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时候的道教,真的有点矜持和清高!
不像儒家和释家那样,积极走近凡俗,主动靠近民生、国政。
所以,此时的道家,发展得并不如儒家和释家那样好,一直被其神秘主义所包裹!
但是,这无为主义,并不是说他们没有功利心,没有发扬家派、弘大教宗的理想。
而是一时之间,还没找到走入凡俗的勇气和门径。
现在,阿布说的道路,不失为紧跟和超越另外两大教的契机!
王远知明白,杨子灿上门,肯定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远在江都的广皇帝、以及近在皇城内的皇太孙杨侑。
人家,这是代表国家向自己递话!
就是想借助自己在民间的影响力,去到刚刚经历战火、或者正在经历战火的地方,抚愈!
抚愈!
真是个好词儿!
可自己、上清派、道教,能得到什么呢?
……
正想着,却见阿布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事。
那,不是黄橙橙的诏书,是什么?
“天师,请观之?”
阿布笑呵呵地双手递来诏书。
王远知只好接住,并小心打开。
上面,赫然是广皇帝的亲笔,言语之间很是客气。
但意思很明确,请其发动教门,为抚慰匪患平息之地、遭受战乱创伤的百姓,出出力。
利用其教派的是影响力,给与朝廷切实的帮助!
广皇帝,对于王远知是执弟子之礼的。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一个帝国的皇帝!
皇帝的诏书,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皇帝的个人之语了,那代表的可是一个浩浩大国之权威。
其实,这两年,王远知是有点看不上广这个有点懒散、消极、出手乖张的皇帝的。
这,源自于道教一派对整个大隋趋势的判断和敏感。
可即便如此,现在就说大隋不行了,恐怕就连他这个道教国师也不相信。
他,可没有如阿布那样的穿越之眼!
退一步说,即使是阿布,就能一口断定这一世大隋就不行了?
不可能!
而且,也不能铁齿铜牙地断定,那李渊、李二,就必定是未来华夏帝国的天下共主!
……
所有的预言,都是扯谈!
历史,从来就没有一定!
特别是当阿布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就已经发现许许多多的,与前世历史记载的相悖之处!
“杨子灿,你怎么看?”
王远知看罢诏书,微微吐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问面前端坐的杨子灿。
“我?”
“如果您天师看重的话,那我就啰嗦两句!”
“道者,万物之源。德者,万事之本。有道有德,立身之本!”
“当今之世,何谓道?民生也!何谓德?生民也!”
“天之道,利而不害;国之道,民生足而生民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吾非圣人,随圣而为,不问前程!”
阿布说完,便不再言语,端起面前的茶水,狠狠地喝了一口。
费劲啊!
总算,吹完了!
当面前是一个百年老怪的时候,吹水的压力,山大!
听了杨子灿这番似是而非、颠三倒四的狗屁话,一代尊师王远知竟然发了呆。
阿布见面前之人半天没动静,便抬头细看。
便见这老“年轻”,竟然在自己面前合闭眼眸,声色沉静,一动不动。
不,不是发呆。
羽化?
阿布吓一跳!
事情还没办呢,不会这么巧吧?
他连忙抬身,走进这老小子的身体,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腕抓过来摸摸。
哦,还好。
就是心跳有点慢,但脉搏沉稳有力!
这是……入定了啊!
哎呀,有神通的人,难道都这么牛逼?
说入定就入定,根本不来个姿势和前奏!
无法,他也不好拾起屁股就滚!
只好默默地坐在那儿,自斟自饮,细细品味那壶上清派的养生蒙顶香茶……
初冬的风,吹过玉清观内的松柏,发出呜呜咽咽的呻吟。
那枚太阳,挂在天空之上,一点儿也不见暖色。
屋宇翘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动,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叮当声……
等了好久,看着老道还是一动不动,阿布便知道人家这是开始大定了!
还等啥啊?
走呗!
于是收拾摆放好茶具,静悄悄地退出静室,到外边穿好鞋子。
他跟守在门口的道童叮嘱一句,“小心伺候!”
然后,便自顾自地走了!
过了三四天,但肯定不是七天,王远知传来话,答应了阿布的请求。
不过奇怪的是,自此王远知总是远远地避着和阿布见面。
好几次,阿布去玉清观里找他吹水,竟然连蓬莱阁的门都没让进。
各种理由!
什么天师云游去了、天师访友去了、天师……
总之,现在的天师很忙,忙得顾不上和柱国上大将军坐在那里闲聊。
其实,阿布知道,人家这是开始躲着自己了!
为啥?
难道是碎嘴,还是胡说八道,亦或是……看穿了自己!
不会吧,哥们?!
算了,算了,你再厉害,总有一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布总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但又一次次欢欢喜喜地来……
豫州总管府治下各郡县道观中人,也开始行动了……
在河南地,一条轰动性消息,在学子们中间传开。
什么?
开科!
大隋,将于十三年二月,诏举“贤良”,开科取士。
这道诏书,是以广皇帝诏令的形式,于十二年十月中,晓谕各地。
诏令诸郡,以分类九科举人。
哪九科?
“学业优敏、文才秀美”!
“膂力骄壮,超绝等伦”!
“在官勤慎,堪理政事”!
“立性正直,不避强御”!
“志行修谨、清平干济”!
“孝悌有闻、德行敦厚”!
“结义可称、操履清洁”!
“强毅正直、执宪不饶”!
“博闻广识、才堪将略”!
不过,这一次推举完后,须得参加郡里举行的举试,也叫乡试。
乡试合格者,便为举人,举人可以参加京师举行的会试。
同样,大隋中央和地方官学的学生,也同样参加科举考试。
所以参加考试的生源,被分为“生徒”和“乡贡”。
所谓生徒,便是指官办学校毕业的学生。
他们也需要参加地方考试,也就是举人试,然后再参加京师的乡试。
所谓乡贡,则是指那些通过自学或私塾学成者。
同样需要先通过地方考试,合格后再到京城参加“会试”。
考试方式,沿用大业五年的明经,秀才、进士三科,以“试策”取士。
举人,进士,招收数量巨大。
举人,一千五百名;进士,三百名。
进士及地者,四品实授!
凡中举者,吃皇粮,免除租庸调,候郡县佐官。
凡进士者,进入新成立的政务学院,学习一年,届满根据成绩评估进入中央、郡、县,俱授实职!
以此同时,与诏书同下的,还是一份备考题范和书目!
里面,赫然存在儒释道三家经典。
这,是真要打破三教界限啊!
天下文人、士子、僧、道,莫不哗然!
其实,这次重启大规模的开科取士,有人是最开心的。
这些人,就是豫州总管府治下的各郡县的才子们!
因为新任大总管杨子灿强令,各郡郡县废弛的官办、私塾学堂,开始专题开办科进试强化学习班。
不仅如此,还专门精选和挑选各科名士,进行讲习。
儒家、释家、道家的着名学者,各有被邀请形成教团来授讲。
这也算此时大隋教育界的一大奇观和贡献,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四五个还活着、闲着的大隋科举秀才进士,有一个算一个,也被豫州总管府想办法邀请去,加入教团。
做为特聘教授,巡回演讲其当年参加科举、并成功考中的真实经验!
哇!
好大一股学习和备考科举试的巨大风潮,席卷“天下”!
这风头,似乎与当今到处匪患狼烟的格局,很是不协调!
怪异,诡异,奇葩!
你造你的反,我考我的试!
好多挟裹进匪贼旋涡的学子、才子们,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脱离匪窝、抹除头上的贼帽,准备属于自己的科举试!
他们这群特殊的人才,朝廷允许吗?
其他的地方不知道,但豫州总管府下各郡的不成文规定,只要你能获得当地甲长、三老、郡或县主官的担保书,就可以参加各级考试!
至于最后能不能取、按照什么取,却没有什么明文昭示。
好多从过匪的学子,战战兢兢地去托人做保,竟然没有一个被拒绝!
当他们壮着胆子,走进强化冲刺学校,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刁难和问责。
饭食,住宿,和别人没什么两样!
是啊,这一次豫州总管府可是为了推动和响应中央的科举考试,花了大血本!
怎么说?
原来,凡是获得保举资格,准备参加举人考试的学子,都获得一项福利。
由郡里出钱出粮,各县安排和修建宿住地点,保障学子们备考期间的温饱生活!
而如果中举了,还有进一步福利。
要去参加京师会试的学子,则由郡署统一安排行程,出钱出粮给衣物,专人送往京师陪考!
而从全国各地到达京师洛阳的天下举子,自然有人进行接待。
尚书省统筹,礼部专责,统一为举子们安排食宿学馆,准备二月二日举办的全国大会试!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在京师应考的举子,无论贫富,都有薪俸拿取。
美名其曰:优才俸禄!
俸,一月五十铢!
禄,一月两石!
管吃管住管穿的情况下,还有钱粮拿着在京师耍子?
真是,牛!
……
如此等等,自然少不了搅屎棍子杨子灿在后面的上蹿下跳、鼓动撺掇。
虽然朝廷之中多有非议,但是现在的京师朝廷中,还有几个能硬扛东宫小朝廷的几个巨鳄?
是光禄大夫段达、太府卿元文都、检校户部尚书韦津、右武卫将军皇甫天逸、尚书省右司郎中卢楚?
不可能,他们的段位,哪儿能和“苏威+萧瑀+杨子灿+监国皇太孙杨侑”的组合,相提并论?
文有苏威、萧瑀,武有杨子灿!
居中而坐的,是主意很正的杨侑,和他旁边的姑姑杨吉儿!
实在是铁铁的三角+1+0.5!
远在南方的虞世基、裴蕴、裴矩、宇文家人等旧势力,鞭长莫及啊!
藏身于无形的鬼谷纵横一派、华夏五大豪门势力等,猝不及防啊!
……
天下士子,真的动起来了!
考试!
科举!
谋身!
这一次,朝廷似乎来真的了!
尚书省左右仆射、京师正副留守,苏威和萧瑀,出面公告担保!
豫州大总管、柱国、上大将军、卫王杨子灿,出面声明担保!
监国皇太孙杨侑,露布天下,自己便是本次新启科举试的主考官!
然后,是大隋皇帝广的正式诏告!
大家抓紧啊,每一个举子很有可能成为,一名当今皇太孙的得意门生啊!
皇太孙是谁?
那是啥,还用说?!
赶紧赶紧,同去同去!
……
与此同时,广皇帝于大业元年七月,创作的散文《劝学诏》,再一次风行天下。
“君民建国,教学为先,移风易俗,必自兹始。
而言绝义乖,多历年代,进德修业,其道浸微。
汉采坑焚之馀,不绝如线,晋承板荡之运,扫地将尽。
自时厥後,军国多虞,虽复黉宇时建,示同爱礼,函丈或陈,殆为虚器。
遂使纡青拖紫,非以学优,制锦操刀,类多墙面。
上陵下替,纲维靡立,雅缺道消,实由于此。
朕纂承洪绪,思弘大训,将欲尊师重道,用阐厥繇,讲信修睦,敦奖名教。
方今宇宙平一,文轨攸同,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四海之中,岂无奇秀!
谐在家及见入学者,若有笃志好古,耽悦典坟,学行优敏,堪膺时务,所在采访,具以名闻,即当随其器能,擢以不次。
若研精经术,未愿进仕者,可依其艺业深浅,门荫高卑,虽未升朝,并量准给禄。
庶夫恂恂善诱,不日成器,济济盈朝,何远之有!
其国子等学,亦宜申明旧制,教习生徒,具为课试之法,以尽砥砺之道。”
……
说真的,为了尽快让饱受匪患之苦的社会秩序恢复过来,北方的留守政府,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代价!
年仅十一岁的杨侑,原本胖乎乎的小身材,开始变得消瘦单薄!
这让密切关注其身体的姑姑杨吉儿大为紧张,就把许多气撒在了偷心贼杨子灿身上!