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还有天理吗?
想不到,代海寺、荥阳城两战之中,最为激烈、恐怖的战斗,竟然会发生在了这这小小的虎头山下!
似乎在这里,所有这两天战争所积累的戾气,全都要猛然间暴烈地发泄出来!
杨子灿的银甲骁果,在奋力向此冲杀!
他心里非常清楚,早一秒赶到虎头山下,秦琼、小安子、李延寿他们,就会多一分活着的希望!
而战争的效果,也将在那里见出分晓!
可是,想要杀透十万重阵,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瓦岗寨,早就是稳固不动的阵防,那是专门为困死龙息谷中的官军而设置。
冲阵穿插,分割瓦解,相对最容易对付的是运动着的敌阵。
空隙大,就比较容易挤出冲锋线!
无论步兵,还是骑兵,都需要展开的空间。
而像现在的瓦岗军阵,简直就是个“果冻”!
即使有足够的山道让银甲骑“铁浮屠”冲击,但也很容易会将马速给逼慢,甚至逼停!
具装战马就是再牛逼,也不可能踩着铺成人田的阵地上,从人堆里飞过去!
“知节,来弘,跟我挑!”
说完,阿布抖动手中丈八长槊,变刺为挑。
瞬间,他手中的长槊,化作一条长角的苍龙,卷向马头前边的敌人。
一时间,人影翻飞。
一条条血肉之躯,开始像受到狂风席卷一般,向两旁打着旋落去……
而紧随其后的程知节,也有样学样,紧跟杨子灿舞动长槊,开山辟路……
至于来弘,呵呵,只能用手中的大马刀,砍!
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不能啊!
他的力量,真敌不过常吃肉食长大、身高八尺、臂力惊人的杨子灿!
更敌不过勇武过人、天赋异禀的程知节!
人家俩,可以凭武力和技巧,挑人玩。
而他的身材、力气,却是万万不能如此的!
挑人,真的可以吗?
当然,这在古代此时,一点也不是夸张的事!
还记得杨子灿在洛阳城,和长孙无忌、裴行俨、麦梦才等人比武那一出吗?
其中有一项关键的武技,翘关!
翘关,又叫拓关,即举起城门的门闩。
标准的军中翘关,长一丈七尺,径三寸半,重三百斤;有双持和单持之法。
单手持关距,要握住一端不超出一尺的地方过顶走数步,远者为胜!
这是从隋初步开始,至阿布前世唐正式施行的武举科试力量科考试!
所谓“翘关负重君无力,十年不入纷华域”。
绝非瞎说!
而古人中,臂力惊人而最出名者,就是孔子。
《吕氏春秋·慎大览》记载:“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春秋时期诸侯国的国都城门,一般都有四五丈宽。
那门闩有多长多重?
最起码,四百斤重以上,近似一整根圆木,还是相当坚硬结实抗造的那种。
正史上,臂力惊人、挑人过顶的武将,举不胜举!
人才多少斤?
并且,这个时代普通兵卒和当打武将,在身高、力量、体重、营养方面,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挑人飞,真的绝不是难事!
看,这杨子灿和程知节两人,齐头并进,开始展开了“扫人开路”模式!
后边如来弘等人,紧跟其后,扩大路宽!
人浪滚滚,肢体不值钱……
这也不能说杨子灿愚蠢血勇,想独炫个人的斗将神技。
实在是情形危机、人手不足!
此时此地,只能连他这个最高统帅,也得上了!
死去的张须陀,如果能看到这一幕,也算能含笑九泉!
大隋,不缺孤勇者!
background music,走起!
这个时候,如果圈在里面还在傻眼的周法尚,还不能快速反应过来里外呼应,杨子灿们也只能扮演大隋孤勇者!
单靠他杨子灿已经不足六万的人,硬扛这十万瓦岗军,并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一部分人,还在荥阳城中收拾残局、防止哗变呢!
现在杨子灿的大军,其唯一的优势,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另外,也眼巴巴地等待深陷阵中的周法尚雄起!
周法尚,的确有点傻眼!
还包括他身边的那些也比较虔诚悔过、饥肠辘辘的将官,如刘长恭、罗士信、唐万仁、樊虎、贾务本和儿子贾闰甫,等人。
他们都没想到,原本因为血月之祸,双方默契形成的停战协定,就这样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撕毁!
这,谁啊?
谁这么猛?
都把那些瓦岗人,给干懵逼了!
你看,自己家的圆阵之外,全是对自己撅着屁股的瓦岗人!
羞辱,羞辱,绝对的羞辱啊!
俺们都是烧火棍?
狗,你们瓦岗人都是狗!
那个突然打破平静、不惧血月之祸的“天兵天将”,也是狗!
围在大阵核心的大隋官军们,很是不满、不忿,迷茫之后是满腔的怒火。
“救兵来了!上马,死战!”
终于,发呆的周法尚不再发呆,发出了惊天的怒吼!
嘁哩喀嚓,叮咚哐啷!
被围的大隋官军,终于醒悟!
这帮醒悟的官军,开始兵找将、将找兵,一阵瞎忙乱。
狼狈模样,并不比虎头山上下的瓦岗军帅上多少。
龙息谷中央的官军这一运动,立即引发了圆阵外围调转屁股翘首望外瓦岗军的注意。
靠,这儿也不挺尸啦!
“快,快,收拾起来,给我扛住!”
“马三,马三,你他娘的尿裤子干嘛?快,快把长枪举起来!”
一个瓦岗小头目举起手中的鞭子,嘴中喝骂着,狠狠抽打。
“啪!”
“啪!”
……
鞭影,在正午的阳光中,画出一道道闪电!
人人变色,空气突然就变得有点凝固起来。
呼吸,困难多了!
嗓子,也变得很干!
腿脚,比平时要慢上好几倍!
那刀,那盾,那弓,那箭,拿枪,那铠甲……全部感觉沉重无比!
战斗,是个很神奇的社会群体性活动状态。
这个状态,需要有既简单又复杂的流程,绝不是一个开和关的二元存在。
停战状态的兵士,突然之间让其启动战斗,实在是一件很难看的战斗形态。
这时候,最考验士兵的日常训练。
训练好,从休到战,转换快!
训练不好,则反之!
这,就是战场反应。
可惜,瓦岗军还没有被枭雄李密,来得及整编和系统训练!
所以,这一轮龙息谷核心区域的战斗转化,大隋官军万胜!
“将士们,援军十万已到!”
“杀出去,,活命,吃饭!”
“酒管够,肉管饱!”
“杀贼捉匪,赏赐翻倍,官爵翻倍!”
看自己手下的疲弱将士,重振旗鼓,准备停当,狡猾的周法尚大肆胡吹、大吐肥诺。
升官,发财,吃饱饭!
还故意将杀贼捉匪的诱惑,放在后边。
鸡贼啊!
知道现在已经被饿了两天的官军,酒肉才是最大的诱惑!
至于升官发财,只是讲给有心人!
嘿嘿,看样子,这做法似乎也和贼寇们的做法,也没啥高明之处!
果然,许多官兵听了,那眼睛立马变得不一样。
怎么形容呢?
就像干渴了好几年的壮汉,看见……一样!
他们红了眼,像是疯了一般冲出圆阵阵口……
那嘴里喊出的声音,绝对不是人的啊……
瓦岗人,立刻露怯发毛,连连后退……
代海寺,龙息谷,在整整相对平稳两天之后,瞬间变成了又一个人肉磨坊。
参加过桑干水三角地大战、白道岭歼灭战的骁果卫,天然带着一股舍我其谁杀神的气势!
他们的这种气势,当面的瓦岗军立刻就感受到了!
这,是一种令人窒息和恐惧的杀气。
杀气,真的具有压迫力,也具有超乎寻常的感染力。
跟着骁果卫杀入瓦岗军的其他三路官军,也被这种凌冽的杀气所激励,表现出了超出其正常战力的水平!
这,或许就是将军们最为乐道的尖刀带动作用,后世叫战场化反。
攻入瓦岗军的官军,其攻击硬度相比当初张须陀的部队,那是上升了不止一个数量级。
这,让已经适应被围官军战力的瓦岗军非常不适应。
这些家伙,难道都是吃石头的?
有进无退,人人争先!
最厉害的,是这些将官个个奋勇带头,全每个当头头的样。
你娘的,还让不让人活啊!
……
瓦岗军的阵型,开始一步步的被侵蚀,残破,分割。
原本像铁桶一样的粘稠大阵,硬生生被挤压出一道道深槽。
那槽头之上,便是一个个武装到牙齿的将官,正用他手中的耀眼兵器,搅动兵锋……
而那些紧随其后的兵丁,井然有序,并不乱看乱杀。
钩枪一勾,拖过来。
刀斧一挥,咔嚓一下。
长枪,就像吐舌一样,扎扎抽抽;那些铁鞭、大盾,挥舞劈砍推……
开出的锋槽,渐渐变成了血道,再变成了死路……
瓦岗军被挤压、分割、踩踏……
“丢掉武器,蹲下不杀!”
“丢掉武器,蹲下不杀!”
……
那像流水一样始终保持前进的冠军中,总有几个嗓门亮的汉子,手上举着个奇怪的阔口铁桶,高声大喊!
……
好多瓦岗汉子们哭了!
实在是太拥挤了啊,挤得人双脚离地,前胸快贴到了后背!
一些人,早已经翻了白眼,把舌头伸得老长。
他们,就像沼泽中的枯燥,随着飘来飘去的泡沫沉浮,然后突然之间下沉,再也不见……
因拥挤而产生的踩踏伤害,远比因面对面劈砍产生的死伤,要惨烈得多得多!
那些听官兵招呼后就扔掉武器而企图蹲下来的喽啰们,猛然发现现在就是想好好蹲下去也不能,更不敢!
不说有没有空间让他矮下身子,就是光用脚感觉地上那些任然在徒劳挣扎的躯体,就让人毛骨悚然!
投个降,咋就这么难呢?
“别砍了,爷爷啊,我实在是蹲不下去啊!”
“别打了哇,都挤死人了!”
“别推了……”
……
许多人,已经开始脸色发白,徒劳地将手伸向天空,像是要抓住空中的什么东西逃离这个炼狱……
当一个个小方块,别挤得密密实实的时候,这仗根本就再也打不起来了!
为了给自己的胸前保留一份呼吸的空间,大部分人早就将手中的武器,丢得赶紧。
他们的双臂,紧紧地护在胸前,好让呼吸变得顺畅。
果冻阵,有时候真的会有严重的反作用!
一个近二十五万人的战场,如果不是在开阔地,而是在一个乱石林立、草木丛生的山谷,真的是无法可想的天下残剧!
周法尚的包围部队,在疯狂地外扩,这是由内而外的挤压!
杨子灿的外围部队,在残酷的内冲,这是由外而内的挤压!
这,就形成了一个甜甜圈!
非常瓷实的甜甜圈!
只是这甜甜圈,被不太均匀地切割成一块块碎片。
完了!
翟让的十万瓦岗军,完了!
当看到那个威风八面、开山辟路,浑身是血的大汉,终于带着他的银甲铁骑,与山下的秦琼汇合一处的时候,山上的人都知道,自己完了!
翟让,面如死灰。
单雄信、徐世积、王伯当等几个大头领,虽心有不甘,但只能面色铁青,呆立在那。
还能咋地?
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而且跑进来的野猪,还把自己的老窝一股脑全端了!
张亮和李公逸,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用竹杠抬着,扔到了虎头山下。
王儒信、蔡建德,则像死猪一样,被拖过来躺在那儿,死生不明。
满山满谷,全是大隋官军的各色彩旗。
就连山谷之外,也是尘土飞扬,似乎有无数大军还在逼近。
粮草营,显然被点着了,烟火弥漫……
中军大帐,早就插上了日月星团龙大旗!
“杨”!
那道红底黑质的帅旗上,就是这个字?
谁?
杨广吗?
不可能!
他现在怎么可能在这儿,还带兵打仗?
如果他真这般生猛,这天下怎么可能还有瓦岗兄弟们的生存空间。
可还有谁?
杨素,已经死了!
杨义臣,那老小子早就去了西部河西!
还有姓杨的猛将吗?
难道,是他?
众人凌然一惊,看向这个已经跳下马来的大汉。
却见此人在亲卫的簇拥之下,摘去那部样子狰狞的虎头兜鍪!
一张年轻、帅气得不像样子的面孔,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不认识啊!
可是,如今的大隋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