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这时期的女子之美?
绝不是李唐的那种!
所谓,雍容富态,额宽脸圆,前凸后翘,坦露性感。
也不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个性美、神韵美。
即所谓:衣袂飘飘,环佩叮当,温婉妩媚,婀娜多姿。
隋时女子之美,甚合阿布心意!
因为社会安定富足,整个社会已经走向了一个审美的重大转折期。
个高肤白,前挺后翘,腰肢纤堕,骏憨多态。
看出来没?
关键在“个子”和“骏憨”上面。
此时人们评价女性的美丽,已经由内韵,慢慢转向气质、个性和外在。
阿布对女将官选择,当然也得按照这个标准路数来整。
先是个头,低于五尺二寸者(1.55 米)的女武官,咬牙剔除!
越高者,加分,优先!
毕竟,这大隋的军马,可不是什么高句丽的果下马,那全都是肩高一米七五的河西陇青战马。
你小姑娘个子太低,连马镫都够不着。
总不能每次上马前,给你安排一个上马凳让你用用。
对于这一条,被杨子灿特别做了强调!
于是乎,这掖庭署中的大长腿们,被一下子全提了出来。
至于气质上,则是要求“骏憨”。
骏,突出,出挑!
憨,天真、淳朴!
骏,好理解,以貌取人就是了!
那憨,怎么辨别?
很简单,问对。
相当于阿布前世高考前,有些专业和学校的面试和口试。
问对!
就是随便跟她说几句,观察其口齿、言谈、举止。
说白了,你不仅要长得好,还得会说话,说明白的话,说淳朴的话。
并且,神态举止,让人舒服满意。
官场上的言谈能力,要求很高,尤其是做为一名武官。
你不能不说,也不能瞎说。
你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你该表现的表现,不该表现的要懂得收敛。
严谨,简单,直白,憨厚。
难不?
难!
因为要慎言!
大隋时代的武夫,都不是粗人,属于文武齐修的存在。
做为一名合格的武将,你得听明白命令、布置好战术、说清楚情况。
说都不会话,这不瞎搞吗?!
所以,这项是最不费力气的,但也是最难的。
每一个美女,都得经过杨子灿大将军的面试口试。
一组五人,一个议题,分别发言。
两百五十五人女官,搞得杨子灿头晕脑胀!
整整搞了两个时辰!
四个小时!
午饭推迟,策论试推迟……
至于翘关和擎重,还有一些附加的技能测试,则是全做了样子。
意思一下,就行了。
举门栓,能拿起马枪挥舞一番就行。
背粮食,走上那么几步,也就算完。
……
但是,绝对不能不举、不背、不用、不走……
诺大校场,围观者寥寥。
但是鼓角齐鸣,旌旗招展。
该有的,一个也不少;该做的,一项也不落下。
巾帼英雄,也是英雄!
大隋的巾帼英雄,愿从此始……
花无敌花木兰,满脸遗恨。
但杨子灿大将军,笑若春风!
众位在场官员,也是喜笑颜开,庆祝完成任务。
武选的标准,在阿布的有意引导下,进行了大幅度降低。
当然,这种降低是非核心人员所不知道的。
他们,和她们,总之是皆大欢喜。
除了那些,成绩太差+个头太低+太不忍睹……
不过,这类三者同时齐备的奇葩,在这掖庭署中实在是太罕见了!
阿布,根本不用为此操心。
下午,申时末刻。
策论试,终于结束。
等考卷一收,杨子灿亲自监督,命人现场迅速密封。
然后,由女卫司马杨吉儿、虎贲郎将花木兰,亲自押送,将卷子送入国子监广文馆。
广文馆的博士门,得连夜阅卷,明日一早,就得出成绩!
广文馆,隶属国子监,以贴经、杂文、时务策为主要研修内容。
武学兵策,时政策略,正为其专。
次日,策论试和武选成绩综合靠前者一百名名单,连同其策试卷,一并送入大业殿。
广皇帝,亲自翻阅了每一份答卷。
他又当着政事堂众臣的面,一一询问了每一个考生的家世情况。
对于好多罪臣之女,特别是当初还是政事堂几位大员亲手扳倒的政敌之后,大家的意见有些闪烁。
常朝其他人,对于选罪妇进入女卫的看法,并不统一。
有的大臣,坚决反对,特别如宇文述、封德彝等之流。
认为罪臣之后,必然心生怨恨,放入军中,接近兵戈,如同玩火。
但有的大臣,却很不以为然。
持这种观点的,带头的就是苏威和萧瑀。
萧瑀认为,那些罪臣固然是罪有应得,但却绝不能掩盖其为大隋做出过的贡献。
其男丁,要么发配边远之地,要么已经亡故。
身死名灭,功罪互消。
苏威言道:
“这等女眷,本是弱智女流,深居家宅,远离凡世,绝非当年之罪魁祸首。”
“掖庭数载,已算深受其罚。”
“主上及皇后苦心孤诣,实乃是赐福于斯的善政,应该少记先罪,给与其怀恩报国的机会。”
“大可不必分出薄厚,赶尽杀绝!如此,非仁政之举也!”
……
阿布看着几位大臣辩得眼红脖子粗,觉得挺好笑。
讨论这些,有意思吗?
“能入掖庭者,除了采选的女子,皆是重罪重臣之后,谁又能比谁好多少?”
况且,这是焦点吗?
真正应该争的,是这女卫到底该不该建。
这东西,触动的可绝不是当今大隋的军制体系,而是直接在挖整个男权社会的墙角!
这事儿,如果真成了,那以后男同胞们,绝对会……夫纲不整!
不说其他,就是以后在朝堂的正班里,真要出现几个身着官府的女流出来,大家该如何自处?
可是,令阿布惊奇的是,这常朝之上的人,竟然没一个人出来说这事!
这是眼瞎还是聋了?
还是发生了别人都知道,唯独自己还蒙在鼓里不知道的事情?
广皇帝似乎对众人的争吵,并不感兴趣。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大臣们的表演,神思不清。
好容易等众人消停一些,就说话了。
“杨义臣,兵部可对这女卫将卒的官职勋阶,有了成策?”
一直默不作声的杨义臣,见皇帝点了自己的名,便跨出班列,施礼道:
“启禀陛下,这设立女卫,乃千古未有之事,实无成例可循。”
“依臣之见,女卫职事官,自可仍依各府及骁果卫之例,设之用之。”
“本朝武官官号,沿周旧制,官自从一品至七品,正九命至七命不等,定为十一等。”
“那女卫官职,高从几级?分属那府?这确需请至尊钦命定夺。”
“另,散官、勋官两种,只要是作战有功之将士,自是均可授予。”
“然,女卫皆为女流,品阶是否减等?或是依照军府既有成例而行?”
杨义臣如此说,就是一下子将女卫设立的关键所在,扔在了众人面前。
对啊!
这才是大家该讨论的啊!
众人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开始议论纷纷,全没了刚才的矜持和义愤填膺。
于是,大家的话头一转,开始聚焦在给这些女子的地位上面。
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特别是太史令庾质和国子监祭酒刘炫。
庾质这老头,自被杨侑和杨子灿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就彻底放开了。
现在凡是他能参与的政事,都会说上两句。
正因为他这两句,让现在朝堂上说假话、空话的人少了许多。
因为这几个老头,感觉不对,就会豁出去火力全开,直到辩出真伪曲直。
死过一回的人,真的很可怕!
现在谁都知道,这两个人,包括杨子灿、萧瑀等人,都已经是皇太孙杨侑下一届班子夹带里的人。
并且,这都已经算是被广皇帝默许了!
所以现在的朝堂上,每逢大事争论,都开始有意识的躲避其锋芒。
就是那些惯会使用诬陷、诋毁等龌龊手段,揣测圣意、投机钻营之徒,也大大收敛了许多。
“陛下,女谒公行者乱!”
哗!
众人皆惊。
这话啥意思?
此话,出自《素书》。
意思就是,女子干涉大政,往往都会引发大的祸患,乃至动乱。
所谓“女谒”,泛指通过有权势的妇女干求请托。
而“公行”,则是指公共之行为、法则,即“政”之意。
这一句一出,广皇帝的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
不就是个女武官,何必上升到如此高度?
犯得着嘛?
干涉大政?
谁干涉大政?
女武官?
当然不是,这是意有所指啊!
这老家伙是把矛头直指自己的老婆,萧皇后啊!
这时,也没眼色的刘炫,也一整袍服,出班行礼说道。
“陛下,太史令所言甚是。“
“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臣,恳请陛下收回女卫设立之成命,更遑论与罪臣之女以官、以勋之利。”
“女卫事小,纲常事大。试问,女得官勋,若夫妇而同,妻前夫乎?夫跪妻乎?”
“自古道: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
“《诗经·瞻印》又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
这位老夫子,哇啦哇啦,背了一大堆反对女子从政干政的文章。
一句话,女卫不行,女子从政不行,女子干政更不行。
如果这么干了,乾坤倒转,伦乱礼昏,天下无定,国将不国!
西汉的吕后,北魏的胡太后……行将不远!
而广皇帝本人,也将背负骂名,遗臭万年。
语句虽然难懂,但大家也都不是文盲,自是懂得这话啥意思。
于是纷纷上言,反而不再讨论如何给女卫定官阶品勋,而是转移到女卫该不该设立上了!
这是戳到各位的痛处了啊!
不是官不官的问题,而是直接影响到士人阶层的根本利益。
什么利益?
男尊女卑的男权统治地位!
更加紧迫的,还是有可能影响到未来自己子孙后代,在家中的地位问题啊!
的确,如果家中出现一个官位和爵位都比男人高的妇人,谁坐主位?谁向谁行礼?如何称呼?
家里还好,如果到了公共场合,谁先谁后?如何交道?
如果不按照官场礼节次序,这官场规矩又将大混乱!
……
真是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常朝之上,炒成了一锅粥。
可是,广皇帝就是不发言,只是黑着脸听。
等大家吵得疲乏了,变得稍微安静一点的时候,他又发话了:
“子布,你作为这女卫首创之人,你来说说?”
“什么?”
阿布的脑袋,感觉嗡嗡直响。
“什么叫创立之人?”
“我杨子灿,什么时候创立女卫了?”
“皇帝啊,话不能乱讲啊,我不是应您的诏,来负责选拔女兵女将的吗?”
“这诏书,还在我怀里呢!杨义臣可以作证啊,杨义臣杨尚书……”
阿布将头转向旁边的杨义臣,可是这老家伙根本不看自己,还故意闭了闭眼睛。
意思似乎是说,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这,他妈的我什么时候有权可以创立一支军队了?宝宝心里苦啊……”
心里这样剧烈的活动,但嘴上、脸上一点儿也不能有所表示。
身为大臣,身为宗室,身为女卫建制的主要负责者,他不背锅谁来背锅?
宝宝心里,怎一个苦字了得?
他慢吞吞地走出班列,先向皇帝一礼,再向众同僚一礼。
大业殿中,立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这个最近红得发紫的年轻人身上。
卫王,骁果卫大将军,太子少保,兵部左侍郎!
这些目光中,有幸灾落祸的,有惋惜哀叹的,有气势汹汹的,有冷眼旁观的……
阿布深吸一口气,张口说道:
“陛下,臣,先讲一个故事,可否?”
“讲!”
广皇帝挤出一个字。
“有一女,当了官,坐堂审案子。”
“犯人说:大人,我没错啊,我是冤枉的!”
“女官人说,是啊,你没错!你怎么可能有错?是天底下的人错了!你,永远都是对的!\\\"
说道此处,朝堂上半天没动静。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这杨子灿,胡言乱语什么啊?
却听杨子灿又说道。
“那犯人又道,大人啊,我真的没错,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最后这几句,全是以一个女子的神态和声音说了出来。
还,反复说、重复说……
完全是一个撒泼、蛮横、杰斯底里的小女人样子语态。
这下子,满朝文武,可算是听明白了。
大家“轰”的一声爆笑出来。
好多人,笑得前仰后伏,眼泪四溅……
这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感性的女人,不适合理性的官场。
是吗?
这就是杨子灿想要表达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