寿光县公韩擒虎的儿子,袭封凉州总管韩世谔说了话。
“哗啦啦!”
大大小小的一帮衙内贵公子们,就这样调转马头,奔向了他们大哥杨玄感的阵营。
他们的命运,也因此而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兵力急速膨胀的杨玄感,很快就派出多路兵马,将洛阳城的要道、关口进行了封锁。
城西的慈磵道、城南的伊阙道等战略要地,尽数落入杨玄感的控制之中。
后来,连天险虎牢关,也因为守将的投降,仅以五千兵力轻松拿下。
据说,当时的官兵,头缠白布,蹲在地上,毫无斗志。
!!!
东都城城防的顽固,让杨玄感和一众手下,大跌眼镜。
但他们还是不断地尝试和东都守军纠缠,另外就是对付城外的卫玄大军。
在这一段时间,整体上杨玄感的军队占据了上风。
这让他越发相信,自己是天选之子。
一方面,他加强了对东都城内守军的心理攻势。
比如,让出城作战时被俘的内史舍人,也就是立法院的法官韦福嗣给樊子盖写个信,自己抄抄再射入城中劝降之类。
另一方面,就是和屡战屡败、不服输而不断骚扰的卫玄干仗。
这时候的卫玄兵马,面对的形势渐渐有些恶劣!
因为屯兵于野,周围又被杨玄感的叛军围堵,所以粮秣供应越来越紧张。
这种情况,是当初卫玄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
粮草问题,成为逼迫卫玄决死一战的最重砝码。
决战!
于是乎,卫玄将自己的全部五万余人,悉数列阵而出。
他们在邙山脚下,准备与杨玄感的叛军,一决生死!
杨玄感,此时也正需要用一场大胜,来宣示自己的天意和强大。
一接到决战文书,自然是乐意奉陪,尽遣主力出战。
而这场战役的造反军主将,正是杨玄感北路大军的统帅、弟弟杨玄挺。
这一战,双方是真下了功夫。
往日的温良恭俭让,一点不见,全部下了死手!
据说,卫玄在战前,率领全军,在金谷园祭奠了文皇帝,并以成败赌国运!
这与其说是祭奠,不如说誓死!
好多人,都被这七十多岁的老人,感动哭了!
唉,这就是年轻和年老的区别!
鲜血,第一次,将邙山脚下的黄土,染得猩红无比。
远远看去,到处是绽放的红色妖花!
这仗,从早上一直打到日头偏西,双方似乎并不能在今日见得分晓。
一方,是背水一战!
另一方,是要杀敌立威!
就在双方打得异常疲惫、绝望、无解的时候,偶然的奇迹出现了!
一个叫阿古达哥的青年,发出了神奇的惊天一箭。
他用超远距离的狙杀,改变了整个战役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