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胆子不大,能天南地北的搞事情?”
“况且,人家大体上都成功了,可惜遇上突然冒出来的我们,截了胡!”
“轮到谁,若是好端端的事情被人斜插一杠搅黄了,还不得来急眼?来找麻烦?”
“这次没有狠下杀手杀了我,倒是很是让我惊奇!”
“呵呵,我都准备挨一刀了,结果人家来的是毒针!”
“我以为这次失算了,要栽了,……好苦……这药,结果,结果人家不仅放过了我,还给我许多的忠告!”
阿布皱着眉头喝下了味道难闻的药汤,嘴中还不忘感叹。
“什么呀,都是被你一张嘴和外表给欺骗了,可怜的姑娘!”
胡图鲁没说话,但心里在不住地吐槽自家少帅。
“太能说了,太能瞎编了,太会表演了,姑娘也太单纯了……”
见胡图鲁半天撇着嘴不说话,阿布又问:
“怎样了?”
“是不是听墙根子都忘记干正事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
“我们几个可是都在全神贯注地在瞄准,那浪货如果真的有异动,她肯定会立马变成刺猬……”
“哈哈哈……快别说了!”
“那你们说人家姑娘都把梅花针丢在蜡烛上了,你们怎么不冲上来?”
阿布瞪着眼睛不满地说道。
“哥,哥,这可不赖我们啊,是你说要全听白青的安排,可白青卧在书房架梁上,一点儿也没出声响。”
“我们,我们……”
胡图鲁低下了头,忍住笑。
“哼!”
“我就知道,你们几个,就是想看我的洋相!还有白青,也是在高处看我出丑……“
原来,阿布和胡图鲁、灰影的人,早就盯上了这个混在突厥人抢来难民中的女人,以及她周围那些若即若离的随从。
因为郭昶和灰影的人,通过复审都拔的两个儿子、弟弟以及近臣大将,都提到一个女人和一股异香。
这就让阿布和灰五等人,有了锁定目标的抓手。
恰在这时,梦儿姑娘出现了。
她的说辞、手续、人证、属地等,都没有问题,健全得就像真的一样。
太真了,这就反而露出马脚了。
阿布和灰影都是干什么?
于是,他们开始了一番布置。
果然,这梦儿姑娘就开始做了。
竟然肯冒着失身被擒的风险,勾引大将军杨子灿上套,以便于方便在床上试探阿布的虚实。
结果,这一番试探下来,才发现杨子灿就是个草包,空有一副好皮囊,其他的什么也不是!
于是就感觉自己倒了血霉,后悔不已,白白让杨子灿这个大草包占了许多便宜。
不过,倒是套出了许多很秘密的东西。
比如杨玄感之败、北路截击之战、甚至是一些现在整个大隋剿匪政策的内幕……
不是杨子灿厉害,而是这大隋藏龙卧虎、气数未尽啊!
至于顺便策反策反骁果卫大将军杨子灿,梦儿姑娘都觉得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只又懒又蠢又懦弱的羊,领导一群狼,有什么可怕的?
又有什么值得献身策反的?
侥幸能打一次、两次的胜仗,哪让他打三次、四次……无数次呢?
有那闲功夫,还不如把精力放在那些真正能左右时局、能力超卓的大人物身上呢!
就像李靖、陈棱、秦琼,甚至是鱼俱罗、沈光、王辨等人。
所以,人家梦儿姑娘就果断地放弃了!
以上,当然是阿布等人的理解。
但是,自称为”梦儿“的那个超级美女,之所以在最后关头放弃干掉杨子灿,真是仅仅因为这些吗?
未必!
第二天,心急火燎的鱼俱罗,赶到乐营打探梦儿姑娘的虚实,就被了乐曹泼了凉水。
天刚拂晓,人家梦儿姑娘就带着她原来一起落难的朋友、随从,走了!
走了!
她们手上,持的是大将军亲自签发的通关文书,甚至还好心地派了一些大将军卫队的人护送她们离开。
“啊呀,我的梦儿姑娘哦,大将军啊……”
鱼俱罗怅然若失。
一屁股就坐在乐营门口大木柱子下面,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这时候,长史杜如晦慢慢走过来,笑着递给他一支纸烟,并帮他点上。
“咳咳咳……”
一点也不香了!
鱼俱罗觉得以往赛神仙的黑牌纸烟,今天抽起来味同嚼蜡。
“得了,你失望个屁!”
杜如晦缓缓地抽了一口手中的烟,喷出一长串烟圈。
杜如晦虽然和鱼俱罗官位相差大,年纪也差一些,但两家老早就熟悉,关系很好。
就是两人之间,也是常常称兄道弟。
“那等祸水似的女人,早走早好,大将军昨晚很早就打发她回来了,估计……”
“啊?”
“你是说咱们大将军那个,那个活儿不……”
鱼俱罗吃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
可突然发觉这么在背后说自家大将军,着实不妥,于是连忙堵上嘴。
“别瞎说,大将军多生猛的人?人家的孩子比你还多!”
杜如晦眼色难测的眯着眼说道。
“那大将军是……”
鱼俱罗越发不理解了。
那么个绝色的娇娃在旁,天底下还有哪个正常的男人能忍住?
“大将军,不简单啊!还能早早派人将她送走,真是……”
杜如晦说的话有点莫名其妙。
“当然不简单了,否则老鱼我想上的女……”
鱼俱罗嘟囔着说道,可一抬头,便马上闭嘴。
不远处的白道旧城门口,大将军杨子灿一身戎装,骑着他的大黑马出来了。
“老鱼,老杜,跟我走一圈!”
阿布远远地朝两人喊道。
昨晚下了场雪,虽然不厚,但天气变得很冷。
阿布需要亲自再四处看看,看大雪真正落下来的时候会不会存在安全隐患。
这么久了,朝廷一直都没来消息。
估计这一大摊子的人马,搞不好就要在此过冬。
大青山下土默川的寒冬,绝对是骁果卫大军遇到的一道最严峻的考验。
十万人的军营,还有不少的战俘,这营盘就展开得的确有点大,大到大家必须骑着战马巡营的程度。
以白道旧城中央大营为中心,整个营盘又分别在其周围,设置了前后左右四个战防营拱卫。
同时,在辐射状的八个外廓方向,分五里、二十五里、五十里设立哨骑,形成白道驻防大营的外围警戒和预警保护。
这一工作,是由斥候和虞旗骑兵负责。
斥候们,主责分批侦查和刺探,由军营中外候府候官、职方参军共同掌握。
虞旗骑兵,类似于后世的塘报骑兵,背负信号旗,分段摇旗传信,主责侦查前方行军和驻营的安全性,由军营虞候府候官和职方参军共同掌握。
因为白道城大营是四正四方的布局,阿布的巡行路线,也就根本不会考虑什么数学界大名鼎鼎的“费马点”问题。
他先去的,便是外候府、虞候府和职方参军联合办公的警骑营。
这儿距离大营大门口最近,阿布就以此作为巡营的起点。
搞侦察、秘谍、预警活动的警骑营,都是独立于战防营之外的。
大营门口左右首八尺高的栅栏下面,用界沟隔开的两列相对独立排房,便是他们的居所和办公营地。
和所有营的规矩一样,这里戒备森严,绝不允许不同旅、不同营的人出入。
无手令擅入者,斩刑或鞭刑,各级长官与之连坐同罪。
阿布早早下马,走在警骑营外的大营主干道上。
左右检查那些每隔一百二十步而设立的岗哨哨兵。
这些穿着厚厚的皮大衣的士兵,见是大将军过来了,站得越发笔直,并在他经过身边时,单手抚胸致礼。
阿布和众将点头致意。
这些大营干道哨兵,负责监督闲人往来,保障交通顺畅。
进出通行之人,除非持有将吏的符节官凭,否则一律不准通行!
阿布走着,突然上前靠近一个年轻的小兵,仔细检查他身上的帽子、衣服和鞋子。
“小狗子,冷不冷?”
“禀大将军,不冷!”
“老实说,冷就是冷,不冷就是不冷,不能撒谎!”
“呃,报告,有点冷!”
“好,这么冷的天气,不冷才不正常。”
“冷了,可以来回走动走动、跺跺脚。另外,等上几天,将作营打造的木头小岗亭就好了,到时候会好受些!”
“岗亭?”
小狗子挠挠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风雪太大的时候,你们可以暂时躲避一二,就是个可以容下一人的小亭子。”
“哦,禀大将军,那我们可就享福了。”
小狗子高兴地立正说道。
“别高兴太早,该怎么警戒还怎么警戒,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
“诺!”
小狗子一本正经地吼道。
看着小狗子带着羊毛手套、握着红缨长矛的样子,阿布不由想起了前世小时候小人书里的儿童团团员。
只是现在二狗子这个“儿童团员”,明显大一些。
穿的衣服,也是骁果卫冬装襦服,还有一件只有哨兵才有的厚实羊皮帔风。
为什么说骁果卫富?
单是从这一个哨兵的穿戴上,就可以看出来一二。
阿布不差钱,也带动许多将官不敢多贪,所以这就节省了一大笔的饷钱。
从而有足够的军费,用在给士兵们购置这些非战斗性装备上。
“好好值哨!”
阿布用手拎了拎小狗子的帔风,然后回身走开。
身后人群中的杜如晦,仔细看着阿布和小狗子的互动,神色难明。
小狗子,今年刚满十七岁。
当初在河东郡整编被俘乱匪的时候,这孩子全身上下,就一条破麻袋,年龄也不够征兵的要求。
可这孩子倔强地缠在选拔校官现场,一一通过了所有体能、智力测试,最牛的是一根打狗棍术,使得风雨不进。
选拔的人,还是因为阿布的红线在那里,所以不敢收。
这时恰好遇到从外边去杏花村怀古的阿布回来,就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骁果军。
这小子说了一句话,阿布便破例收了他。
冬天,太冷,会死人!
是啊,冬天无衣,路有冻死骨。
骁果军,不像其它府军,会发军衣!
旁边的北警骑营门口,外候府属官、职方曹、虞候府属官接到消息,全都穿戴整齐,在门口迎接。
胡图鲁依律对过符节文书,众人便寒暄着进入警骑营。
警骑营,算是军队中的特种营,里面都是清一色从军中选拔出来的好手,也是最神秘的一群人。
斥候,通常好少见光,入了斥候的兵他们的名籍都会直接由白鹭寺掌管,在军中几乎不会有他们明确的记录。
只要有征伐之事,最先撒出去的人,就是他们。
这些人,都是胆大心细、杀伐果断之辈,也是干的真正刀口舔血之事。
论到他们的选拔,也是极为严酷苛刻,好多将领也不见得能满足那些要求。
骁果卫的斥候,因为有了阿布的直接要求,所以虽待遇同比校佐,但实际能胜任的可谓万里挑一。
有哪些选拔标准?
其一,脚力和负重。
八十斤独步跑八十里,左有骑兵燃香计时,香灭不至者弃。
此中选着,十之不及一二。
其二,辨别和记忆。
五箩黑豆黄豆交混,燃香计时,时至而复描其画,复香灭不缺者弃。
此中选者,十之不及二三。
其三,伪装和机敏。
锐士数百、细犬十数只,守信山,乔扮入山,一日不得者弃。
此中选者,十之不及三四。
其四,忠诚和纪律。
……
其五,生存和果毅。
……
其实,古代的斥候,已经无限接近于后世特种兵的选拔标准。
他们的招募、选拔、训练、管理、保护,都有白鹭寺一整套的严格流程,也有相当具体的官员和制度来负责保证其严密。
在军中,他们永远是影子人。
非直接主官,而不得相见。
虞旗骑兵的选拔,也和斥候类似,但更偏重于骑术、反应和武力值。
和后世的塘骑一样,他们只负责前方的安全性。
天气好时,每一里为距,以色旗为号,各色期和摇动次数均有固定旗语。
若天气不好或在夜间,则需利用马力交替回禀前情。
以大军主政或主营为中心,每一里的圆圈为一虞,虞圈上分八个方向分布八人,圈圈递进,圈圈回传主营侦查的安全消息。
当然,相比于“见不得人”的斥候,虞旗骑兵则要光明得多,并不会藏着掖着。
相应的,其待遇也会比斥候差一些。
军营之中,存在这样一个基层士兵的鄙视链。
斥候,看不上虞旗;虞旗,看不上精兵;精兵,看不上辎兵;辎兵,看不上火兵;火兵,看不上所有兵!
前者,以武力论;后者,以肚皮论。
但所有这些人,都会被另一个军中特殊存在所鄙视,那就是营伎!
最低贱者,处在鄙视链最高级。
这,是由人的最基本属性所决定。
这,也是在大隋这个时代背景下军营的基层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