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灿!
太子少保,兵部左侍郎,骁果卫大将军,北方剿匪总制——总管,卫王!
光是这一长串官号,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他,可就是大隋朝当红炸子鸡,大隋新生代军界扛鼎之人,杀得东突厥大军灰飞烟灭、大可汗都拔下落不明的人。
零号,杀神!
他,不在洛阳城里好好待着发号施令,来这兵荒马乱、死人成堆的地方干屁?
杨家宗室好容易又出来个能打的、能带兵的,可不得在京师里供着?
你,真狗!
“诸位,可好?本官杨子灿,久仰大名啊!”
杨子灿仰头喝道,抬手行了江湖抱拳礼。
这嘴中的话,也是瓦岗山上的头头脑脑们,第一次听见这位大杀神的声音。
年轻,温和,敦厚,沉静。
半天,没有一个人回话。
“呵呵,看来大家有点拘束!”
“也好,秦将军,放开出口,让他们下说话来吧!”
秦琼闻言,一施礼,挥手让那些剑拔弩张的骁骑虎卫,闪出一条通道。
“请吧,各位!”
秦琼大喝一声。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站在最高处的翟让。
翟让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探出身影。
“杨子灿……杨将……杨元帅,你要将兄弟……兄弟们怎样?”
不管怎样,翟让还是忍住心中的恐慌无助,问出了山头上所有人最关心的问题。
“哈哈哈……”
阿布放出一阵大笑,说道。
“请问您是?”
阿布的确不认识这位。
就是他自己手头有翟让等人的海捕文书以及肖像图案,但这年代的春秋笔法实在是不敢恭维。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男人、女人,身高、胖瘦。
可这些人,都已经浪荡江湖多年,怎么的,也会发生些样貌变化。
就像那徐世积,当年可是一等一的风流帅哥,可现在却是个满面虬须的彪形大汉。
“本王……在下,在下翟让,乃瓦岗寨的……寨主……头人!”
翟让咀嚼了半天说辞,最终如此介绍自己。
“哦,翟让,翟法曹,失敬了啊!”
“你看——”
说着,阿布挥手一指自己的身后,说道:
“而今之时,翟法曹您说本官是放了尔等,自由来去?”
阿布也不废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放,肯定是不可能的,国法在哪!
杀不杀,也不是他杨子灿说了算,同样有国法在哪!
“为今之计,大家彼此留点体面,吾虽然击败尔等,但至于如何处置,那是国法和有司的事!”
“这……”
翟让一阵语塞,回过头来看着众人。
只见众人的眼睛中,有绝望,有惶恐,有游移,有逃避,有不屈……
唯独,没有斗志,如果不屈不算的话。
可是,不屈,又能怎样?
“哈哈,不急。”
阿布见秦琼对瓦岗众人的表现有些不满,试图发动攻击逼迫,于是出言叫住。
“翟法曹,诸位,咱们大家还不熟悉,不太了解我杨子灿的脾气。”
“无妨,大家慢慢就会知道的。”
“我且问一问大家,”
杨子灿说着,回转身来。
他环视周围,那些密密麻麻已经被死死被压制住的瓦岗军兵。
身旁的亲卫,立即大声通传:
“卫王有话要问!”
声势浩大,传遍四野。
震得安静的山谷丘壑,嗡嗡作响。
“想那东突厥都拔十万虎豹狮兵,三万余黑狼骑,皆被我打得灰飞烟灭!”
杨子灿的话,又被通传开去,响彻内外。
“试问,尔等不足十万之众,缺甲少兵,训练不勤,是否能猛得过突厥虎狼之寇?”
……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
“兵凶战危之计,尔等还有敬鬼祈神的闲心,难道这战场乃是嘻戏之所?”
……
“如此愚蠢之为,视战如戏,鬼弃之,天灭之!实在是有辱我华夏子孙之浩然大智也!”
……
这话传到周法尚等人的耳中,皆是面红耳赤,羞愧得全低下了头。
而翟让等人,也是脸色羞赧无措,无地自容。
……
“翟法曹,诸位好汉,你们之中,必有不服不忿之辈,说我杨子灿胜之不武?”
……
“吾放你们下来,不服者,尽可捉刀上马厮杀!”
“可放眼四顾,以尔等之才,可否囫囵而逃出生天?”
……
看着四处布满的黑压压的斗志旺盛的杨子灿大军,以及这位气势惊人的卫王模样,瓦岗群雄全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已经不足九万的瓦岗军,降!
未几天,江湖上传出一条诡异无比、阴森恐怖的消息。
瓦岗寨大英雄李密,携四万大军攻小城荥阳郡,恰逢血月乍现,遇鬼兵鬼将出游冲撞。
李密无法,乃与魔鬼交易,独以五千存,远遁三千里入豆子航避难。
其三万五千精兵,不知所终!
天下哗然!
同时,各种小道消息也开始疯传。
有说大隋气数未尽,鬼兵鬼将趁血月之机入人间,剿杀为祸天下乱匪的传闻……
有说李密与翟让不和,私带四万兵自称蒲山公营,反出瓦岗寨,兵败荥阳城,远窜豆子航……
有说翟让大义,独与李密开牙立杆,却遭其鸿门宴刺杀,计不成率众出奔窦建德……
有说瓦岗寨经此内乱,元气大伤,开始重整军法制度,广招天下英豪……
有的,更离谱。
说瓦岗寨被官军剿灭,自此星散……
……
天下之人,终是得不到一点确切消息。
有好事者,冒险入滑县境内打探。
却是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传回,人也不见踪迹。
倒是一些亡命之徒,还是不信邪。
他们呼朋喝友,一队队地赶着,去投奔瓦岗寨谋前程。
络绎,不绝。
“扶着爷,搀着娘,携着儿女去瓦岗,瓦岗寨上吃义粮!”
……
这些规模不一的土匪们,也不是没听到瓦岗寨的坏消息。
但他们还是不信,如今官军,有那个能耐?
“别搞了,吓唬人的,就是拖慢咱的脚步,落后没排位!”
这不,等他们到达瓦岗寨附近,已经远远能看见瓦岗寨山头上的高大东门之时,全都笑了。
“他妈的,尽是瞎传!”
“那瓦岗寨的杏黄大旗,还不是在高高飘扬?”
“弟兄们,加把劲,到了山寨,明公定会好酒好肉地招待我等!”
……
群情踊跃,大人小孩欢呼四起。
他们脚下的路,似乎变得越来越平坦。
那步伐,也走得带风,更加轻快自如……
张须陀的死,并没有溅起多大波澜。
朝廷有意识地对这位大隋柱石式的人物死讯,进行了封锁和压制。
对外宣传的,却是张须陀生病调入京师休养。
其职,由左武卫大将军周法尚接替,任荥阳通守、河南道讨捕大使。
而张须陀的后事,则按照广皇帝从江都传回的旨意,将其秘葬于其帝陵附近。
一如麦铁杖、樊子盖,等人。
那意思,自然是等他千古之后,要将这些有资格进入皇陵陪陵的老臣,一一迁入。
这,当然算是一个臣子,一生最大的荣耀了。
迫于形势,虽然不能给张须陀风光大葬,但该给张须陀的奖赏、赐封和荣誉,一样也没少。
朝廷隆重发诏通告,任命重病的张须陀为金紫光禄大夫、正三品、仪三司,荥阳郡郡守!
又过了一段时间酝酿,原豫州刺史府发生了重大的行政结构和人事调整。
天下,震动!
豫州刺史部,重新变为豫州总管府。
豫州总管,由骁果卫大将军、卫王杨子灿担任,统管各郡州县诸政军事。
原豫州刺史部,下辖16郡57县。
有河南郡(洛阳县)、荥阳郡(管城县)、梁郡(宋城县)、谯郡(谯县)、济阴郡(济阴县)、汝南郡(汝阳县)、上洛郡(上洛县);
襄城郡(承休县)、颍川郡(长社县)、南阳郡(穰县)、弘农郡(弘农县)、淅阳郡(南乡县)、淯阳郡(武川县)、淮安郡(比阳县)。
新设豫州总管府之下辖郡县,还是豫州刺史府旧地。
这些郡,多是京辅及三河地区,盖浊水及淮水中下游盆地及平原地区。
土地肥沃,人口密集,从来是大隋北方粮仓和人口核心重地。
据大业六年的统计,豫州刺史府的人口,占当时大隋全国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五。
这也是河南、河北、山东,一旦天灾发生,很容易匪患横行的根本原因。
地少人多,人均耕地只有二十亩。
这经过四五年的天灾人祸的不断闹腾,人是少了,可也并没有少上多少。
之所以这些地方,现在看着是百里无人烟,是因为那儿要么浊水泛滥、要么天旱赤地、要么匪患肆虐。
所以,好多人家,已经迁移到深山密林、高大坞堡、核心大城之中。
当然,条件好的,早就拖家带口,包船南下迁徙逃难。
举家搬迁的,据搜影统计,大多是进入江南、剑南、荆南、岭南等地。
这一人口流动,让南方这些地区的人口,开始疯狂增长,也极大地促进了当地的经济繁荣。
北风东渐,蔚然成势!
既然现在河南道最大的匪患瓦岗寨“已除”,杨子灿治政的重心,便要发生转移。
监国皇太孙杨侑,经过与留守政事堂苏威、萧瑀等人的商议,结合卫王杨子灿的建议,率先对京辅及三河地区的政事,进行了大调整。
当然,这是经过广皇帝的遥控和授意。
最大的政治,就是安民、赈灾、救灾、治灾。
具体,就是尽快引导逃难百姓,回转原籍,恢复当地的生产和生活秩序。
将豫州刺史府升格为总管府,这也是广皇帝深思熟虑之后发出的一道旨意。
瓦岗寨因为杨子灿的大军之胜,药到病除。
这,让广皇帝心中大定。
只要中原稳固,其他地方再闹腾,也终究翻不起大浪。
所以,杨子灿便以又一宗室重臣身份,担任了大隋豫州总管府恢复后的第一任总管。
说简单点,他现在就是这16郡57县的土皇帝!
同时,也编制着广皇帝对总管府制度的恢复。
这重新恢复的总管府,权力远超前代,非常之巨大。
它是作为郡县级行政区之上的政府建制,既管民政,又管军政,还拥有一系列特权。
某种程度上,他已经拥有了中央授予的对郡县一级主官的任罢权力。
其实,宗室亲王担任总管府总管,这也是大隋立国以来的一项惯例。
只是广皇帝上台后,开始逐步收权,慢慢取消了总管府这一制度,代之以刺史部。
而刺史部,多为监察之责,权利有限。
现在恢复总管府,也是广皇帝也意识到了,天下统治的危机所在。
政出多方,无法合力。
匪患多剿而不靖,多有政令不一、以邻为壑之弊!
广皇帝多次思谋,像豫州刺史府这样的重原压舱石地区,一定需要一位可靠而强悍的实力人物坐镇。
原来想用张须陀,可他死了!
回头看现在杨家正牌宗室之中,老的老,小的小。
真是那句话,文齐武不齐!
看来看去,也只有杨子灿这个“外甥”仔,还是看着异常顺眼些。
杨子灿,按道理来说,是算不得杨家正牌“宗室”子弟的。
算是个野种,有“淫奔”之嫌!
因为他,最多也只能算是卫王杨爽私生女的外孙,是个正儿八经的粟末部外姓人。
就是他家那“杨”姓,都还是文帝当年御赐的呢!
可是,这是不是真宗室,广皇帝说了算!
杨子灿,现在就是在承袭他姥爷卫王杨爽的爵号,是皇帝认证的宗室贵胄!
他出任豫州总管府总管,正合时宜。
其人武功,自不必说了。
那文治,呵呵,广皇帝和监国杨侑说行,杨子灿就肯定行!
不行也得行!
事实,宗室贵胄担任总管,统管数郡州县的军、民之政,例子非常之多。
像文帝三子秦王杨俊,于开皇十年出任并州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
而在此前,作为亲王的杨俊,也曾出任“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
开皇九年,秦王杨俊又转任“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
汉王杨凉,就是接的他的班,继续大总管一职。
另一位亲王杨秀,于开皇元年受任为“益州刺史、总管,二十四州诸军事”。
……
当然,还有不是宗室贵胄的。
但是,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皇帝绝对死忠和心腹。
如,太傅、勋国公韦孝宽的侄子、击败冼夫人并威震岭南的韦洸。
他于开皇九年,拜为广州总管,统24州。
开皇二年,上大将军、蕲春郡公达奚长儒,曾为夏州总管。
统三州六镇,夏、银、盐。
阿布的老家营州总管府,曾经的总管,就是韦洸的弟弟韦艺。
他管营州诸州县,兼理东北少数民族事务。
大隋最北边的云州总管府,贺娄子干、杜彦都干过。
统二州十镇,诸军事。
幽州总管,豫州刺史周摇就干过。
统六州五十镇,诸军事。
……
总管府,虽是大隋早期,地方上的最高统治机关,但其本身又有等第之差。
一般而言,分作上、中、下三等。
若是亲王出任某府总管,则该总管府被列为“大”等府。
但这,也仅是少数特例。
开皇末年,大总管府有四,益、荆、扬、并。
但到这大业十年时期,因为人口、经济等的原因,这格局早就发生了改变。
豫州刺史府,雍州刺史府,冀州刺史府,扬州刺史府,荆州刺史府,凉州刺史府,并称为大隋六大府。
现在,豫州刺史府,率先升格为大总管府。
职位变化,立马让杨子灿的品秩,升到了从一品。
这一品级,已经开始略等高于他爹大屋作了!
呵呵!
这下有意思了!
父子朝堂见面,会不会有点尴尬?
到底,在监察礼仪官员的注视下,这父子那该如何行礼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