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啊!二寨主英明神武,所向披靡,为大王再立新功贺!”
王桂大喜地说道。
殇,真是瓦岗寨很少见的幸运之神、斗战之神。
来得早,贡献也最大。
“走吧,咱们到西门再看看,别真有什么事!”
殇提议道。
对于二寨主这么负责任的态度,书生王桂当然是赞同的。
这才是一心为了瓦岗好的主人翁精神!
不像现在的翟大头领,自从抢来好几个美妇人,就开始过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地主老财生活。
唉,没出息啊!
“二寨主请!”
二人下了楼梯,跨马沿着寨子里的山道,向西驰去。
忠厚的王桂没注意,那些上寨门楼的卫队,好一部分并没有跟着他们一同下来,而是沿着寨墙上的马道,走向两边那些碉楼……
瓦岗寨,有东西两门。
西边的这个寨门,因为靠近深山,虽然靠近代海寺和荥阳城,但是因为地势险峻、道路崎岖,很少有人走动。
所以,这边的门,并不为常人所用。
可是这西寨门,却是瓦岗的唯一的一条退路。
如果实在抵挡不住敌人来攻而破了寨子,就可以从这儿出去,撤入深山密林之中保存实力。
此外,瓦岗寨这些年的所有贵重物品、重要家眷的将领,都在这后寨靠近西门的地方山洞之中。
所以,这里是每战必守、战略价值极重的所在。
平常头领、喽啰,都很难深入到这个地方。
但,殇是谁?
“那陷阱在什么地方?得去再看看!”
殇站在西门的箭楼上,看着前面连绵起伏的群山,说道。
“二寨主,您看,就在那儿!狐妖沟沟头的那处水头潭!”
一个喽啰头目讨好地指给殇看。
“嗯,那个地方要注意,我记得索水的一条分流,叫什么来着……”
殇似乎想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将那条不大也不小的河流名字想起来。
“鸭子水!还连着汜水呢!”
“对,对,说得对,就是这个鸭子水!走,叫上所有这边巡逻的兄弟们,咱们这就和王主薄再去看看!”
殇不容分说,便率先走下箭楼。
王桂和小头目听了,自然不疑有他,便屁颠颠地跟在后头,招呼人开门下山。
那箭楼上,又留下了不少殇的亲卫……
一百多人,加上二头领殇的五十多个卫队,一溜烟地从洞开的西寨门里出来。
然后沿着羊肠小道,向那山脚下的狐妖沟走去。
风景这边独好!
天空如洗,艳阳高照,徐风清爽。
初秋的颜色,渲染在山山水水上,分外让人心旷神怡。
要不是这是贼窝,文人出身的王桂,都想吟诗一首。
可惜,不合时宜啊!
自己现在的情形,有何可吟咏的?
走走停停,三炷香的功夫,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一座小山后面山脚下狐妖沟。
那里,有一条小河。
河头,便是他们嘴里说的水头潭。
这水头潭,是鸭子水的尽头,其上是一挂不小的白练,从山壁上头的高处直落下来。
水雾弥漫,声音轰鸣。
这处地方,因瀑布而成潭,碧幽幽的甚是深邃。
殇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前些年,寨中人少的年月,他还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常来此洗澡,顺便打些鸭子水上很多的野鸭子。
然后,一边烤着吃,一边洗澡睡觉,很是悠哉悠哉。
不过这些年少了,毕竟这后寨中已经多了好多女眷,就不太方便。
这些大多是抢来的女人,有时候会来此游水刷洗什么的,只是后来这地方突然多了野猪和花豹,还失踪了好几个女子和巡逻的兄弟。
于是,这地方便成为了禁地,并在潭水边上设了陷阱,时常有持械的巡逻小队来此巡视。
这陷阱还真的隔三差五地抓住过野猪,但那传说中的花斑豹,除了零星的豹毛啥也没见着!
不过也因此,这儿少了人迹!
殇带着卫队,在那些小喽啰的带领下过去看了看。
咦!
还不错啊!
里面又是一条挺大的野猪,不过已经肚破血流,死去多时!
有几个喽啰自告奋勇,便开始出手去拉那只大野猪。
“其他的人,跟我去水那边去看看,瞧瞧有什么动静没!”
“王主薄,你留在此地,帮咱们看着,把野猪的皮剥了,内脏淘洗干净,咱们今天就在这水头潭边来个烤猪宴!”
说完,从旁边亲卫的腰里,抽出一大包东西,丢给王桂。
调料!
王桂的口水,立马汩汩地从舌根处生发出来。
“好,二寨主,您放心,一定给您烤得香香的。我再让人抬坛子好酒来?”
王桂高兴地说道。
“不用啦,你看,小安子他们不是来了!”
王桂抬头看去,果然看见那个殇身边最得力的干将小安子,带着十几个人,抬着好几个大酒坛晃晃悠悠的走下山岗。
小安子,本名高安,高句丽人,又高又壮,武艺高强。
对!
他就是当年高宾手下的那个干将,当初殇选拔南下精兵的时候,高王爷就把他推荐给了殇。
“这么多酒,喝得完吗?咦,他怎么知道这里烤野猪肉的……”
王桂心里狐疑,但也并不多想,以为这是殇早就安排了的。
于是便招呼殇留下的几个帮忙的卫队,去周围砍柴找树枝生火。
而陷进旁边的几个,正吭哧吭哧地想法往外边拖那条死沉的大野猪。
殇带着巡逻的喽啰和自己的一帮卫队,钻过瀑布,绕道鸭子水对岸,向远处的河湾走去……
不一会儿,小安子他们便来到水头潭这儿。
“王主薄,我来吧,这粗活脏活儿,我们拿手!”
小安子说着,挽起袖子接过王桂手中的短刀,开始麻利的剥皮切割起来。
其他的十几个殇骑武士,早就一字摆开酒坛,找石头垒起了行军灶。
而他们背着的好几只大锅,也被拿到河边刷洗干净,由到上游瀑布处接上活水抬到行军灶上面。
“不是烤么?这是要煮了?这么多口锅,可没多少肉啊?”
王桂在旁边挽着手看着小安子的利索动作,好意地提醒道。
“不碍事的,等会儿有猎物呢!”
小安子头也不抬,似乎他什么都知道。
“哦,二寨主今天顺便要打些野物了?哈嘿,今天可有口福了!”
“兄弟们,把火帮着升起来,别光看着?”
王桂看着那几个刚才帮忙拖拽野猪的喽啰,还在傻傻地看着这些塞外人熟练操做,于是不满地喝道。
王主薄,在这些守营的喽啰当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这几个小喽啰听了,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帮忙生火、添柴火……
水头潭边平坦的草地上,很快升腾起蓝色的烟雾。
随着火力的加强,大铁锅中的水开始冒出热气。
野猪的肉香,混合这调料的特别味道,开始弥漫在这处静美和谐的地方。
“来,王主薄,咱们先喝上一口!”
小安子很豪爽,和所有东北人一样,很喜欢喝他们东北老家产的好酒。
“嗞——”
王桂端起粗瓷小碗,吸了一口。
“啧啧,好酒啊!又是你们那嘎达的红粮烧?”
王桂学着东北人的方言,赞美道。
“嗯,我们这老烧,不错吧?”
小安子美滋滋地一抹嘴角,笑呵呵地说道。
“嗯,很带劲,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酒,听说这黑牌红粮烧,有五种?”
王桂满足地又大喝一口,问道,
“是啊,有五个星呢!从最好的五星出东方,到一星白鹭飞,总共五品!”
“除了咱们喝的这三星照月影,还有四星润紫宫和二星会飞红!”
“星数越多,酒劲越大,也最好喝。当然了,也最贵啊!”
“这几坛,正是四月里咱们打劫河上官船,得到的缴获。”
“咱们二头领分得最多,今日打胜仗高兴,又是提前回来,所以正好庆贺一番!”
小安子说得仔细,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小伙,皮肤白净,眉目飞扬,鼻梁高挺,很是帅气。
“唉,要是自己的死丫头在身边,一定就要把她嫁给这个小伙儿。”
王桂一边喝着酒,一边心里嘀咕。
唉,这世道,好姻缘也没个好时节啊!
“可惜了我那小闺女语嫣,十六岁真合适啊!”
三星照月影的酒劲不小,一碗下去,王桂便感觉很是热血冲动。
旁边的几个小喽啰,也愉快地跟着小安子一起来的武士,喝得快乐。
甚至有两个,还开始和他们猜起拳来。
猜拳,又叫猜枚,传说是汉武帝的妃子钩弋夫人所创。
这河南一带的人,最是喜欢和擅长以此喝酒助兴。
“五魁首!”
“八拉叉!”
……
“安将军,您可曾婚配?”
王桂带着酒劲,对这个自己喜欢的小青年问道。
“王主薄,家里紧,年纪也小……这不,我跟着殇哥哥出来混了!”
小安子端着酒,朝王桂一敬,张口说道。
“唉,你这么好的后生,早该有个亲了,这年纪一大,就错过好姑娘了!”
“对了,你以后就叫我王叔吧,别主薄主薄的,恁是生分!”
“嘿!好,王叔!来,喝酒!”
“咕嘟!”
小安子将酒灌入肚子,满足地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那是他们高句丽的郡主驸马,阿布契郎,也是他现在这支殇骑的真正主人。
他总是带着一种温暖的笑容,虽然他知道驸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驸马总是在喝茶、喝酒的时候,故意装得粗鲁。
就像他现在这样,会一口两口的灌下去,然后仰起头等待那个大大的嗝!
嘿嘿!
“王叔,你也别叫我王将军了,就叫小安子吧,大家都这样叫,亲近!”
小安子见王桂说得客气和蔼,于是也这样说道。
“好,小安子,我跟你说,我给你说一门亲怎样?”
王桂有点醉意熏熏地说道。
“好啊,王叔,不过这寨子里的,就算了,我爹娘不会答应的!”
小安子有点腼腆,但说得很实在。
“嘿嘿,哪能呢?”
“你这么好的小伙子,得找老实可靠人家的。我跟你说,我有个闺女十六岁,叫语嫣……”
话没说完,“咕咚”一声,他便跌倒在地上睡去。
手中的酒碗,滴溜溜滚着,沿着奇异的路线一直滚进水头潭,“噗嗤”一声钻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怎样了,都?”
小安子头也没抬,一边仔细地检查躺倒在身边的王桂,一边大声的问。
“安哥,都倒下了!”
“安哥,好了!”
……
周围的亲兵们一连答应道。
王桂做了好长一个梦。
在梦中,他跟着李密打了好多仗,胜胜负负,惨惨烈烈,后来又似乎跟着一个姓李的打,打啊打杀啊杀,终于天下太平了,他也如愿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舅舅,舅舅,醒醒,醒醒……”
画面一阵摇晃,天空中传来一个陌生的人喊自己“舅舅”。
“谁啊,这么关键的时候叫我‘舅舅’,别乱攀亲戚,我可是当朝宰相……”
王珪很想发火,可是眼前一黑一亮。
哦,原来是梦啊!
啧啧,好遗憾!
“舅舅,舅舅,你终于醒了!”
王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头顶正上方,是一张非常非常年轻帅气的脸。
眉眼之间,似曾相识,但自己的确不认识。
“您是……哎呀!”
王珪想坐起身来,不过刚一挺身,便觉天旋地转。
粟末地黑牌三星照月影,真够带劲。
可以前他也不少喝,却从没这么醉过,难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
王珪心里既迷惑又难受,又在这个陌生青年的服侍之下,躺了下来。
这功夫,王珪也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篝火旁厚厚的牛毛毡上面。
鼻子里,全是猪肉、牛肉、河鱼和米饭的香气。
耳朵里,也是嘈杂而热闹的声音,似乎周围有好多的人在活动、说话……
咋地啦?
……
“舅舅,我是阿布契郎,你的大外甥,我妈是王蔻,我爹是大屋作……”
阿布扶着王桂躺好,用热手巾给王桂的额头擦拭,轻声说道。
就像报户口一般,担心王桂不明白,一一报告了出来。
“啊,阿郎……儿啊,嗝——”
王贵一听,心脏一阵猛烈跳动。
头一歪,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