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像不像后世的武举考试?
当然像了。
阿布这个穿越者,就是照抄后缩减加工的武举考试制度。
而赏功制度,则是参照兵部考功司的标准、结合广皇帝和萧皇后的意见拟出。
很快,这条选拔女兵及女武官的消息,连带着正式的文告,快速下发到掖庭署所有女子的手中。
一时之间,掖庭署内喧哗一片。
所有身在其中的女子,奔走相告,有的甚至喜极而泣。
这报名的时间,共有两日。
两日内,报名、政审、核阅的初筛还必须完。
但实际上,有些女子,肯定会享受不到此项看似普惠的待遇。
不过,这都不是阿布这个钦差大臣能够和需要关注的了。
办完这个事情,今天的任务完成。
他便随同杨吉儿、萧干、袁弘等人,先行退出掖庭署。
两日后开始的选拔,那全是在九渊池和曜仪城禁军校场举行了。
届时,合适的人,会由掖庭署的太监领着参加正式考核选拔。
下值回到家中,用完晚饭,阿布便带着正心儿在那儿临帖。
正心儿开蒙比较早,现在的书法练习,早就过了临摹《千字文》范本和写大字儿的阶段。
如今,他已经开始练习写小字,一天都要写一千五百字。
平时蒙书习字,有夫子监督着,在私塾里就行了。
但这写字儿的活,往往在私塾里是写不完的,常常需要在家吃完晚饭后,再继续写好久。
这还不算,等好不容易做完,又要遭受母亲温璇对当日功课的严厉考较!
看着孩子专注而端正的样子,以及坐在儿子身后一边看一边做女红的老婆,阿布不由感叹万端。
“娃呀,你这比你老爹我前世还要辛苦得多啊!”
“想当年,你那一世的奶奶,可不会这样管我!”
“你写字儿的这功夫,老爹我正带着玩伴漫山遍野里玩呢!”
“唉,望子成龙,这……苦,你有得受哇!”
……
正自感叹,忽然听见门口一阵响动。
阿布一听门口敲击的声音,便知道有了紧急情况。
于是,阿布起身摸摸儿子的头,然后跟温璇说了一声,便走出正厅往书房走去。
路上,胡图鲁紧跟着阿布,没有出声。
等进入书房内坐好,胡图鲁给阿布递上茶,才低声说道:
“河道上的事。灰五下面的人传过来的消息,阿力根他们出了点事!”
说完,递给阿布一张已经翻译好的密信。
胡图鲁,现在完全成了阿布的近卫及秘书总管。
许许多多粟末地的军政相关之事,都会先经过他和幕僚团来先行处理。
然后,再选择比较机要的事情,送由阿布最后拍板定夺。
也就是说,现在的胡图鲁,已经有部分自主的决断权,他和在东京的幕僚团已经有了小内阁的功能。
分散居住在京师各个宅子中的人,绝大部分现在都是阿布的卫队人员和枢秘人员。
总数,达七十人之多,并以粟末地各个学院、地方基层选拔出来的人居多。
要不是人太多太扎眼,部分人已经跟随阿妈王蔻返回到粟末地去了。
去年的时候,洛阳城中围着阿布运转的团队,最高峰期达到了两百五十多人。
这,还不算灰影、搜影的那些专业情报人员。
阿布打开密报,仔细看去。
看着看着,不由得一阵皱眉。
阿力根,这次的跟头有点大!
不过只要人没事,吃个教训也算是好的。
隋通船运的船队,在清河郡的运河航段上,也算是规模不小的。
等整支船队挂起风帆,就感觉很有些派头,颇有遮天蔽日、浩浩荡荡的气势。
这也在一时之间,引来运河上不少过往商船的侧目。
瞧,好气派啊,还有战船先后护送!
特别是那艘三牙的黄龙楼船,虽然有些破旧,但仍然显得威风八面、气势非凡。
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架势!
也不知道,究竟能是什么样的宝贝,才需要一个船队如此大费周章?
其实,这几百艘连绵的船队,运送的货物,只是一些人。
女人!
每当侧过商船上的水手,看见在隋通船队甲板上那密密麻麻的女人,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嘴上说着下流话、乱打着呼哨!
然而,船上的女人们,则是一脸茫然、和冷漠,对骚扰无动于衷。
她们,自从被官府抓住,又经过了好多次过堂、审问、转运,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会被运往何处?
命运,就如这河上的行船,只有随波逐流了!
有没有人会刚烈到投河,或者逃跑?
肯定有啦!
但,却是极少数!
能够被居心叵测的造谣者选中的人,都是一些主意不正、或者是性子柔弱者。
她们,本就不是什么亡命之徒!
女人中能够正面挑战官府、勇敢面对生死之事的人,毕竟还是凤毛麟角!
对于这样的人,官府早就在无数次甄别中,将其筛选了出来,并做为罪魁祸首之一斩首示众!
能够被送入到流转大军中的妇孺,都是身份单纯、无依无靠、行如浮萍、性子软弱之辈。
当然,也很难说她们是被蛊惑的。
因为在现实中,她们得生存,需要付出必要的代价去谋生。
没有公平可言,社会对她们这样一批人来说,本身就是苛刻而残酷的。
日日行走在饥饿、困窘的边缘,如果有人告诉你,给你钱财、食物、供养等,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不就是散布一些歌谣吗?
这样的歌谣,前些年可不是常有?
出过啥事吗?
或许,也只有那些姓李的贵人大户,才会遭殃吧?
可这些,又和她们这些生活在众生中最底层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这一次,她们却真的想简单了!
还没等她们与那些主动联系者兑换奖赏,一夜之间,就全部被当地如狼似虎的衙役、府兵、密探们一一抓获!
包括,那些绝大部分联络她们的人。
原本以为,她们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很快被砍了头。
但结果,却出乎了她们所有人的预料。
从小县城送到大郡城,从大郡城运到运河沿岸,然后就被这支巨大的船队一个个捡拾上船。
在这些船上,她们发现除了管理严格一些,至少不愁吃喝,发的衣服虽然旧一些却尚能蔽体。
那些船丁,也没有一个来骚扰和欺负她们!
这,却让她们产生了无数的好奇,比如她们的最终目标将是哪里?
然而,冷漠的船丁和水手,只会给她们一声声严厉的呵斥:
“不想活了?少问!”
“好好在船舱中,呆着!”
实在被问的不耐烦了,那些人还会说戳人心窝子的话:
“早干嘛了?为什么不管好你这张臭嘴?”
“看看,这运河水深,想跳进去喝上几口,我也不拦着!”
果然,女人们就亲眼看到,有那么几个女人有点想不开,就趁着看守的船丁不注意,一头扎进这滚滚的运河。
奇怪的是,这些船丁根本不着急,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女人在水里一阵折腾!
前后都是船,能跑哪儿的?!
况且,这运河中的水,自从离开浊水段后,就变得相当缓慢。
缓流,多船,根本没有你在水中施展身手、逃而亡之的空间!
护船队的走舸,慢悠悠地飘过来,然后围着那些投水的女人看。
直到她们将这臭烘烘的运河水喝饱了,身子也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才会操起几根柳木柄的抄网,将肚子鼓得涨涨的女人拖上来。
然后粗鲁地将她的身子翻转过来,将其肚子压在走舸的船帮上,头对着运河,用脚在后腰上就是一踩。
“哇——”
女人肚子里的脏水,喷薄而出,撒入运河……
那些糙汉子们,还不忘大声调侃几句:
“啊哟,这是第十五个了!”
“看这寻死觅活的,白白污了这片好河水!”
“急啥啊,又不是让你们去送死!当初唱歌儿的那劲头,都到哪儿去了?”
……
是啊,现在到处找人传唱那支歌儿的劲头,早就不见了!
这不,都唱成了船上的货物!
不过,这爷说得不是去送死,到底又是几个意思啊?
在船队快要走出清河段的时候,阿力根和王铁锤收到了一次邀请。
谁的?
就那位神仙姐姐!
就是那位借过加塞、住在楼船三层上、柳絮舱室旁边的大官之女!
这条商船旗舰楼船上,也是有宴饮之所的。
就是在二楼之上,也正在阿力根的船主室后边——二层尾部后舱。
来联络和组织这次答谢宴席的,还是那位美艳的徐娘。
这时,阿力根和王铁锤才知道她真的姓徐。
徐嫂的交际能力非常强,这才几天,就跟阿力根、王铁锤混得很熟。
既然是人家大小姐主动邀请,两人自然不能推却。
宴请的时间是在中午。
船队刚经过小湾河段,天又下起了大雨。
最近,雨水真有点多了。
甲板上的人,除了穿上蓑衣的船丁,全都躲进了船舱。
这时,下面的人来请示,要不要停船靠岸,等雨停后再走?
阿力根拒绝了。
这段河道,已经进入高鸡泊范围,乃一等一的高风险之地。
盲目靠岸,在这前后不着驿站和宫仓的地方,风险实在太大了。
大雨如注,船队徐行。
主船二层的后客厅舱内,气氛温馨,绮丽美妙。
柳絮和阿力根,居上首位,单独一几。
王铁锤,旁边是那位徐娘,居于右手,也是独立一几。
而那位神秘的仙女,终于褪去面纱,露出让人不可直视的绝世美颜。
她旁边,是那位伺候的女儿装武侍女雪儿,亦是单独一几。
几上,是数道精致的菜肴,冷热搭配,干果、鲜果皆有。
另一位女儿装的武侍女灵儿,则是充做乐工,旁边放着琵琶、古琴,和长笛等乐器。
开宴之前,这位叫灵儿的武侍女,给大家来了一手李疑的《草虫子》。
这个开局,可谓优雅、活泼、随意。
这位让两个猪哥处于持续震撼中的天仙美女,可见其郑重用心。
不过如此用心,可能要白付了!
阿力根和王铁锤,满心思里全是那位亮晃晃的女人美色,哪有什么心思去论雅谈玄?
就是强摁头让他们听了,他们能懂得个屁的音乐!
这两人,自幼活得粗糙,哪里接受过宫商角徵羽这等雅致的教育?
现在听着灵儿姑娘的琴声,只会觉叮叮咚咚,甚是舒坦不一般。
那天仙姑娘,估计是被两位痴汉般的客人看怕了,于是轻轻一咳嗽。
然后微启朱唇,说道:
“吾在贵船之上,多有叨扰,借此,特向二位兄长谢之。”
说完,长跪于几后,向阿力根和王铁锤行了福礼。
半天,也不见二人反应。
却是柳絮,偷偷地狠掐了一把发呆的阿力根。
阿力根猛受刺痛,一下便反应过来。
忍着大腿内侧的剧痛,连忙挤出笑容,说道:
“姑娘客气,客气了!小小商船,能得姑娘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啊!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王铁锤,也是在身畔依偎的徐嫂戳动之下,在傻呆呆的状态中清醒。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噗嗤——”
……
两个人的样子和话语,一下子将众位女人,惹得连连失笑。
没办法啊,这两人憨得挺可爱。
但实话实说,单以柳絮的女人眼光看,这姑娘实在是个人间尤物。
那出尘的气质和美貌,实在是有点过于惊世骇俗,就连柳絮这等自骄的美女也自忖不敌。
她想不明白,是何等样的父母和家庭,能生养出这般绝世佳人?
“两位兄长,秀宁敬上一杯,一表谢意!”
哦,这个时候,阿力根、王铁锤、柳絮才知道,这姑娘叫秀宁。
说完,这位自称秀宁的姑娘,端起几上的一只白玉盏,朝两席示意。
于是众人一同举盏,饮了此酒。
酒可一点不差,竟然是粟末地来的最好烧酒,五星出东方。
这酒,好喝,价钱也好!
就连他们这些在粟末地也不算低阶的官员们,一年也喝不上那么一回。
可今天这位姑娘,就给大家安排上了。
于是,大家对这位姑娘的身份更加好奇起来。
开了头之后,一时之间大家便少了些生疏,开始变得热络起来。
实在是按捺不住,阿力根便借着酒劲,出言问道:
“在下且冒昧相问秀宁姑娘,府上是哪位大人?”
秀宁姑娘,人是长得绝美,却一点没有娇娇怯怯的样子,喝酒说话间很显大方之家的仪态风貌。
“让二位兄长迷惑了,是秀宁失礼,早应该报上自家名号才对!”
“吾,乃唐国公府上渊公三女,本名秀宁,小字儿平儿,姐妹中排行老三。”
“让两位哥哥见笑了!”
噢,原来是唐国公李渊的三女儿。
怪不得,名门望族,才会有这般绝顶风流人物!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国公府上千金,实在是多有怠慢啊!”
阿力根知道了这姑娘的底细,便忙不迭的赔罪。
于是,将当初清河通守杨会善委托前后之事,向李秀宁做了解释。
也不知这杨会善如何想得,还专门说不方便透露姑娘的家世背景,所以自己就只能懵懂接待了。
还好,虽然安排的局促,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杨兄长客气了,吾在此住得很是惬意,还要多谢兄长们给的方便和照顾呢!”
“来,两位兄长,咱们再来共饮此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饮胜!”
这李秀宁人美,但性子实在豪爽,还是个很能喝的货。
看那面不改色的样子,绝对是美人中的酒汉子。
阿力根闯荡南北,自然是不服输的酒场英雄。
但王铁锤,这才入江湖,却是个不胜酒力的。
只喝了五六盏,便感觉面皮滚烫、心中燥热,话语、动作就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五星出东方,实在是太烈了!
这时,那奏乐的灵儿姑娘,放下古琴,复又抱起琵琶。
奏起的,却是《淮阴平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